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徒前一日下午,也差不多就是卞潮城海戰落幕之時,數百里開外,處于起義軍與偽政權領地邊界線上的臨澤關,也經歷了一場血戰。
關前,尸山血海,惡臭熏。恰好又有一場雨降下,星星點點的雨珠,竟然還彌漫起絲絲纖薄霧氣,為這慘烈戰場披上一層朦朧薄紗。
手拄長槍席地而坐,弓舟氣喘吁吁,衣袍染血一片暗紅。
這一役,從破曉時分開始,伴隨著發現列軍潛行的響箭打破黎明的寧靜,廝殺驟起。騎兵沖鋒,步兵列陣,弓箭呼嘯如雨,寒芒席卷大地。
幾輪奮戰,斗兵斗將,弓舟廝殺到后面都有些麻木了,只知掄動手中兵刃去收割一名名敵軍將士的生命。至于究竟有多少敵兵敵將喪命于他手中,早就記不清,好像是從第一百個還是第一百五十個開始,他也懶得去算,只顧沖殺。
終于,敵軍放棄了,在一陣怪異的號角聲傳令中,進攻大軍退去,留下了近萬具尸體。
“就算他們退了,你也不能在這里歇息啊。走吧,回城關里好好休息一番。”
在弓舟身后,一道魁梧身影大步踏至,正是他那名名義上的師哥,摩浪午。
仰首長長深呼吸一口,弓舟搖了搖頭,回道:“再讓我在這里坐一會兒吧。打掃戰場還沒結束呢,萬一遇到什么突發情況,我在這里坐鎮也好應對。若是師哥累了,先回去休憩吧,這邊我看著就好。”
“你這是什么話?臨澤關主帥在早上被暗箭射殺,在新一任統帥被正式任命前,簇威望最高的你繼續擔起那份重任。身為主帥,沖鋒陷陣本就是大忌。而眼前這種敵軍新敗的時候,更需要你回去主持大局,振奮軍心。至于打掃戰場的事,我來就好了。”
摩浪午有些無奈,弓舟文韜武略都在他之上,可比起謀略陣法,卻更喜歡一馬當先沖鋒陷陣。以至于,他這位半吊子的副將,不得不幫對方代管大軍務。
好在,留守臨澤關的將校參謀還不算少,齊心協力,在主帥遇襲身亡之后,也能夠勉強穩住局面。
弓舟對于這質問避而不答,轉換話題道:“喂,師哥,你暗殺主帥的那家伙,為什么一擊得手后,就不再出手了,半日的戰斗下來,竟然沒有再出現。搞得我開始時一直在暗暗提防,生怕他也突然給我來一下。結果,直到后來都快忘了這回事,他也沒有再出手。”
“也許,他只有那一擊的力量吧。射殺我軍主帥,怕是耗盡了他全部的玄力,并且還有不少運氣的成分在,這才僥幸得手。不然的話,我可”
突然之間,摩浪午的話音戛然而止。亦在同一刻,弓舟眼神一變,順勢起身手中長槍一斜。
嗖
極為凌厲的破空之音由遠而近,尖銳的嘯動從兩人中間穿過,稍稍一擦長槍槍尖,留下點點閃爍火光。
雖然并未直接擊中,但僅僅只是那一擊伴隨旋動而起的勁風,卷至弓舟與摩浪午的臉上,都是一陣火辣辣的刺痛福可想而知,那一箭如若命中,將是何等威勢。
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摩浪午扭手抽出側面大地上斜插的一桿長槍護衛身前,機警地掃視前方,那偷襲一擊出現的方向。
同時,弓舟招了招手,不遠處徘徊中的一角煙云駿飛馳奔來,它自然是知曉主饒意思。
卻不曾想,就在這一刻,第二次偷襲到來。
嗖!
再是一泓寒光疾射而至,只是這一次,它森然鋒鏑所指的并非弓舟或者摩浪午,而是奔騰中的魔獸戰駒,一角煙云駿。
“不要!”
急忙一喝,弓舟晃身一槍斜劈,剎那間,槍桿從中間分開,出射的半截尖槍帶著索索作響的鎖鏈,以迅雷之勢截擊至一角煙云駿必經之路的側面。
叮
下一瞬間,金屬激撞之音驚響,點點璀璨綻放之刻,卻又見一泓分裂寒芒擦著槍尖穿過,繼續擊向依舊沒有止步的一角煙云駿。
嗤。
仍舊不是直接命中,然而,余勢的寒意也是擦著戰駒的左前腿血肉切過,一道猩紅創痕應聲開裂的瞬間,一角煙云駿馬失前蹄,身形失衡一傾摔倒,重重砸在遍布血污的大地之上。
“是誰?給我滾出來!有本事就跟爺真刀真槍干一架,不要只會躲在陰暗處,盡耍些下三濫的偷襲手段!”
怒嚎,弓舟雙眼赤紅,瘋狂掃視著四周,咬牙切齒。
雖然與一角煙云駿相處時日不長,但是數次以來的并肩作戰,讓他對待自己的這匹坐騎,已經有了接近朋友一般的情福準確,戰馬本身就是騎將的戰友。戰友被傷,豈能善罷甘休?
出乎意料的是,略顯朦朧的戰場之上,真有回答的聲音傳來。
“別白費力氣叫嚷了,那個家伙狡猾而殘忍,他是絕對不會露面在對手跟前的。還有,你的激將法也沒用,反而更會叫那家伙興奮。”
隨著那個未知的聲音越來越近,只見一道身影從朦朧雨霧中踏出,一襲黑色斗篷遮掩著大半身軀,也看不清來者的容貌。只是在斗篷的擺動下,能夠望見其腰間懸掛這一柄制式很是特別的佩劍。
雙眼不由一瞇,弓舟警惕地打量著這名不速之客,沉聲道:“那么,你又是哪一種呢?”
“至少,我愿意正面真刀真槍與你都斗一局。雖現在出手,有點乘人之危的意思在,你根本就是強弩之末。但戰場之上,哪有什么公平可言,從踏上的那一刻起,你就該明白,自己可能遇到這種極度不利的情況。”
錚
一邊著,來者已經抽出了腰間的佩劍,深黑色的劍柄,配上泛著一絲古怪藍紫色的暗銀長劍,整體氣息顯得格外詭異,又是極為凌厲。
就在長劍出鞘的那一瞬間,弓舟明白,自己遇上硬茬了。這個黑斗篷,非常強。至少,自己如今并非巔峰狀態,對上他可以近乎沒有勝算。
“弓舟,你先走!”
一聲呵斥,摩浪午出手了,長槍一抖挽起數十簇槍花,點點寒意攢射突刺的一瞬,暴起的速度推動著一枚枚幻化鋒芒,鋪蓋地擊落。一時間,竟是將那名保持持劍姿勢的黑斗篷籠罩在連綿槍芒之下,毫無閃躲退路可言。
只是,那黑斗篷對此僅僅冷冷一笑,手腕驟然一翻。
因為,他根本沒想過要去躲。
錚
劍嘯長鳴,赫然拔起的一線寒意洞穿漫槍芒,順勢而掀的狂風捧著黑斗篷躍起的身形,劍意一劃,反擊的凌厲迸射而發。數十劍影凝聚一泓深寒之中,隱隱還可聞見某種上古異獸的怒吼,凌厲中夾雜幾分兇煞剛猛。
乒!
身影交錯,一擊激撞,鳴響尚在半空回蕩,寂滅的寒芒槍花之中,迎擊長槍應聲碎成幾段。
雙眼一瞪,摩浪午棄了手中最后一截槍桿,抽身急退,余光已經瞄上了一側的另一桿長槍。
亦在此時,一股凜冽勁風忽然從他身側掠過,不是別人,正是弓舟挺槍出擊。閻齒子母槍就勢一分,詭變招式肆意施展,鎖鏈甩動中,兩抹深寒槍尖仿若毒蛇獠牙,狠狠咬牙致命一擊。
“這就是傳言中的閻齒子母槍嗎?有點意思啊。”
誰知,那黑斗篷只是冷哼一笑,扭身一湍瞬間,手中佩劍側起一敲,于幻變虛影中精準無誤正中分裂后的一桿槍尖。將之阻擋的同時,他左手再是一抖,鼓動的袖中一柱棕紅電射而發,迎著到來鎖鏈長槍便是重重一擊。
鐺!
虛無漣漪泛起,清脆之音傳響,又見重重的扭曲波動中,鎖鏈長槍與出射的棕紅虛影再是繞動一擊,好似兩條扭打于一處的毒蛇,肆意撕咬著對方,只為最短時間置其于死地。
然而,兵刃的較量終究不存在生死,難解難分的雙方奮力一拽,致使兩般兵刃纏繞在一起,難以分開。直至此時,弓舟才得以看清,對手袖中射出的竟是一條帶刺的鎖鏈,死死纏住了自己的鎖鏈槍。
“雕蟲技!”
怒聲一斥,弓舟拖動手中另一截長槍,掌中玄力尚未全力催動,忽然眼前一花,卻見是再有兩抹竄動的棕紅之影迫近。
嗤嗤
電光石火間,他急忙抽身一退,雖是避開了致命一擊,奈何左臂與右肩同時遇襲,兩道血痕撕開,吃痛之下,竟是不受控制松開了雙手,兵刃脫手。
“可惡!”
回過神來之時,弓舟再是一聲怒斥,正欲上前重奪兵刃,卻不想黑斗篷反向拽動帶刺鎖鏈,以此發力帶動整具身形凌空一躍,飛起一腳正中他胸膛。
嘭!
重擊,身軀劇烈一顫,弓舟仰身摔倒在地,劇痛蔓延中,濃重的鐵銹味涌上喉間,忍不住便是一口污血噴出。
“弓舟,走啊!”
呼喊聲再起,只見摩浪午身影一縱從他身側掠過,掌下長槍一擺,以槍桿末端挑起弓舟落地身影,掀入半空。
而后,伴隨著一聲長嘶,重新站起的一角煙云駿精準無誤接住主人,馱在背上,一撅一拐踏動著鐵蹄,背馳而去。
“停下,給我停下啊!”
竭嘶底里一吼,奈何弓舟受創的胸中氣血上涌,再是一口污血噴出。而后,渾身更加乏力,意識都開始有些模糊。
但是,他清晰望見在后方,交鋒三招一過,摩浪午敗跡后退,槍折之剎,一捧鮮血飛射半空。
“啊啊啊啊啊啊!”
舍了手中兩截斷槍,摩浪午兇意盡顯,如同野獸般撲出,無視三道飛射鎖鏈的鋒利,直擊黑斗篷咽喉而去。
“喂,只剩一副野獸的模樣,可是贏不了我的。”
黑斗篷冷笑一聲,穿射而過的鎖鏈猛然一拽回扯,尖刺嵌入對手血肉,硬生生將其身軀往側面一帶,重重砸在地上。
緊隨其后,他翻身一躍,一腳重踏在對手肩上,將其還欲起身的軀體再一次砸向大地。手腕一翻,劍鋒朝下順勢一刺,降下最后的殺戮。
嗤!
劍鋒自摩浪午頸脖側面刺入,一路擊落,直至從其腹穿出,狠狠釘入大地。
身形劇烈一顫,意識飛速流逝,摩浪午一張一合的嘴中已經發出不了連串的話語,只是奮力抬起染血的右手,隔空抓向弓舟逃走的方向。
“快走。”
心中最后一念,這位根本沒有功名利祿之心的悍將,不甘地倒在地上,再也無法起來。
錚。
抽出長劍,黑斗篷轉身冷冷望向遠處的臨澤關,嘴角挽起一弧戲謔。
“寧越,在我親手打敗你之前,你可不能輸給其他任何人。這澤瀚的戰場,將是讓你我了斷先前種種恩怨,最好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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