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有點意思，哈哈”焦明大人跳過桌子，站到跪伏于地的提克身前，一邊嘟囔著聽不懂的語言，一邊繞著他緩步轉(zhuǎn)圈。
提克雖然知道賭贏了，但仍舊難免忐忑，落在身周的每一步都仿佛敲在胸口，引起心臟的抽動，一滴冷汗從額角滑到眉梢，滴落在地。直到焦明大人的鞋子再次進入窄小的視野，卻忽然感到雙側(cè)下巴一緊，雙腳離地，居然是被焦明大人用斷臂夾著提了起來。
“我看好你，從現(xiàn)在起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徒弟二字所代表的諸多含義與其中蘊含的各種好處太過巨大，這根本就是天上掉餡餅，且足夠吃一輩子的那種。巨大的喜悅之下，提克完全不知作何反應(yīng)，也忘卻雙頰因身體下墜之勢而產(chǎn)生的劇烈疼痛，直到一旁的父親哭著道謝，這才含混不清地重復(fù)父親的話。而更說半句，卻因焦明大人直接松開斷臂，一下子跌坐在地。
“這些廢話我不喜歡聽，還有時間緊，任務(wù)重，所以實驗就從現(xiàn)在開始。”
“焦明大人，這些文件？”蝶噠輕聲提醒，但語氣中并無催促勸諫的意思，只是簡單的詢問而已。
“這邊的情況我已經(jīng)大概了解，那些沒用了，送回去罷。”焦明大人說完，又在書房內(nèi)踱步兩圈，喃喃自語一陣之后又問道：“土系魔法師還是沒著落？”
“是的大人。”
焦明大人冷哼一聲不置可否，接著道：“那就沒辦法了，去找阿薩薩吧，多少也算熟人，而且人傻。雖然手潮一些，也勉強說得過去。”
“如您所愿，大人。”蝶噠如是道。
提克聽說現(xiàn)在開始實驗，雖然激動，卻還是生出一分懼意，不過事已至此，便還是咬咬牙跟了上去，且并沒有回頭看父親一眼。
一行五人，提克與新認下的師傅焦明大人，兩個高大威猛如山岳的中年漢子，還有蝶噠乘馬車再次回到藤蔓傳送法陣。然后早晨沒品砸出味道的提克有幸再次享受了一次空間傳送，不過可惜還是沒啥感覺。而出得傳送陣來，又是一個陌生的小院落，且爬滿藤蔓的二層小樓與清晨提克于家鄉(xiāng)所見幾乎一模一樣。出大門拐進隔壁，一所布置豪華的小樓之中，焦明大人熱情的張開雙臂，招呼道：“阿薩薩小姐，好久不見，要不要擁抱一個，這是我們家鄉(xiāng)的禮節(jié)。”
“你你怎么來了？”阿薩薩從小書桌上抬起頭，一臉難以置信，“還有擁抱什么的，人家才不要。”
“那真是太可惜了。”顯然焦明大人也沒奢望什么，簡單的落下雙臂，然后直奔主題，一邊將提克推到身前，一邊問道：“看看這個小家伙怎么樣？”
“挺可愛的呀。”阿薩薩伸出手，輕輕撫摸提克的灰色頭發(fā)。“發(fā)色很少見呢。”
“和你們這些外行說話真是費勁！”焦明大人嘆一口氣，加重語氣道：“我的意思是，做鏈接魔法的話，這小家伙和那些大牲口比，靈魂狀態(tài)如何？”
阿薩薩瞪大了眼睛，睜大了嘴，完全呆住。
“我的通用語哪里說錯了？”焦明大人側(cè)頭問身邊的女仆蝶噠。
“并沒有，大人。”
“我我是不會去做這樣的實驗的。這完全違背了魔法師協(xié)會所訂立的條約”
焦明大人猛地一砸桌子，打斷阿薩薩的話，直盯著她的眼神一字一句的道：“我懶得想理由說服你，不如你自己以埃文為出發(fā)點，像一個理由說服你自己。”
“啊？”阿薩薩似乎沒有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焦明大人逼人的氣勢與含怒的表情瞬間消失不見，聲音和緩如清風(fēng)，“我終于明白埃文那貨為什么收你了。”
“為什么。”阿薩薩眼睛立刻亮了起來，顯然也十分好奇這個問題，甚至完全忘卻原本的話題。
“因為你是個傻！”焦明大人瞬間怒吼出聲，連房頂?shù)幕覊m也被震落下來。
處在阿薩薩身側(cè)的提克渾身一抖，差點尿了褲子，而阿薩薩眨巴了兩下眼睛，卻是直接哭了起來，一半是被嚇的一半是被罵的。畢竟是能被派來當做家族質(zhì)子的存在，于家里多少也是有些地位的，加上天賦不俗，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突然的吼過。
“我這樣子有些過分了嗎？”焦明大人與剛剛詢問語法錯誤一樣，心平氣和地扭頭詢問女仆蝶噠。
“是的，大人。”
“真是麻煩。等我換個畫風(fēng)與你聊。”焦明大人說著無人聽懂的話，在書房內(nèi)原主人的椅子上坐下，晃悠兩下身子坐的舒服了，然后將雙腿搭在桌子上，而桌子上的書卷頓時蹭上灰土。“別裝純了，你們土系魔法師不是都帶著魔法奴仆，你好像也有一個吧？”
土系魔法牽扯靈魂，一大分支便是對他人的靈魂進行操作，低級一些就是魔法奴仆，進一步就是大陸另外兩大勢力內(nèi)廣泛存在的神衛(wèi)士，比如當初在鱷魚領(lǐng)小詩施法制作的黃牛錘子和弱智女仆托尼切。而藍蟒王國依托青藍學(xué)院收納死士，當然也與土系魔法的這方面應(yīng)用有關(guān)。
“那是不一樣的，制作魔法奴仆只是為了安全，不僅隨時可以解除，也不會造成什么傷害。”阿薩薩自知失態(tài)，努力控制抽噎，卻是不敢讓焦明大人道歉。
“若是不干，我就勸埃文與你分手。”
“埃文是愛我的，不會拋下我”
“所謂勸只是一種溫和的說法而已，其實并不只限于語言。你想想看，若是今晚你被一個骯臟丑陋的奴隸爬上床，埃文會不會嫌棄你呢？”
阿薩薩的臉瞬間退去血色，指著焦明大人，嘴唇蠕動半晌，終于罵道：“你混蛋！”
“很好，那么現(xiàn)在我把問題重復(fù)一遍，這小家伙的靈魂狀態(tài)如何？”
阿薩薩就這樣站立良久，終究還是把目光放在提克身上，而一直旁聽對話的提克再次猶豫起來，不過內(nèi)心的天平還是倒向溝通魔法媒介這一邊，這個剛剛巴結(jié)上的師傅確實有些兇惡，但只要沒有城主家族的管家老頭兇惡，那便不是問題。而提克忽略的問題是，管家老頭只對不會魔法的下人苛刻，而焦明大人剛剛是對著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四環(huán)魔法師大吼大叫惡言威脅。
“雖然復(fù)雜一些，應(yīng)該也可以。”阿薩薩早就從埃文手中得到了這個魔法的資料，并用大牲口做過許多練習(xí)。
“幾成把握？”
“六成。”
“那就開始吧。”
“現(xiàn)在？”
“是。”
“你”阿薩薩遲疑片刻，還是問了出來“你剛剛說了那樣過分的話，不怕我在你靈魂上做手腳。”
“隨意。”
至此，提克終于注意到焦明大人的狀態(tài)很奇怪，原本十分愛說話的性子卻突然惜字如金，不過看隨行的蝶噠女仆，阿薩薩小姐，與兩位壯漢都沒有什么表示，也沒有貿(mào)然多嘴什么。
“最后一個問題。”
“拒絕回答。”
“若是解開這個疑問，心情舒暢之下，成功率會有所提升也說不一定。”
“你問。”
“按照埃文的叮囑，我絕對沒有在學(xué)院里提起你的事情，不過冰蓮?fù)瑢W(xué)這幾天狀態(tài)很不好，整個人都。”
“說重點。”焦明大人打斷道，雖然語調(diào)不變，但卻猛地閉上雙眼，腮幫子因咬緊的牙關(guān)而露出肌肉紋理，甚至額頭也冒出青筋。
“大人，需要魔癮藥劑嗎？”蝶噠女仆有幾分緊張的問。
“沒事。”
阿薩薩并沒有在意一些細節(jié)，只是問道：“你和冰蓮小姐怎么了，吵架嗎？冰蓮小姐是真的愛你，而且有誤會只要解釋清楚就好。”
“你這女人又蠢又八卦，真是煩人。不過是個普通的跳槽而已，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其實這也不能怪我，那大大餅?zāi)樅煤玫恼?jīng)老板不當，非要騷擾下屬，搞辦公室戀情，我也很無奈撒。”焦明大人說著還聳聳肩膀，表情是相當?shù)臒o辜。“這下你該滿意了吧，我們趕緊做實驗，小家伙都快等不及獲得魔法力量了。”
閑話就此聊盡，提克按照要求躺下，不過在等待的過程中，似乎這位叫做阿薩薩的大姐姐失誤了幾次。焦明大人平淡的催促，阿薩薩反而無比驚訝的詢問難道不疼，得到的回答卻是這點疼痛根本小意思。然后便突然失去意識，于昏昏沉沉中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當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仿佛熬夜半宿剛睡下沒一會，卻被叫醒一樣。
“醒了就起來試試效果。”焦明大人的聲音在提克耳邊響起。
一切前因后果在腦中閃過，提克瞬間清醒翻身爬起，卻一個栽歪跌坐在地，同時看清周圍環(huán)境正是焦明大人的書房。整個書房被魔法燈照的通明，書桌后面還是焦明大人與兩位女仆，窗外天空已經(jīng)全黑辨不清時間，而那邊裁剪衣服的父親已經(jīng)不知所蹤，工具布料卻還留在原處。
勉強站起身子，迎上焦明大人有些期待的目光，提克全力回想有關(guān)魔法的一切，腦中卻只是一片空白，短暫沉沒過后，終究還是直愣愣地問道：“怎么試？”
“哦，對了，還沒告訴你我的天賦是水系與氣系。”焦明大人輕敲自己額頭，仿佛在不滿忘事，接著眼神示意蝶噠女仆上前。“水系自不用說，至于氣系，我給你個引子吧。”
正在好奇所謂引子的意思，提克便身體一輕，竟然慢慢漂浮起來，且眼中所見雖然毫無變化，卻感覺身體周圍的什么東西在如水波般蕩漾，下意識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不等提克再做其他動作，這些漣漪直接消失，而提克再次跌坐在地。蝶噠女仆順勢抓住提克手臂，另一手手上刀光閃動見，上面已經(jīng)多出一道手指長的淺淺傷口。鮮紅的血液頓時溢出，并在提克的痛呼聲中滴滴滾落。
“記住剛剛的感覺，那便是被氣系魔法媒介改變的空間。”焦明大人接著對蝶噠女仆問道：“如何？”
蝶噠女仆仔細觀察傷口的情況，許久之后才回答：“一環(huán)。”
“湊活用吧。”
提克自然體會得到這四個字中蘊含的各種含義，有失望，有不滿意，最核心的卻是輕視，如對待死物一般。提克不喜歡被人這樣，但卻有說不出個因由，被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這樣看待，從所有記憶中搜尋見聞，難道不是理所應(yīng)當?shù)膯幔慷谔峥诵〖m結(jié)的時候，焦明大人繼續(xù)開口道：
“接下來的事情是重點，你們用筆記下來，省得埃文那貨看你們憑記憶復(fù)寫的東西心里沒底，還要旁敲側(cè)擊的來問我。”
蝶噠小臉一紅，趕緊收起匕首，回到桌邊準備紙筆。
“根據(jù)我對魔法奴仆、神衛(wèi)士尸體還有你們家死士的觀察，再加上從神權(quán)國那邊聽來的傳聞，有一個關(guān)于神衛(wèi)士能力猜想，那便是戒律的作用。當然這是我家鄉(xiāng)的說法，你看著翻譯就是了。”留給奮筆疾書的蝶噠幾息時間，焦明大人這才繼續(xù)道：“魔法奴仆也好，魔法師死士也罷，之所以效果不佳，我猜是因為靈魂沖突。也就是說靈魂附屬體，對于從靈魂主體傳達過來的命令存在抵抗意識。”
提克聽著聽著，忽然身體下意識的動了起來，來到桌邊倒了一杯水并遞給焦明大人。直到完成這一系列動作，提克才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愣在哪里不知所措。
“倒水這樣簡單的命令當然沒問題，但若是復(fù)雜一些，比如自殘、送死或者屠戮至親，都會存在抵抗，不論靈魂被侵入多深。”焦明大人喝了一口水，再次給蝶噠的記錄留出時間，然后進入正題：“這就存在一個矛盾，一方想讓另一方服從，而另一方不想服從卻必須融合靈魂主體的靈魂碎片才能獲得力量，靈魂沖突之下降低魔法連接的效用。而解決這個矛盾的辦法就是持戒律，以對某些指令的絕對服從來增進融合，提高能力的同時抵消違抗其他命令所造成的分離效果。明白了嗎？”
蝶噠誠實的搖搖頭，卻也不知是真的不明白，還是作為傳話者的自覺。
“那就再寫個例子上去，若把服從一個命令記為正一，增進融合，那么違抗一個命令便是負一，使靈魂分離，那么對某項戒律的絕對堅持就是正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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