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冰冷侵襲而來,近乎要蠶食殆盡肢體的全部知覺。濕漉漉衣袍中的那份沉重,更是加重了森然的,叫寧越好不容易蘇醒的意識,再一次開始迷糊,又將緩緩陷入昏睡。
“我這是怎么了?”
沙啞地喃喃一句,他想要動彈起身,卻事與愿違。渾身上下充滿著疼痛與冰冷,四肢都好沉,好似被栓上了笨重的枷鎖,根本揮動不了。逐漸淡去的意識猶如無形中浮現的幽魂,著他就此沉睡,徹底墮入黑暗。
累,痛,冷三種感覺混合襲來,這樣的侵襲下,換作任何生靈,第一反應都是沉睡,以此逃避與忘卻一切的痛楚。
迷迷糊中,寧越腦袋一側,模糊中的視線中瞥見了不遠處的另一道身影。一個,就算模糊,他也能夠一眼認出的身影。
“納蘭芙煙!”
驚愕之際,仿若有一股強烈的電流拂過周身上下,那份倦意瞬間褪去七成。近乎沉眠的意識再一次驚醒,回溯的記憶猶如潮水一般涌現,變幻為無數閃爍的光影,印刻在腦海之中,不斷反復。
“我有點想起來了”
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按照約定的計劃,寧越與納蘭芙煙一道共同騎乘上了那只釋放的海魔獸,潛入海中,尋找被禁錮的幻龍族。幽深的海面下,就算有玄力護體,但是冰冷的亂流依舊時不時滲透幾分深寒,將濕漉刺入周身衣袍中,再撫上肌膚。
也就在這樣的難受下,兩人駕馭著那海魔獸來到了海中深處,在那里,依稀可見一道巨大黑影懸浮于此。在其身側,詭異轉動的波瀾構建一副巨大靈陣,致使這一片海域一經靠近,暗流瘋涌,根本無從逼近。更不要說,將軍神殿艦船上放下的鉤錨固定在幻龍族身上。
“后來,好像是納蘭芙煙打算強行突破,在禁錮上撕裂出一個缺口,卻不想引發了大陣的反擊。并且,招來了大量淵鮫族的伏兵?再后來一番激戰,我和她與海魔獸失散,且戰且退,想要浮出海面的時候,卻被一股海下亂流強行吸扯住不對,為什么好像記得,還有誰參入到了海下的戰斗中,似乎是為了救他,納蘭芙煙主動跳入了亂流中,我也跟去了?”
使勁搖了搖頭,寧越勉強坐起身,濕漉漉的軀體中,蔓延在經絡中的冰冷叫他很是難受。咬牙強行運轉起體內玄力,卻不想進一步驚擾到了經絡中的那份冰冷,順著玄力運轉,開始加速侵蝕。
渾身驟然劇烈一顫,他差一點再次傾倒,單手撐住下方巖石才勉強穩住,大口喘息幾下后,忽然一個錯愕的念頭浮上心頭。
這里是什么地方?
如果之前的記憶都是對的,那么此刻自己應該與納蘭芙煙都被深海所吞噬。可是眼前所見,這一片分明像是陸地之上,光亮灑落在巖石上,映照出了兩人的落腳點。在往側面望去,則好像是一處幽深的溶洞,時不時從其內部呼嘯而來一陣寒風。
“似乎,又不像是陸地?若說是島嶼,這天空的樣子,不太對勁啊?”
仰首一望,寧越搖了搖頭。上方的天穹略顯模糊,雖然明亮,而不見當空烈日。非要說的話,就是整個天空都蒙上一層怪異的模糊,扭動著些許漣漪。
無暇再想更多,體內的冰冷再一次涌動,他咬牙一哼,強行抽動體內火元素的玄力,開始炙烤周身,試圖驅散那份森然。
效果,倒也尚可。
“對了,我記得羽茱說過的,圣乾天罡功算不上至陽至剛,但也剛烈遠勝常規武學。若是,我以此為催動源頭,再運轉火元素玄力,應該效果更好吧?”
念頭定下,寧越立刻嘗試,已有雛形的圣乾天罡功催動著一縷縷包含火元素玄力的靈氣,注入經絡炙烤著那侵蝕入體的寒意。
不一會兒后,陣陣蒼白霧氣從他周身升騰而起,運轉的炙熱也瞬息將濕漉的衣袍直接烤干,甚至再以蔓延的余熱,將之點燃。
感覺到這一點后,寧越下意識將衣袍一扒,出上半身散熱,也因此稍稍好受些。再望了眼不遠處應該處于昏睡狀態的納蘭芙煙后,留意到對方是側躺著背對自己的,于是略微猶豫后,將褲子也褪下,背過身去,加速催動體內的圣乾天罡功。
隨著陣陣霧氣蒸騰而起,體內的冰冷逐漸被常規的溫熱所取代,最后,他喉嚨一聳,噴出一大口呈現微微藍紫色的污血后,最后一股寒意也隨之驅除,整個人泛白的肌膚再一次恢復了少許紅潤。
迅速回首望了一眼,確認納蘭芙煙還在昏睡后,寧越如同做賊般抓起了自己衣褲,趕快重新穿上,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接著朝向對方走去。
半途中,他心中忽然又莫名一動,扭頭望出,只見暗煊古劍斜插在一側巖石中,頓時心中大喜,橫出一步掠動,幾次兔起鶻落踏足巖石之上,順手拔出佩劍。
熟悉的觸感蕩漾掌心,他抑制不住興奮,心中連忙發出呼喊。
“幽萱,你在的吧?還醒著嗎?”
“當然,主人。我可沒有那么容易被那樣的亂流擊倒。”
熟悉的話音響起,也是叫寧越心中更為安定不少。陌生的環境,兼之部分記憶遺失,能夠在此時重遇最為信任的戰友,底氣自然一同回歸。
這一刻,他無所畏懼。
“之前發生了什么?昏睡了一覺,我的記憶有點亂了。”
“嗯?主人不記得了嗎?那么,最后記憶是哪一段?”
在寧越述說完自己殘缺的記憶后,幽萱幽幽一嘆,開始了自己的講述。
“主人記得沒錯,在納蘭芙煙強行向禁錮大陣發起進攻時,淵鮫族的伏兵出動了。借助主場優勢,主人與納蘭芙煙聯手也很是被動。后來不得已上浮,卻不曾想軍神殿放下的鉤錨恰好被淵鮫族的海魔獸咬住拽動,海面上也是一團糟糕,戰況更加混亂。危急關頭,好像是長孫銀與長孫空協力斬斷了鉤錨的鎖鏈,也因此露出破綻,遭到淵鮫族強者偷襲。不過與此同時,應該是曦柚發射了一枚海之極雷,打算先驅逐海中的淵鮫族,卻不想因此忽然爆發的力量,海下的暗流更亂了”
“曦柚那妮子,竟然在這種情況下還發射海之極雷?”
驚詫中,寧越心中也是晃過了另一個念頭。比起那只幻龍族的死活,曦柚更在乎的肯定是他的安危。那一擊海之極雷,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幽萱繼續說道:“具體發生了什么,我也不好判斷。總之,海之極雷的爆裂,禁錮大陣的紊亂,再加上海底暗流瘋涌。那一塊海域,徹底亂了,開裂出數十枚巨大漩渦。若非為了先前的打撈,所有戰船連在一起,可能都抵抗不住那股亂流。只是同時,由于我說過的偷襲,長孫銀墜海,距離最近的納蘭芙煙縱身施救,卻不想一同被強大亂流連同著海下的怪異力量所束縛,只得脫下自己那身法衣包裹著長孫銀,擲回船上。后來的事情,主人就算不記得,也猜得到吧?”
苦笑一聲,寧越應道:“嗯。若是我在那種情形下,斷然不會拋下納蘭芙煙不管,眼睜睜看著她被旋渦吞噬的。想必是,我打算救她,奈何實力不足,一同沉入海下,被亂流攪動最后到了這里吧?”
“差了一點。主人實力很強,但是水中工夫可不行。最后關頭,你向我求救。緊急時刻,由我臨時掌控了主人的身體,帶著納蘭芙煙穿行在海下。強烈的亂流攪動中,我根本尋不到能夠平安上浮的間隙,只得持續游動以至于,忽然間好像在海中瞥見了一道光。最后,就到了這里。”
“原來如此。幽萱,這一次多虧你了。沒準,我們是因禍得福了。海中與世隔絕的特殊空間,怎么想好像都是之前納蘭芙煙提到過的那個,利維坦一族隕落的地點吧?竟然,就這樣叫我們進來了。是或不是,問問她,應該就行了。”
一邊說著,他提著暗煊古劍來到了昏睡的納蘭芙煙身上。一經靠近,瞬時感覺一股異樣的冰冷迎面撲來,定睛一看,女子身上纖薄的衣衫之下,原本雪白的肌膚已然呈現凍僵的藍紫色。甚至,個別部位都能夠瞥見一層凍結的冰霜。
“她這么嚴重嗎?”
“是的。當初為了救長孫銀,納蘭芙煙好像已經消耗過大了,還拋出了自己用以護體的法衣。致使后來,她幾乎是沒有防御遭受了亂流一次次沖擊。而且我依稀記得,在這一處與世隔絕的區域,所流動的海水很特殊,那是一種充滿著陰蝕力量的深寒之水。也好在主人體質屬陽,最近又n了圣乾天罡功,對抗這股寒意的防御尚可。但是,她就不一樣了。女子本身屬陰,實力大損又失去了法衣防御,那樣的陰蝕寒水對她而言,很恐怖”
眉頭一翹,寧越急忙扶起了納蘭芙煙,右掌一顫,炙熱的玄力凝聚在掌心,揮手便往對方后背上一抵。
“那你不早說!以我圣乾天罡功的陽剛力量,現在幫她驅逐寒意,應該還來得及!”
“主人,快住手!”
誰知,幽萱的警告聲響起,很是焦急。
霎時間,寧越抽回了右手,疑惑道:“怎么了,這個法子行不通?”
“應該行得通,但是不能就這樣直接開始。這么說吧,主人直接催動圣乾天罡功,很可能納蘭芙煙身軀表面的那一層陰蝕之水會趁機一同漫入她經絡中,到時雪上加霜。而且,女子屬陰,就這樣強行以陽剛玄力注入,很可能會遭受不住的。”
“那么,照理說要怎么辦?”
聞言,幽萱忽然面露一抹古怪的微笑,好在現在的寧越看不到。
“首先呢,先把她衣服都脫了吧,全部,一件不留。”
“幽萱,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我當然沒有開玩笑。主人,如果你想讓她活下去,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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