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說過的話,絕無可能收回!你若現在就醒來……”
“我,贏城鄴,此生再不負你!”
是誰的目光灼灼凝視,是誰的氣息霸道不容她,是誰的身影在她眼前朦朧飄忽,仿佛伸手便可觸摸,又是誰的輕撫,如此溫柔,指尖熾烈的暖意不由分說直透她心底。
“我曾經說過的話,絕無可能收回!”
話?
什么話?
她微擰了眉心仔細在空茫的腦海里搜尋。
“所以,當初明知道你會恨我,我還是做了,亦因此,我才終于明白:南北天下,世間萬人,我想要的,終不過一個你,失去,便再不可得!”
他深沉堅定的嗓音在腦海中霍然浮現,震懾心胸。
這一句話,此生只怕難以忘懷。
有一種異樣的火熱自心底破繭而出,瞬間將她燒透,她無力地低喘一聲,長睫陡然一顫,突如其來的亮光覆上她眉眼。
煙羅紗帳隔開一室空寂。
博山爐里沉香輕裊,玲瓏窗格間透出的光線被氤氳成斑駁碎影,點點灑落一地。
原來是夢……
少雨苦笑,耳邊分明還停留著前一刻的余溫。
好真實的夢!
兩日前,顧覃川在虎跳峽失利被生擒的消息傳到隴西的時候,剛由護軍統領擢升隴西府大都督的蕭彧正在新建成的都督府里通宵飲宴大肆慶祝。
少將軍領兵在外,他儼然以隴西一方之主自居。
蕭氏是隴西大族,自南朝開國以來,蕭氏輔佐顧氏鎮守隴西,號稱隴西府的智囊。然而這么多年,蕭氏雖然掌管隴西一半軍政大權,卻處處受到壓制,而不得不屈居于顧氏之下。所以,當蕭彧接到密報,得知顧覃川一著不慎落在贏城鄴手里,只覺多年來的憋悶頃刻間一掃而空,竟興奮地當場拍案而起,“敗得好!”
席上眾人一驚,紛紛睜大被酒氣熏得渾濁的眼睛懵然望向主座。
那送信的青衣小廝俯下身去在他耳邊悄聲幾句,蕭彧神情一戾,眸中倏然掠過一絲惱怒,“好一個贏城鄴,想掏空我隴西府,沒門!”
青衣小廝微一蹙眉,又再附耳一番細說。
蕭彧一拍大腿,“這倒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好主意,你去想辦法告訴他,這筆買賣,本大都督接了!”
兩匹快馬疾馳在田埂上,馬上之人身披黑色風氅,被巨大的風帽掩住面容,神情莫辨。
“駕!”
一聲嬌叱,分明是女子的嗓音。
那人邊揚鞭催馬邊回轉過頭,“琳瑯姐姐,再堅持一下,咱們很快就到了!”
冀州,刺史府衙。
堂上案前,君子寰正低頭執筆疾書,廣袖垂落不染纖塵,薄唇輕抿,側顏如玉般仿佛精雕細琢而成。
來人自門外飛奔而入,一眼望見眼前這仿佛從畫里走出來的人,不由得恍惚失神,腳步也驟然輕下來,生怕驚擾了他。
一顆心劇跳,數度張口卻哽咽得發不出聲音,眼中早已潸然。
終于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想他,她的郎君,她的良人,此刻就在眼前。
君子寰聽得輕盈的腳步聲,以為是刺史府的婢女,剛一抬頭,眼前一個黑影猛撲上來,溫香軟玉頓時撞個滿懷。
他胸口一滯,險些以為是另一個人,一時心緒大亂。
懷中的人卻在此時仰面看他,晶瑩淚珠顆顆滑落面頰。
她朝思暮想的人,竟然就在這樣近的地方,她幸福得幾乎就快要暈厥。
“瀾兒,你怎么會在這里!”
華漪瀾滿面緋紅,仰起頭來羞稔一笑,眼波里漣漪瀲滟。這個懷抱如此溫暖,男子身上矜貴而清雅的氣息瞬間將她籠罩,陌生,卻又仿佛這樣熟悉。
她忽然間覺得有些頭暈,恍惚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君子寰神色卻霍地一變,一把用力將她推開,“你太任性了,知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誰準許你私自離開帝都的?你哥哥人呢?”
他一貫淡靜溫和,忽然間這般疾聲厲色,嚇得華漪瀾踉蹌后退半步,風帽下的小臉刷地慘白,“我……我……”
我想你,想得吃不下睡不著,只想來這里見你一面。
她委屈得眼眶泛紅,看著眼前朝思暮想的人,話到嘴邊卻怎樣也說不出口,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
“公子請不要怪漪瀾,這件事……是我的主意。”
門邊佇立著一抹窈窕纖細的身影,不知已在那里站了多久,她靜靜倚著門框,風帽下的面容如雪一般蒼白而透明,那是一種脆弱的感覺,仿佛眨眼間就要煙消云散。
君子寰略一怔,著實給驚住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你們!”
見他驚于怒氣怔于言辭,琳瑯微一咬唇,在他身邊數載,而今竟第一次見他動怒至此,心口頓時窒息般的疼痛。
難道她來錯了?
不,時間已經不多,這是他們最后的機會,她再也不能錯過!
“漪瀾,你先出去一下好么?我有些話……想單獨跟公子說!
華漪瀾含淚點頭,抿唇猶豫片刻,見君子寰一雙烏黑的眼眸依舊如冰一樣冷,心中只覺羞愧難當,猛地掩面扭頭飛奔出去,大氅迎風翻飛,鵝黃裙裾從他眼前匆匆劃過,像一只受了驚的小鹿奪門而逃。
琳瑯望著她的背影,輕輕嘆一口氣,目中幾度變幻,分不清究竟是羨慕還是憐憫。
“她終歸是你新婚的妻子,又這般傾心于你,你……該對她好一些!
心上莫名一酸,她隨即自嘲地冷笑,自己已是殘花敗柳之身,而今還有何資格癡心妄想,她搖搖頭斂去心中惆悵,凝眸堅定地望向他,“我來,是請公子給我一樣東西!
君子寰微微一震,眨眼已經猜到她所指的東西是什么,心中不由大慟,一時竟有些不敢相信,“你……”
“公子,我要青絲纏!
她看著他,一字一頓地重復,“公子,我要青絲纏!
君子寰雙拳猛然在身側握緊。
他自然知道這些淤痕是什么,更加知道它們是因何而來,眼前這個嫻靜美好的女子為了他可以毫不猶豫拋卻生死,卻被他親手送至惡魔的身邊,從那時起,身心倍受摧殘。
她甚至連一句怨言都沒有。
為了他,全是為了他。
他望著她和她那不顧一切的絕望笑容,面色如常,心下卻陣陣發冷。
是驚愕,是震撼,是愧疚,是憐惜?他不知道,亦或許,兼而有之。
她應該只是他掌中的一枚棋子,不是么?
“你用了碧水引?”
“是,而今只缺青絲纏!
“碧水引……是他給你的?”
“公子無需自責,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先生是您的亞父,連他都認同琳瑯的做法了,公子又何必一再堅持?”
“你知不知道再用青絲纏會反噬,到時連你也難逃一死!”
琳瑯凄婉一笑,眸中流淌,皆是哀傷與心痛,“正因為知道,琳瑯才更加要做。琳瑯沒用,在他身邊那么久的時間,什么都沒為公子辦到,而今琳瑯所剩,只有這具殘破不堪的身體。在宮中,他雖處處防備,對琳瑯監視有加,總算迷戀這具身體,對琳瑯也不無表面上的寵愛,有了碧水引和青絲纏,女人的身體便能成為殺人的利器,既然用劍殺不了他,那么,我用我自己!”
檀板輕響,絲竹聲動,歌女擊節曼聲而唱:桃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意晚來風。燕子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常恨水常東。
水袖婉轉間傾盡浮生萬千,好一場水月鏡花。
是夜,都督府內依舊觥籌交錯,歌舞升平。
數名朱衣侍婢垂眉斂目,恭敬伺玉箸于宴席之側。其中一個忽然被酒醉的年輕將領一把扯入懷中,大手在“她”腰上狠狠捏了一把,又一路向下探去。
那侍婢驚叫一聲,手腳并用地自他懷中掙脫出來,嬌羞滿面。聽聲音才知,原來竟是個美貌的小廝。
再看眾賓客的身側,個個烏發蟬鬢,朱唇皓齒。曲院風荷,十里平湖,除卻撥弦彈唱的歌女,往來堂前的侍婢清一色的朱衣少年,無不絕色清麗,嫵媚動人。
席上一人端起酒杯舉向主座,“都說少將軍府里的男色艷冠天下,想不到咱們大都督府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人年紀稍長,須發皆白,正喝得滿面通紅,眼眶下盡是縱欲過度的虛浮。
蕭彧斜斜躺著,聞言大笑出聲,語氣里全然目空一切的囂張,“少將軍府?我看用不了多久,也該換主人了吧,哈哈哈哈哈!”
那人手中酒杯一顫,慌忙垂了眼眸,不動聲色地坐回去。
“他們算什么,陛下身邊有一個人,那才叫真正的人間絕色,聽聞陛下愛之如珠如寶,后妃之中無人能及!币蝗藨阎凶髶碛冶,忽然不客氣地開口道。
“哦?”蕭彧好奇心頓起,“可是傳聞中的雙子?”
“正是!雙子若在眼前,他們一個個的,不值一提!”說著,伸手狎昵地在懷中少年的臀上猛拍了一巴掌。
蕭彧冷冷斜他一眼,對他的放肆視若無睹,忽然扭頭看向右手邊,一臉的笑容親切,“宣將軍怎么一句話也不說,難道是都督府的酒菜不合將軍您的胃口?還是……都督府的下人粗鄙,入不了將軍您的眼?”
他自說自話,忽然間撫掌大笑,“難道說……將軍并不好這口,這可真是件稀罕事!
宣肅怒容滿面,雙拳緊握,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如若此刻手中有劍,只怕早已毫不留情地刺出去。
身后侍立的一個人伸手輕輕拍了拍他肩膀,宣肅一驚,深吸一口氣,慌忙僵硬地坐直身體,勉強沖蕭彧笑笑。
“話說回來,王爺的面子好大,本都督設宴款待,等到這個時辰也不見他人影,可知王爺不愿紆尊降貴,不將本都督放在眼里啊!
“都督說這樣的話,叫本王情何以堪?”
殿門外一聲輕笑響起,一個倨傲挺拔的身影緩緩踏上臺階,一身玄色錦織的蟠龍紋戰袍,衣袂迎風獵獵飛舞,他從重兵把守的庭院悠然而來,逆著刀光劍影,卻如閑庭信步般的閑適。鏤雕的朱漆門被他一把推開,一股凜寒殺氣撲面,呼地吹散了一室的醉生夢死,養尊處優慣了的眾公卿將領齊齊抖了一下。
都督府上百名親衛呈扇形將他圍攏在正中,個個手中刀劍森嚴,卻無一人膽敢上前。
“原來這就是大都督的待客之道!彼创捷p笑,一眼冷冷掃過他們,繼而停留在蕭彧的臉上。
眾人驚駭,他的目光所及,人人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寒意貫穿,瞬間如墜冰窟,惶惶之下,紛紛不由自主地后退。
贏城鄴冷然看向蕭彧,那樣的目光,凜冽如炬,倨傲似火,分明對他輕蔑已極,全不放在眼里。
蕭彧眸中掠過一絲惱怒,手心卻開始滲出薄汗,他強自鎮定,咬了咬牙,淡淡道,“終于等到王爺大駕光臨了,蕭某還以為王爺是嫌棄本都督的宴席簡陋,不肯紆尊前來呢!
贏城鄴朗聲一笑,大步流星走上殿,蕭彧身邊頓時便有數名都督府的重甲親衛自兩側涌進來,將他牢牢護在其中。
席上有人悄聲私語,“大都督已在門外設下下重重埋伏,何以他單槍匹馬,竟如入無人之境?”
身旁那人倒抽一口涼氣,“外頭那么多人都擋不住他,那咱們……”
“原本還道宣肅在咱們手上,用他來換少將軍再合適不過了,沒想到這贏城鄴竟如此可怕,想來大都督身邊的暗衛高手加起來都不是他一人的對手!”
……
聲音不大,卻被蕭彧聽了個滴水不漏,一時不由得惱羞成怒,咬牙切齒地盯著贏城鄴,“王爺,咱們之間還是廢話少說罷,您若是不交出少將軍,蕭某日后沒辦法向主公交待,這軍糧么,也請恕蕭某無能為力了!”
贏城鄴冷笑出聲,“大都督何以如此沒有遠見?您該清楚陛下已經下定決心將顧氏連根拔除了,到那個時候,隴西將會是誰的天下?”
蕭彧的眸光驟沉,顯然沒有料到他竟然把話當著眾顧氏家將的面就這樣挑明,頓時死死盯住他,試圖從那面具下看出一絲破綻,卻是徒勞無功。
他本是玩弄心機的高手,如今顧氏已然衰敗,再無翻身的可能,他雖心中竊喜,卻也知不能忘形,只要顧覃川一日不死,隴西軍就依然還姓顧,他必須借眼前人之手永遠除去后患,那么隴西才能真真正正成為他蕭彧一個人的天下。
“你們把主公怎樣了?”
“大都督放心,文定公他老人家當然還活得好好的,至于往后怎樣,那就只能看大都督的誠意了!壁A城鄴笑得無比愉悅,側眸淡淡瞥了宣肅一眼,目光落在他身后低眉斂目看似隨從打扮的人身上,瞳孔微微一縮,繼而了然點頭。
席上頓時響起一片抽氣聲。
這話何其直白,竟欲拿顧氏祖孫三代的命同蕭彧做交易。他們畢竟還是顧氏的家將,即便個個深諳見風使舵之道,如此公然的背叛還是令他們感到驚懼與瑟縮。
然而蕭彧只是略一沉思,再抬頭時已然下定決心,他猛地轉身望向席間眾人,“你們也都看到了,顧氏大勢已去,我蕭某取而代之乃天命所歸,你們誰若誓死效忠舊主,本大都督必不阻攔,但也絕不可能養虎為患,是自絕于此還是活著走出這扇門,你們自己選擇!”
語聲里透出嗜血的殘佞,話音剛落,只見一人越眾而出,深深拜伏于地,口中高呼,“主公在上,請受小人一拜!”
頓時一呼百應。
有人帶頭,其他人再無猶豫地拜下去,當此之時,誰都深知保命為上,何況顧氏已不容于當今天子,良禽擇木而棲,這道理誰都懂。
贏城鄴冷眼睨著眼前一切,薄唇忽而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他伸手擊掌,突然道,“好!好!好!少將軍,本王還真是替文定公可惜,他老人家何等風骨,卻養了這么一群吃里爬外的東西。”
少將軍?!
蕭彧神色霍然大變,只見宣肅身后那一身隨從裝扮的人緩緩抬起頭來,一把撕去臉上薄薄的人皮面具,霎時露出一張白皙俊面,他咬了咬嘴唇,一臉稚子般的無辜,委屈地道,“怪我怪我,把狼都養得成了精,放出去白白禍害人間,看來不狠下心殺個干凈是不行了!當日在虎跳峽,你以一道烤全狼盛情款待本將軍,今天,本將軍便以一席全狼宴贈還與你,如何?”
贏城鄴聞言撫掌大笑,“妙極!妙極!”
席上眾家將已有人失聲尖叫出來,蕭彧頓然醒悟,一手顫抖著指向贏城鄴,怒目道,“是你說會替我除掉他,本都督才答應同你合作,你……你竟設局害我!”
贏城鄴看他的目光森冷如冰,蔑然笑道,“同都督合作,本王日后還是要為了軍糧處處受制于你,而除掉都督,本王便能夠得到整個隴西,你以為,哪一筆交易更合算?”
“贏城鄴,你該死!”
蕭彧滿面猙獰,猛地疾步后退,雙手向前一揮,厲聲喝道,“殺!”
他話音未落,身后的暗衛蜂擁而上,數支長劍,數個方位,將贏城鄴團團圍在正中央,截斷了他所有的退路。
而一隊百人弓弩手亦閃電般出現在蕭彧的四周,速度之快,仿佛從天而降。
他們單膝跪地,手中弓弦繃至極致,冰冷的弩鋒齊齊對準大殿正中央那個倨傲挺拔的身影。
贏城鄴負手而笑,眉梢輕挑,仿若那些刀劍弓弩全不存在,“想不到都督早已做好了萬全準備,原來是場鴻門宴!
蕭彧冷哼,眸中怨毒之色猶如蛇芯,意欲擇人而噬。
席上膽小的人早已嚇得癱倒在地,有人脫口驚呼,“都督……都督這是要反叛么?”
最后一個字卡在喉嚨里,已再也說不出來了,但見寒光劃過,一篷血雨自他頸中噴出,頭顱骨碌碌滾至眾人的腳邊,兀自打轉,那雙眼睛不敢置信地圓瞪著,駭得眾人尖叫之下連連后退。
“反叛?”
蕭彧手握長劍,劍尖的鮮血滴落在地,汩汩蔓延開去,他一眼冷冷掃向他們,“本都督這叫反叛,那你們呢?一群觍顏惜命的無恥之徒,死不足惜!”
贏城鄴雙手環臂,薄唇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在看一場鬧劇,“本王答應你的,絕不食言,這里,就讓給少將軍你了!
他悠然轉身,朝宣肅招招手,繼而頭也不回,大笑著揚長而去,“顧覃川,慢慢玩……”
玩?!
蕭彧聽得此話,臉都綠了,更見贏城鄴根本不把身后對他的威脅放在眼里,不由得惱羞成怒,他目眥欲裂,手中冰冷的劍鋒憤然直刺他空門大開的背心。
劍芒掠如急電,只差一寸便將破衣而入,贏城鄴卻依舊負手閑庭信步,一派慵然自得。
“六弟,當心!”宣肅在一旁著急大嚷。
贏城鄴卻只側眸斜睨他一眼,笑道,“大哥,你還愣著做什么?莫打擾了少將軍的興致,咱們走吧!”
話音剛落,一道青衣人影如豹子剪尾般滾入殿中央,一劍“!钡馗耖_蕭彧手中長劍,他自地上仰起頭,眉梢眼角俱是笑意,唇角輕勾,一臉的天真無害,“是啊,快走,別在這里礙事,記得幫本將軍把門帶上!”
殿門重重闔上,隔開那座轉瞬化為無間煉獄的修羅場。
劍芒劃過空氣,鮮血濺上窗欞,那道青色人影仿佛被魘鎮多年寂寞難耐的嗜血妖孽,將殿中那些驚恐的慘叫聲一劍一劍,刺成一地血流成河。
雪白窗紙被血浸透,他在血色里張狂大笑,人影翻飛,劍氣凌厲兇狠。
夜幕中,笑聲和著慘叫,猙獰詭異。
宣肅盯著那扇緊閉的殿門,滿目不可置信,久久難以回神。贏城鄴站在他身邊,面具下的表情莫測,喜怒難辨。
“六弟,你……”
早該習慣他如今的乖戾無常行事決絕,可還是身不由己地震驚,自己何時成了他放出去的餌?
是什么,讓昔日肝膽相照的兄弟變得如今日這般冷酷殘忍,他甚至已不再是記憶里那個自己熟悉的人。
“大哥,抱歉!
丟下這一句,贏城鄴轉身。
“你站。
宣肅雙臂一張攔在他面前,眸中隱忍的不滿與難掩的怒意化作一道銳利目光刺于他身上,“顧覃川是什么時候易了容潛在我身邊的,為何我之前竟一無所知?你……你利用我!你根本一早就知道蕭彧的野心,知道他不可能乖乖同意納糧,知道他會重兵將我們扣押,是不是?”
贏城鄴點頭,“是!”
“你!”
見他毫不猶豫地承認,宣肅一瞬氣結。
他咬咬牙,努力平息怒氣,“好,為了大局,我可以不怪你,可你也不能就這般輕易血洗隴西府,投鼠尚需忌器,你就不怕引起隴西軍的嘩變么?”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