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軒刻帝國的軍事結構,寧越略有了解,但并非從孟葉口中得知,而是當初還在雪龍帝國時,聽聞司馬海威隨口提及。
大體分化,軒刻帝國與雪龍帝國相似,每一片區域的軍事武裝各有所屬。除去城防軍外,剩下基本以軍團為單位駐扎,彼此間同級待遇。但是,所有軍團全部聽從所屬轄區的元帥調動。作為元帥,手握軍事自主權,除非皇帝直接下令,不然誰也無法介入與調動他麾下的軍團。
不過,由于軒刻帝國整體占地形狀偏為狹長,南北跨度大,而東西跨度相較狹窄,沒有采用與雪龍帝國一致的四大元帥各領一方的局面。而是,只有南北兩位大元帥,平時各自只擁有一支數量不過萬的精銳親衛。是一到戰時,能夠直接調動所管轄區全部軍團前來聽令。
即是說,眼前這位老者夏鄆,曾經就是軒刻帝國半壁江山兵權的握有者,整個帝國兩大元帥之一。
寧越急忙再行一禮,道:“是我失禮了,想不到這星原城臥虎藏龍,竟然還隱居著帝國昔日的大元帥。”
“我住在這里不算隱居,至少皇室知道,不少曾經的同袍以及他們的后輩也知道。只是,我不再過問帝國之事,只做一只閑云野鶴。昔日的敗軍之將,戎馬半生,手下殺孽血債無數,能夠這樣度過余生,也算不錯了。不過好像,這一次不止一邊打算重新讓老夫出山。”
夏鄆搖頭一嘆,攤開了已有皺褶的雙手。
“當年一敗,我銳氣盡折。縱使是澤瀚鐵騎席卷魔界,其余七國同樣俯首稱臣。但老夫仍舊不能原諒自己放出豪言壯語之后,兵敗如山倒。踏上城墻之刻,身后將士與勞軍民眾的歡呼,兵敗城破之時,他們眼中的驚恐以及望向我時的憤怒。截然不同的對比,讓我當時就心灰意冷。勝敗不過兵家常事,但是有的敗,再無重來的機會。”
聞言,寧越亦是一嘆,他從未正式成為為一軍統帥,也無法知道這種向往與潰敗的強烈反差。但是有一點類似辛酸,也曾經體驗過。其中苦楚,刻骨銘心。
“我想,城破之前,就已經戰敗之報連綿了吧?澤瀚鐵騎鋒芒所指,所向披靡,敗非老元帥之錯。但是,當眾軍皆退,而唯有老元帥依舊苦苦支撐,維持著帝國最后尊嚴之時,也是擔起了榮辱興亡。身后再無退路,只能奮力一戰,賭上一切。戰前,承載著舉國上下的希望。戰后,卻又要面對千夫所指,背負千古罵名。這份痛,我不敢妄言了解,但能夠想象其中厲害,足以摧毀一位百戰帥才的心境底線。心灰意冷,不過常態。而且,帝國民眾也需要一個交代。”
“不錯。老夫確實做得不夠,但是那些只會縮在后方,連上戰場血性一次的勇氣都沒有的窩囊東西,有什么資格對我指指點點?但是敗了就是敗了,我自愿卸去元帥一職,就此歸隱。選擇居住在這星原城,不過也是想要待在帝國的最北邊,偶爾還能夠看一看曾經馳騁過的戰場,緬懷一下當年與各位同袍并肩而戰的酣暢淋漓。”
說罷,夏鄆搖了搖頭,自嘲一笑。
“人老了,就是喜歡回憶一些以前的事情。與你這樣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子,卻說了這么多。對了,你還不曾說過,為何能夠看出我來自軍中?”
“端正的坐姿,手指與掌心中陳年的老繭,以及老元帥衣領一側露出的頸脖處傷疤,都在說明你曾經軍伍為生。而在我進門時的不屑,以及那副審視般的神態,自然不是低級軍官能夠擁有的習慣。所以我斷定,老元帥職位不低。不過還是沒想到,竟然會是昔日的北方大元帥。”
淡淡一笑,寧越緩緩述說著。當初在雪龍帝國,與西元帥以及北元帥接觸的不少,也在軍伍中待過一段日子,有些細節有所留意。若非因此,還真不一定看得出夏鄆的身份。
夏鄆點頭回道:“原來如此,是有些能耐。但是還是那句話,只靠這點小聰明,就想要動搖星原城的壁壘,無異蚍蜉撼樹。”
“我的回復不會變,只是再加一句,得了老元帥相助,勝算決計不低。別的不說,單單押運部隊被指定的勞軍酒樓,偏偏與前輩府邸想通這一點,應該就不是巧合吧?我想,可能不是前輩暗中操縱,刻意指派的。也許是,那座酒樓實則歸前輩所有,平時許多將士都會去捧場。所以,接收貨物的那名軍官潛意識中隨便一選,就指定距離不遠的那里。我想,前輩買下一座酒樓,時常招待星原城將士,應該不單單是想要犒勞同袍那么簡單吧?從他們飯桌上閑聊之中,也能夠或多或少收集不少線報,不是嗎?說是歸隱,做一個閑云野鶴。但是我可不相信,曾經能夠做到北方大元帥之位的你,能夠真的放下戰敗之辱,甘心不問世事,而不是去再一次證明自己。”
“對,那座酒樓是我名下的產業,你沒說錯。但是,憑借老夫的關系,想要得到現在軍中的各種情報,輕而易舉,沒必要那般偷偷摸摸去收集。而且,老夫是真的心灰意冷了,不想再上戰場。”
聞言,寧越哼聲一笑。
“是我的話說得不夠嚴謹。對,老元帥不想再上戰場。之前你也說了,選擇居住在星原城,是能夠是不是緬懷一下曾經的崢嶸歲月。還說了,不能容許引狼入室。那么,有過昔日一敗的你,必然不愿在這座邊關之城,看到曾經之敵的雋鐸帝國堂而皇之邁入軒刻的領土吧?特別是,同樣抱著這種抵觸心理的將士,還被監禁處置了。對于這些,老元帥真的不打算動一動嗎?話止于此,無論老元帥是否愿意相助,至少我們這群不曾經歷過也不曾見證過澤瀚鐵蹄踏入軒刻的年輕一輩,不容許相似的一幕重演在這星原城。”
話音落時,他轉身便走。只是嘴角邊,微微一挽。
心中,暗暗在佩服著,真虧迦古能夠找到夏鄆這樣一個重要級的角色,之后自己這邊的行動,想必能夠順利許多。也難怪,他對于迪鷹那樣一支三百精銳的部隊覆滅也可以一副風輕云淡的神態。因為,只要有夏鄆一句話,星原城中能夠調動的,遠遠不止那一點兵力。
這一戰的勝算,越來越大了。
至于夏鄆會不會同意出手,根本不用擔心。其實都不用自己這樣一激,有過兵敗之辱的他,斷然不會容許悲劇在眼前再次上演的。況且,他真的放得下,當初的戎馬半生嗎?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看著被寧越合上的房門,夏鄆突然抓起了剛才所看的那本兵書,卻又重重一摔,仰首大笑。
“迦古,原來能夠和你小子一樣有意思的年輕一輩,真的有啊!只可惜,他并非我軒刻帝國的子民。不過,連他都愿意孤注一擲去捍衛軒刻的尊嚴,何況老夫?”
順手一拉書桌抽屜,他取出了一只有些年代的錦盒,打開之后,里面所露出的是一對墨玉虎符。二十多年前,他所用的兵符。隨著退役,兵符更換,這一對虎符也回到了他的手中,作為紀念。
亦是作為,永遠不允許自己忘卻之痛的見證!
“看來,你是下定決心了。”
一個聲音響起,卻見一側窗戶悄無聲息被開啟,一位魔族中年依靠窗沿之上。
瞥了眼他一眼,夏鄆哼道:“事情辦妥了?”
“嗯。救下那支部隊是做不到的。但是,只救統領一個,還是綽綽有余。好在那個一心只想著上位的銳金營副將德曺眼力不夠,沒看出我這護腕其實是先皇所賜。皇家騎士的身份,早就在當年卸去了。但是與你這老家伙一樣,我心里又何曾放下過?”
“是啊,有些小輩太過放肆了,我們這些老家伙還沒死絕呢,就想著亂來。當初的榮耀與傳承,他們大概是忘了個一干二凈。有必要,重整一下了。柏埔,去通知那幾個老朋友吧,是時候動一動了。趁著我們這把老骨頭還沒有完全銹掉之前!”
嘭!
卻也在這時,房門被管家慌慌張張撞開,他望見夏鄆之刻,急忙跪下一拜,不等問責,火急火燎說道:“不好了他,他來拜訪了!”
“誰?好好說話!”
夏鄆一怔,在聽到了管家的述說后,眼中又閃過一絲怒意。
“哼,竟然是他?竟然有膽子跑到我的府上來撒野?正好,叫我去會會他,看一看混賬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另一邊,招待寧越一行人的大廳也有仆從慌張闖入,揮手道:“各位,我家主子有令,趕快去躲一躲。只能委屈一下,縮入地窖了。”
“出什么事了?難不成,盤查上門了?”
寧越一驚,若是說那座酒樓是夏鄆所有,而迦古盤旋失敗的話,被問責至此并非不可能。只是,對方既然知道夏鄆的身份,還能登門問罪,膽子未免太大了些。
而且,迦古暴露的可能性,真的不高。實在不行,抽射而退應該做得到。
“對,盤查上門,我家主子正在周旋。為了以防萬一,還請各位先躲一下為好。”
“以你家主子的身份,那支部隊膽敢上門搜查?”
一步未動,寧越突然間隱隱意識到了不對勁。
“別問了,快走吧,可千萬別牽連到我家主子啊。”
仆從一臉焦急,不過被寧越一瞪之后,心中驟然閃過一絲懼意。
“是大殿下,他親自帶隊的。”
大殿下!
寧越雙目一瞪,隨即,臉上浮現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你是說,攝政王來了,就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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