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平息這次危機，紅山王國這邊的情況已經大致明了，另一邊也需要實際調查，親耳聽親眼見，單單看報紙終究隔了一層。..焦明略微沉吟決定和伊思一同回特羅領，并商定以采購高精度電流表為幌子。焦明本想帶上蝶噠，可惜這次蝶噠一臉難色，違背女仆禮儀地遲疑不答。焦明瞬間恍然，也不想將強迫其回到傷心地，稍稍安慰幾句便算。

    一番準備妥當，次日上午五人小團隊傳送特羅領。從那座仍舊屬于焦明的前校長辦公樓出來，兩人帶著采購文件去走官方程序，焦明伊思和紫羽女士特派的保鏢——一位五十多歲的八環水系魔法戰士，上街游逛。而直至親身感受到這里的氛圍，焦明和伊思皆意識到事情恐怕真的麻煩了。

    和地球鋼筋混凝土森林越發相似的城鎮中心區部分，不僅照比焦明上次來安裝傳送門的時候落成更多的高樓大廈。而更讓焦明‘臥槽’出聲的是，不僅幾棟落成僅兩年的低矮建筑成為拆遷工地，且道路上居然還出現了堵車的情況。

    伊思見狀詢問，待焦明將這情況與其背后說明的問題講解與一臉迷惑的伊思和八環保鏢，前者神情更凝重三分，后者想了兩條街才露出恍然之色，然后對焦明送上幾句樸實到讓人懷疑是諷刺的馬屁。

    而關于自由貿易的宣傳，大型浮空公交車和街邊各處張貼的關于自由貿易的宣傳畫自不必說，甚至還有人站在木箱上舉行街頭演講，且聽眾不少群情激昂；轉悠過兩圈，又在某電影院門口有新發現，新上映電影的名字居然是《自由的行商》，而大幅海報上幾個可能是反派角色的衣著上頗有紅山王國服飾元素。

    “進去看看？”焦明邀請身邊二人。

    “當然。”伊思已經將擔憂之色掩藏，彎彎嘴角應允。八環保鏢點點頭，仍舊一言不發。

    三人購入半價票，焦明懷著滿滿的既視感又買了些零食，隨著人群入場。電影的內容也很簡單，一位出身特羅領的行商以物美價廉的商品和風流倜儻的身姿，在某個九成九類似紅山王國的地方贏得一位子爵小姐的芳心，然后在某惡毒黑心且打著人地財三收主意的伯爵陷害下，剛剛私定終身的二人化作一對苦命鴛鴦，就在千辛萬苦逃出國境之時，女主掛掉，男主爆發反殺追兵并潛回伯爵府，同歸于盡。

    待電影結束燈光亮起，焦明轉頭卻見伊思哭得梨花帶雨，不停用手帕擦拭眼淚，不由得苦笑道：“大姐，不至于吧？”

    不必與某塢商業大片做對比，只和某些粗制濫造的三級片比較，這個趕工痕跡明顯的電影亦有諸多不足，焦明雖然理解卻仍舊忍不住吐槽伊思的‘過激’反應。

    “你懂什么，當初若是能有個人這樣對我，我也肯替他擋子彈。”伊思反嗆道，卻也由于開燈和焦明的反應，漸漸從傷心悲痛的情緒中脫出。當然在這個娛樂方式稀少，娛樂時間有限的環境下，如此直言完全算是真情流露，并不會招致做作的評價，畢竟影院里大部分女性觀眾和少部分男性觀眾皆是如此，甚至八環保鏢也紅了眼眶。

    焦明翻個白眼，聳聳肩，只是起身四望觀察周圍觀眾對電影的反應，并細細去聽眾人的議論。預料之中的，無人對這電影背后政治宣傳的本質感興趣，大家都在討論悲劇收場的男女主角。

    心急卻又不知如何對待哭泣的成熟女性，焦明只好用懇求的語氣道：“大姐，哭差不多就得了啊，我們還有任務在身。”

    伊思冷哼一聲，起身隨人流走出放映廳，并靜下心神和焦明一起注意周圍觀眾的神態言行。待離開電影院，三人隨便尋個餐廳，進二樓包間坐下，點餐后暗示服務員退下，伊思這才開口道：“這特羅領的宣傳手段還真是不遺余力，我們也該搞一個電影廠才是。”

    焦明揮手布置隔音氣系魔法，“你還有心思想這個，這邊簡直就是磨刀霍霍啊。”

    “我卻不這樣看。”伊思搖搖頭，“即使是為了再高尚正義的理由，民眾也不可能成為狂熱的宗教信徒，當然明白戰爭中死傷難免，也就必然存在阻力。”

    “確實如此，但特羅領顯然正在努力消解這種阻力。”

    “可我看到的卻是這種消解行為的成果有限，還不足夠對一個盛名在外的遙遠王國發動一場大規模戰爭。”伊思一邊說，一邊走到窗邊，看著街道上川流不息的浮空飛車和精神面貌良好的行人，語氣越發肯定。“按照我們紅山王國管理軍隊的經驗，魔法師士兵的血性十分重要，也是對榮譽爵位或是其他東西存在一種渴望，進而勇于面對戰斗。..但特羅領的發家過程我們都知道，絕大部分中高環魔法師是從王國聯合境內各處遷來的魔法工匠。

    首先這些人最是明白趨利避害，也可以說是貪生怕死，要知道通常來講，七環的魔法師去軍隊稍立戰功，就可以獲得男爵爵位。另一方面則是移民的通病：忠誠不夠，特別是技術移民，為美好生活而來不留戀故鄉，因戰爭動亂而去更不會留戀特羅領絲毫。

    想單單憑借這些宣傳，就讓那些來自不同國家和地區的工匠一起去拼命，效果當然有，但顯然不夠。而多發軍餉，對于有穩定高收入生活優渥的魔法師來說，亦是作用有限。”

    焦明連連點頭，有一種醍醐灌頂之感，但聽完沉吟思辨卻也發現諸多問題。首先是話中全是主觀臆斷，既未去軍營實際參觀也無調查數據支撐，頗有文人紙上談兵的感覺。其次亦與事實有所偏差。

    比如七環魔法師工匠轉投軍旅的各種困難，且即使僥幸有命榮歸，沒有背景的話，封地必是巖山沼澤，受封手續也可能拖延。再比如移民的忠誠心，伊思顯然不知道什么是‘用腳投票’，靠著同行的襯托，特羅領的優越生活完全凸顯。若是讓那些工匠在出征和回返祖國繼續受欺壓之間選擇，未必不能拉起一只敢戰的隊伍。

    緊接著，焦明又想到更為重要的一點，“別忘了，在這個青霧藥劑的發源地，難保那些得到化學知識的火系魔法師工匠沒有研發出更‘厲害’更適合戰爭的興奮劑。戰斗前每人來一瓶，戰后再用‘戰場綜合征’遮掩，連黑鍋也可以甩個干凈。”

    “這……”伊思遲疑，不知如何回答。而正在此時，敲門聲響，卻是服務員送菜而來，焦明當即張羅吃飯，將略顯沉悶的氣氛打破。

    兩名水系魔法戰士胡吃海塞一通墊墊肚子，又點了幾樣菜打發走服務員。而已經吃飽的伊思優雅地擦擦嘴，在確認隔音魔法開啟之后，開口道：“興奮劑問題確實難解，不過卻是在戰爭開始的前提下。而我們在討論的卻是，雖然特羅領高層正在大力宣傳，卻并無發動戰爭的可能。”

    焦明咽下食物，剛想說些什么，卻聽窗外嘈雜聲起，且隱約竟有整齊的口號呼喊。端著碗來到窗邊，一種荒誕的感覺襲上焦明心頭。街面上居然出現一伙游行隊伍，且看表語聽口號，居然是讓紅山王國釋放扣押的行商和貨物。

    下意識的吞咽口水和食物，焦明再次‘臥槽’出聲。而同樣來到窗邊的伊思，卻是面色蒼白起來。至于八環保鏢，則一臉懵逼，問道：“他們在干啥？”

    “這叫游行，應該是特羅領策劃的宣傳手段之一，雖然沒什么鳥用就是了。”焦明雖然百分百確定這是另外兩個人格給埃文出的點子，卻沒有多嘴說出。

    待招搖過市的游行隊伍消失在街角，伊思突然一彎腰，對著墻根干嘔起來。焦明一楞，納悶這早就消失的孕吐反應怎么又回來了，上前輕拍背脊安撫片刻，才明白過來，大概是太過緊張而已。

    “沒事吧？”

    “沒事，只是打擾你們吃飯了，真的抱歉。”伊思擦擦嘴角，想用身形遮擋在另外二人和嘔吐物之間，卻因自己也覺得惡心而失敗。

    “換個包間再吃便是。”焦明不甚在意，大學時和同學聚餐喝酒，若有人醉酒失態嘔吐，皆是如此處理。

    八環保鏢即使惡心也不會說出口，只是招來服務生，并跟著動手搬動剩菜。待轉移完畢，焦明見伊思仍心神不定，為其點了一份果汁飲料，半強迫地讓其喝下幾口，這才勸道：“其實這事你也不必太當真，游行這玩意真的鳥用沒有。且作假的可能性更高，伊思情報部門的厲害我是知道的，說不定這根本就是專門演給我們的看的一場戲，否則這鳥喙鎮這么多橫縱多少街道，便便從我們門前路過。”

    “演戲與否我不知道，但我們確實被人盯上了，剛剛在我們隔壁的幾個人又來到我們隔壁了。”這時，一直少言寡語的八環保鏢也插言做出佐證。顯然身為一個并不專業的保鏢，于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分辨不清尾巴，但在隔音魔法的間隙，確定隔壁包間的情況還是綽綽有余的。

    “但愿如此吧。”伊思不置可否，但胃口卻是恢復了。

    架起隔音魔法，三人無視隔壁身份不清的跟蹤者，繼續邊吃邊聊，卻也沒有更多進展。吃飽喝足后結賬離開，因伊思懷有身孕，焦明索性選擇環路公交代步，三張票直用到夕陽西下才下車回到焦明的辦公樓。而走官方渠道采購電流表的兩人已經等候多時，且毫不意外的吃了閉門羹。

    “這里怎么不提自由貿易了。”略有些暈車的伊思當即諷刺一句。當然這只是發泄郁悶而已，有關研發者利益保護的理論早在特羅領建立禁售清單的時候便在《洋蔥報》上占據各個版面，而伊思當然看到過且當時亦有幾分贊同。

    “別置氣，為了肚子著想。”焦明提醒一句，接著又對大家道：“再無其他事情的話，我們就撤吧，有什么事情都回去再說。”

    其余三人看天色漸晚忙不迭點頭同意，雖然與焦明不甚熟悉，卻也知道焦明人格分裂的病癥。畢竟癥狀太明顯，想瞞也瞞不住，再加上周圍人獵奇心態之下努力打聽，領主有疾在子爵領內早已不是新鮮事。

    不過當焦明等人從領主府舊版的藤蔓網絡房間出來，立刻有等候的仆從送上情報文件，并表示這是蝶噠女仆長特意叮囑的。

    焦明牙疼似的抽抽嘴角，和伊思一起細看，卻居然是紅山王國在那個扣人押貨的邊軍要塞舉行軍事演習，而演習內容更是耐人尋味：防止營救罪犯。至于演習的結果，一半罪犯被當場‘擊斃’，一半成功轉移。

    毫無疑問，這根本是在‘指著和尚罵禿驢’，智商過腳面的人就能明白這次軍事演習所指，亦能明白紅山王國突然宣布進入戰爭狀態，一直沒有公布的敵對勢力究竟是誰。

    “這豈不是讓局勢更緊張？紅山王國的高層都怎么想的？”

    “注意言辭，回書房再說。”伊思提醒一句，快步頭前帶路。

    焦明擺手示意下仆和隨行三人散去，快步跟上伊思，問道：“你怎么看。”

    確定左右無人，伊思才苦笑一聲，開口道：“虛張聲勢。”

    “能有效果嗎？”焦明完全不覺得特羅領會因此認慫。

    “我覺得只會是反效果。”伊思笑容更苦。

    焦明點點頭，深以為然。

    而事實也正如二人預料，甚至更糟，兩日后特羅領居然也宣布進入戰爭狀態。而且絲毫不讓地也進行了一場軍事演習，演戲內容亦是針鋒相對：營救人質。演習結果在特殊的立場之下，自然是大獲全勝，就和地球某島糾紛中雙方的軍事演習結果，紅藍軍勝負是注定的一樣。

    而對于這種頗有小孩子斗氣模樣的舉動，焦明本有一種想笑的沖動，但想想其中的牽扯，卻是一點也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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