端坐在木板床上的女人，終于面部松動，現(xiàn)出悲憐自嘲，“龍師爺?shù)念Ｖ牵鏌o人能及，被龍師爺洞悉到這一步，我確實心服口服。”
“繡娘心機之深，才叫龍某佩服，這些日子在你的迷霧陣?yán)铮译U些暈頭轉(zhuǎn)向，直到昨夜發(fā)現(xiàn)你的身份秘密，方才參透你種種謀劃。”龍星圖哀而輕嘆，“當(dāng)年代豫過激之下，將代景嵐與蕓娘推下山崖，乃是無心之失，代景嵐將蕓娘推入井中，亦非本意，而繡娘你為一已之私，罔顧人命見死不救，甚至變本加厲，利用陳飛對蕓娘的愧疚，利用代豫對你的情意，處心積慮置代豫于死地！沒成想，代景嵐卻是先殺老族長，后殺代豫，并將自己逼上了死路，讓你多年夙愿功虧一簣！繡娘，殺人者固然可恨，但如你這般狠毒之人，更為可怕！”
繡娘“呵呵”笑起來，“你可憐代豫？可是在我眼里，代豫落得焚燒而死的下場，則是他罪有應(yīng)得！”
她從木板床下來，赤腳踩在冰冷的石頭地上，她隔著鐵柵欄看著外面的一群人，眼神飄忽不定，思緒漸漸倒退……
“那一年，雜技班途經(jīng)武陽縣，正巧趕上元夕節(jié)。我與蕓娘芳華正盛，我們從小一起學(xué)藝，同歲同吃同住，每日外出賣藝，偶爾登臺唱戲，日子過得簡單辛苦亦覺幸福。元夜燈會，我們在最繁華的街口表演最精彩的雜技，看客很多，場面很熱鬧，我卻不小心失手，將一個碗碟砸落在一個書生胸口，他豐神俊朗，出口成章，勝過所有凡夫俗子，我們彼此一見傾心。這人，便是代景嵐。此后，景嵐每日都來捧我的場子，我表演雜技，他在一旁靜靜看著，默默替我擔(dān)心，我上臺唱戲，他坐在臺下為我喝彩叫好，我們一起去河邊放燈，一起去城外放風(fēng)箏，一起讀書寫字，一起去寺廟上香……”
“我和蕓娘姐妹情深無話不談，我將與景嵐之間的事情，毫無巨細(xì)地與蕓娘分享，可后來啊，沒想到蕓娘早對景嵐動了心思，只可惜我當(dāng)時并未察覺，若早知，或許就不會生出后面的事端，我們的結(jié)局，亦會是另一般模樣。”
繡娘許是累了，她緩緩坐在地上，雙手抱膝，無神的眼珠渙散失焦，她喃喃道：“可以給我一杯水么？”
龍星圖示意捕快去辦，待水碗端來后，龍星圖打開牢門，親自送到繡娘手里，“喝飽了水，繼續(xù)講你的故事。”
然而，繡娘并沒有喝水，她垂眸看著水碗里映出的影像，語氣苦澀含恨，“龍師爺，你知道我有多么討厭這張臉么？若我還是我，我的臉不曾被她偷走，我愛的人，便不會與我咫尺相對，卻如鴻溝天塹，無法逾越……龍師爺，你愛過一個人么？你如我這般深愛過么？若你不曾，又如何懂我相思之苦不甘之恨？”
龍星圖怔在原地，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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