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羅領鳥喙鎮的基礎條件相當好，只是在領主埃文名下的百貨商場暫時圈出一個區域稍作裝飾即可。鱷魚領長藤鎮卻有些麻煩，因為有意壓制奢侈品消費，鎮中心的五層購物大樓總體裝修相當簡約而親民，并不符合南方貴族的審美觀。

    是以，總管事與焦明商量一番之后，決定將頂層騰出來，即刻開始裝修布置并安裝一個直達電梯，盡最大可能提高逼格，搞出一個專門砸外地貴婦的購物店。談話之中，卻也透露出一個剛研發出來的新品：電冰箱。焦明一聽，大感興趣，請總管事頭前帶路，來到一處沒什么人的角落。

    閑極無聊的售貨員見總管事陪著個陌生人一起，自然分得清厲害，拿出看家的嘴皮子本領介紹得天花亂墜。

    焦明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盯著這眼熟無比的東西，光滑白色外殼與上下雙開門讓既視感越發強烈，同時想起兩年前深冬時候，曾與冰蓮一切在夢境空間中體驗自己記憶中少年時大年夜團圓飯的場景，冰蓮當時可是對諸多便捷生活的家用電器擺弄了許久。于家用電器方面，鱷魚領的新品研發能力居然比特羅領還強，九成是受到了冰蓮的影響。

    而待焦明從走神回憶中清醒，看到售貨員與總管事略有尷尬的神色，卻是呵呵一笑緩和氣氛，接著在商言商，詢問諸多產品細節，直到售貨員額頭見汗才輕松扛起一臺離開，準備搬去男爵領自用。

    “這冰箱既然是新品上市，怎么沒幾個人來看？”

    “就要入冬，誰還買個這東西放在家里。”總管事一臉無奈地解釋著，“可是廠子那邊好不容易做出來，又不能等到明年開春，便先擺在這里好了。我聽說紅山王國是個四季如夏的地方，這次若是能打開銷路，可真是幫了大忙。”

    焦明又是一愣，該不會冰蓮亦有此想法吧？接著暗罵一聲自作多情便將話題拉回正事。不論如何，這邊終究比鳥喙鎮更親熟，所以盡量多交代叮囑一些，“來人主要是紅山王國中等魔法家族的中老年婦人，語言問題你抓緊時間對售貨員培訓一下，基礎詞匯即可，加重產品演示部分。對了！還有禮儀與話術。售貨員也要進行基礎的貴族禮儀訓練，勸誘顧客購物的方法也多交流研究，我看剛剛那個家伙經驗就挺豐富的。”

    頓了頓，毫無這方面經驗的焦明一時想不出更多，只好總結道：“這是一次大生意，也是一次招牌，做得好的話以后還會有更多，王國聯合境內這么多大國小邦，更遠甚至還有兩個神權國。你要抓住機會，多上心多琢磨，別砸了鱷魚領的招牌。”

    總管事停住腳步，本以為只是個麻煩的任務，卻終于意識到這是個上進的階梯，似是預想到未來的各種場景，開始上移的發際線處泛起細密的汗珠，瞪著眼睛激動地道：“小的明白，請大人放心。”

    焦明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道別傳送離開。回到紅山王國男爵領河灘地，與那位什么都懂一點的四環火系魔法師商量幾句，確定工作電壓，這才從建立不久的發電站通過空間輸電鐵片法陣接來電源，并在伊思女士面前狠狠顯擺了一次。

    “如何？”大略介紹完畢，焦明得意洋洋，“話說還未請教，你們原來是怎樣避暑降溫的？”

    “確實神奇。”伊思女士贊嘆一句，將雙臂探入其中，感受那份清涼，答道：“當然是從北方空間傳送冰塊過來，或者用一種煉金藥劑，融水之后也能產生冰塊。不過最常用的辦法是沖涼水澡和晚上出來活動。”

    面對伊思女士有些狡黠的笑容，焦明感嘆道：“土辦法大多數時候總是最有效最便宜的！那么在你看來，這東西的銷路如何？”

    伊思女士鄒起眉頭，繞著冰箱轉兩圈開口道：“制作冰塊的功能不錯，但保存食物的功能就很雞肋，貴族們可不缺新鮮果蔬，若是能夠給房間整體降溫就再好不過。可聽你的意思，敞開冰箱門的話，反而是空耗電能升高房間溫度。”

    “空調是吧！”焦明恍然大悟，這確實是個大市場。“不用急，既然制冷劑有了，空調很快就會出現。”

    “還有就是這個制冷劑，定期更換的話，這筆錢究竟怎么算？”伊思女士作為半個商人，本能地意識到售后服務所能產生的巨大麻煩。

    所謂制冷劑，工作原理并不復雜，但找到合適的化學物質卻并不容易，好在有水系魔法附魔這一手段，大方向明確的情況下輕易發現替代品，可惜附魔物質的特性就是容易受到其他魔法干擾而漸漸失效，而不得不時常更換。

    按照冰箱廣告彩頁的說明，這冷卻劑在魔法波動頻繁的環境下，幾十天便是極限。若是有熊孩子好奇直接對其施法，則當即失效，當然這一點和地球的各種家電是一樣的，再皮實耐用的東西也不是熊孩子的對手。

    焦明沒辦法，只能搖頭，而談話的節奏也順勢被伊思女士掌握。二人又對冰箱的其他幾個缺點討論一番，焦明虛心地拿出紙筆一一記下，心中盤算著這份東西該收鱷魚領冰箱生產廠多少錢。最后問題落到一個關鍵點上：電源。

    “這東西一定要接這種空間輸電鐵片法陣嗎？魔法燈的儲能池不行嗎？”

    “絕對不行，魔法燈的儲能池完全不夠看。”焦明大搖其頭。

    伊思女士卻是皺起眉毛，問道：“那么順便確認一下，購物單上的那些家用設備，是否也是如此？”

    “當然。”

    “還好發現及時，否則就要讓那些人買一堆用不了的擺設，到時候還不知會被怎樣數落呢。”伊思女士拍拍冰箱外壁，一臉慶幸，“那么再聊聊這個供電的問題吧，不如再讓他們每家買一套人力發電機如何？”

    “再配個至少四環的水系魔法戰士？這就太貴了。”焦明完全不看好這個計劃，心中卻隱隱有了個想法。

    “那么你這個空間輸電鐵片法陣又能支持多大的范圍？”伊思女士很快有了新思路，并與焦明不謀而合：“若是把發電站放在你這里，出售這些電能似乎也是個不錯的財路。”

    想到自己的便宜師傅艾米麗，焦明一拍大腿：“做得！有效范圍與抗干擾能力都不是問題，我有信心研究解決。”

    聊著聊著又發現了一條財路，焦明心情大好，不過這份愉快很快被心底的一個聲音打破，卻是沉默者人格突然發話。內容有二，一是請代問詢問青霧藥劑在紅山王國內的擴散進度，二是向伊思詢問紅山王國關于氣候與自然災害方面的情況，年份越久遠項目越全面越好。

    …你怎么不自己問…

    …把你踢下線有些麻煩又非必要…

    …好吧，你贏了…

    正常人格對這種直白一陣無奈，卻只能如實轉達。

    前一個問題也是伊思女士的一塊心病，從未放松關注，將所收集來的情報一一道出，總結起來就是快速惡化。

    “……青霧藥劑的市場也正如你預測的那樣，詭異地快速膨脹著。一些與我有舊的家主雖然來觀看了幾個小紈绔的戒斷反應，卻仍舊在巨大利益面前保持沉默。”說到這里，一臉失望地搖搖頭，卻毫無氣餒之色。“不過清水城內，已經有人意識到問題，有老工匠堵在青霧藥劑專賣店門口，吵鬧其教壞了自家后輩。我準備將這些人組織起來，試試街頭宣傳。”

    至于后一個問題，伊思卻是一臉莫名其妙，前后兩個問題極不搭邊，嚴重性也是天壤之別，就仿佛剛撓癢癢與架在脖子上的利刃相提并論。“你問這個干啥？”

    “我也不知道。”正常人格焦明指了指腦袋，暗示意味明顯。

    知曉焦明精神分裂病癥的伊思女士不再深究，并未重視之下只是簡單回答道：“一直是這樣，沒什么變化。”

    焦明沉默片刻，兩人格心中交流幾句，開口問道：“紅山王國有沒有專門收集過氣候資料？并放在圖書館或是皇室檔案室內。若是沒有，諸如歷年的糧食產量這種也行。還有境內出現地震，臺風，泥石流，洪水泛濫的話，雖不指望你們能有閑心賑災，至少當地領主也該有一封訴苦信才對。”

    待問清楚什么是氣候資料后，伊思女士搖搖頭，“誰會閑得無聊去收集每年下了多少雨水？至于糧食產量記錄倒是有，但別期望多么準確。而泥石流與洪水我知道，地震和臺風又是個啥？”

    焦明眨巴兩下眼睛，確認這不是玩笑后，先是大為感嘆這片土地的幸運。臺風這種東西受到諸多條件影響，有些地方真的幾十年遇不到，比如地球南美洲與非洲西海岸，而有些地方每年都會被洗禮幾遍，比如中國和美國東海岸。而地震也差不多，非斷裂帶并不常見，伊思不知道似乎有情可原。

    但馬上發覺一個不合理之處，伊思名下可是有船隊的。而大海之上氣候多變，王國之內商船隊歷史悠久數量眾多，怎么可能沒有關于臺風這種暴烈天候的傳言或記錄。再次詳細描述一番，卻仍舊得到否定的回答，焦明聳聳肩，決定按照沉默者人格的要求，找一個更為博學的家伙問問。

    伊思女士想了想，給出一個清水城內的地址，表示這是城內比較好說話的博學著，對諸多賢者之學皆有涉獵，也許幫得上忙。

    正事聊完，二人敘說幾句閑話玩笑，焦明猛然想起一樣與冰箱配套的東西，先與伊思賣了個關子并將她送到建設中的小紡織作坊開始體驗生活，然后吩咐廚房制作水果羹湯，冷卻后分裝木盒，插上木棍放于冰箱內。

    而晚餐時分，這簡易的水果冰棍果然受到大家的好評，連吃三根的伊思女士對冰箱的評價再高幾分，表示只憑這冰棍制作，冰箱絕對是最搶手的家用電器。

    兩日后，已經離不開水果冰棍的伊思女士帶著一臺連上新版的空間輸電法陣的冰箱上船離開，當然還有紡織作坊體驗生活所獲得的四枚銅幣，雖然沒什么鳥用，卻也是個不錯的紀念。

    而這一批新的普通人勞力已經適應了工廠的集體生活，甚至還帶著幾分感激慶幸，只要干活便吃喝不愁，這可不是經常遇到的好事。至于那些低環魔法師卻還有幾分不滿，主要因由非是薪酬，而是與普通人差不多的待遇，不過在諸多鱷魚領中環魔法戰士的威懾下，只是口頭抱怨，不敢手上怠工。

    又過了幾日，沉默者人格難得出來，帶上蝶噠去清水城拜訪了那位博學者。具體談話內容正常人格本是微微好奇，詢問沉默者人格無果，詢問蝶噠卻得知其被下封口令敢說出來后果自負，頓時變成十分好奇，卻只是暫時記下，沒有為難蝶噠。

    而緊接著便是鱷魚領長藤鎮傳來消息：購物大樓準備就緒。焦明立刻傳送到伊思女士府上爬山虎標記所在的庭院內，在仆人怪異的目光中被引進廳堂，卻見伊思病貓似的躺在椅子上，劈面而來就是一句氣勢洶洶卻又虛弱無比的叱喝：“你個混蛋，還好意思來見我？就因為你的水果冰棍。十八歲之后，老娘就沒這么疼過。”

    焦明愣了愣，才明白這是生理期的問題，苦笑一聲，誠心實意的道歉一番，然后說明來意，“大姐你這情況，還去嗎？”

    “不去怎么行，就你這兩下子待人接物的手段，必然把事情搞砸。”

    伊思女士因為痛苦，免去了慣常的禮儀規矩，而這份坦誠直言卻讓焦明十分舒服，非是受虐癖好，而是終于感覺到自己所接觸的，是個有喜有怒的尋常人，而不是一個看不清深淺的臉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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