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七月,上旬,新城郡地界。
官道上,披堅執銳的幾十騎,呈扇形緩緩而行。頭盔之下的眼睛中,目光鋒利無比,投向四周。彎曲在腰側的右手,則是端著一張軍弩,竟然已經上好弦了。
他們這般作態,讓沿路出行的黔,趕緊遠遠的避開。
不少人跑得匆忙,連草鞋都掉了。
他們還是好的。
偶爾出行的大戶人家或是士人,他們的馬車,可不是那么容易避開的。所以也讓那些騎兵手中端起了軍弩,將閃耀著冷芒的弩箭給對準了。
雖然沒有扣下扳機,但是那種被籠罩在死亡陰影之下的感覺,是真的不好受。
等他們狼狽無比的,驅馳馬車遠遠避開了,心里就忍不住有了疑問:前驅開道的,竟然是數十騎,難道是新城郡將有戰事,所以有大軍來駐扎?
不一會兒,他們就知道答案了。
路過的軍隊,不過千余人。但是軍中飄揚的旗幟,繡著斗大的“陳”字。與軍旗并行的,還有根綴著旄牛尾的竹竿。
那是旄節,也叫符節。代表著皇帝親臨,象征皇帝與國家,可行使相應的權力。
難怪是如此大的仗勢,原來是平南將軍、荊州牧的隊伍。嗯,在整個荊州,被天子授持節的,也就那只世之狡狐而已。
的確,那是陳恒。
他如今正往巫縣而去。
巫縣,對望著劉璋軍黃權部駐守的永安,也是如今宗預、傅肜駐守的地方。
他們之前是駐守在秭歸的。
但陳恒被授荊州牧后,巫縣的張南被夏侯尚尋了個理由,給調去桂陽郡。因為巫縣,畢竟是在長江之北,屬于陳恒直轄范圍內。
跟隨著陳恒左右,落后了半個馬身的,是馬謖與魏延。
沒有法正。
他被陳恒留在魏興郡了,還授予了自決之權,主事調度黃忠和廖化防御漢中。
漢中,法正加上黃忠,嘖嘖!
這個地名,加上這兩個人名,總能讓人有點**的感覺。尤其是夏侯淵,現在還在關中的時候!
好嘛,陳恒一路上,腦海里都在想著這事,無比**中。
但是呢,很快,他就被打斷了美好的希望。
是馬謖打破了沉默,仗著已經混得熟稔,拱了個手就問了一嘴,緩解行軍的乏味:“將軍,法長史在魏興行離間之計,可讓張公祺與馬孟起,引兵互攻否?”
馬上的,隨行右側的魏延,立即就豎起了耳朵。
他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但是因為和陳恒接觸不多,就見過這么幾次面,不敢開口而已。甚至還惋惜過,漢中那邊戰事將起,自己卻是跟著來新城郡了,無緣于軍功。
不過呢,他是白白惋惜了。
因為陳恒的口氣十分堅決,“不會。張公祺與馬孟起乃舅婿,結盟已久,各得其利。又兼有我軍在側,只會有意氣之爭。若想他們反目引兵互攻,我軍還需多努力。”
額
費了那么大勁,還不能引起他們反目?
頓時,魏延就有些疑惑。
微微皺起了眉毛,將手放在了胡子上摩擦著,慢慢的,眼睛就亮了。卻沒有現,狡狐此刻正在側頭看著他呢。
“文長,思有所得乎?”
“啊?喏!”
被問醒過來的魏延,立刻很恭敬的拱手應諾,“屬下有所思,不知有誤否。”
是的,性格桀驁、持才自傲的他,面對狡狐是從心底里服氣。
不僅是感恩其委以重任,更是佩服其赫赫戰功。他在暗地里思慮過好多次:若是將狡狐換成他自己,能否抓住所有戰機,在數年之年取得整個荊州?
嗯,答案是有點讓人沮喪的。
“試言之。”
“喏。”
魏延輕輕的驅了馬匹,離陳恒近了些才壓低聲音,“屬下以為,法長史在那邊,乃是牽制敵軍的兵力而已。將軍不欲奪漢中,將欲取巴中耳。”
“善!汝正當壯年,乃建功立業時也!”
陳恒先點頭贊了下,然后就轉回了腦袋,又加了一句,“不過,善用虛實者,方為大將。文長勉之。”
嗯,虛實?
難道法長史,當真要在敵我兵力懸殊之下,攻漢中?
魏延臉上又有疑惑在洋溢。不過看到陳恒已經在閉目養神,不敢再問,只好蹙起眉毛自己思索。
等來到了巫縣的地界,得到消息的傅肜,已經領著部曲,在路邊恭候了好久。被猛烈的陽光曬得,連胡子都濕漉漉的。
看到了陳恒,傅肜立刻就驅馬過來行禮,還分別給馬謖和魏延打了招呼。
馬謖與傅肜的父輩是故交,兩人見了就很親切。而難得的是,魏延竟然沒有擺起傲氣,很客氣的回禮了。
難道是因為他們都是義陽人的關系?
陳恒有些奇怪,也不糾結,驅馬過來與傅肜并行,還拍了拍他肩膀打趣,“子忠,日頭毒,何必在此等候。若是暑氣入體了,還得浪費某軍中的藥材!”
“哈哈哈,屬下若是暑氣入體了,就跳進江水中涼快一番,不敢浪費將軍的藥材。”
傅肜當即順著陳恒關懷的話頭,豪邁大笑。他從一介白身到校尉之職,是陳恒的提拔,也以心腹自居,并不見外。兩人并騎了好一會兒的敘話,傅肜便將話題轉為公事。
“將軍,自從法長史與幼常利用途人,將賨人遷荊州可獲得田畝之事傳出去后,零星有約摸百余戶遷來,某與德艷皆讓兵卒護送給向太守安置。賨人得到土地后,便有個別人,言想回去招更多親朋來,但某與德艷怕其歸去后,將我軍防御告知給黃公衡,是故一直在等將軍來定奪。”
“讓其歸去吧。如今局勢,黃公衡就算知道我軍底細,也無力來犯。嗯,為謹慎起見,若是后續遷來的賨人百戶,就遷往襄陽安置。”
“喏。將軍,某在三日前就把將軍的書信,讓人帶給了黃公衡,然而,其到現在依然沒有回執。”
“嗯,無礙。某既然到了,他不回也得回了。”
公衡,是黃權的表字。
駐守在永安白帝城的他,現在就是跪坐在桌幾前,準備著給狡狐寫回執。
當得知陳恒一路上故意大張旗鼓的,前來巫縣后。就是呢,蹙在一起的眉毛,和握著筆桿的手一直遲遲為下筆,昭示著他內心的舉棋不定。
狡狐給他出了個好大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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