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赫成瑾一走,夏侯家從今晚便開始忙碌了起來。
好在確如西陵毓所說,夏侯家一向有備無患,很早就在慢慢地為成婚準備。
如今陡然加快了些,不過是需要多增加些人手,并不成問題。
反倒是西陵毓,晚膳過后又被父母抓去一番絮叨,只能耐心地慢慢聽下來。
但話說得多了,夏侯二爺和二太太也感覺到,女兒雖然變乖了,可是對他們的話兒似乎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二人很是受挫,暗暗感慨,到底是要嫁出去的人兒了,不禁又是一陣傷感。
提前出嫁的刺激,倒是讓夫婦二人暫且忘記了過后更大的麻煩:
女兒要出征!
夏侯家的繡坊里,徹夜趕工著兩套衣裳:一是喜服,二是戰袍,這樣的奇事還真是頭一樁。
夏侯巡也在家待不住了,親自跑去監工,務必要人把喜服做得最精美、戰袍做得最結實。
好在夏侯家也是見慣風雨,忙而不亂,一夜忙碌過去,兩套衣裳漸漸的都已成型。
翌日,主帥慶國公及三名副將被召入宮中。
西陵毓到得最早,在宮門口先等了等,不多時便看到慶國公騎馬過來,于是迎上前去行禮。
失去最疼愛的孫子后,慶國公段清很是頹廢了一陣,但如今身負重任,他也只能強打起精神準備出征。
看到西陵毓恭敬行禮的模樣,段清的心情莫名好了不少,忙虛扶一把阻止了她的動作。
“沒想到,你這丫頭竟有如此造化啊。”
段清打量著眼前的小娘子,這番感慨發自內心。
想起以前有意撮合這丫頭和自己孫子,段清微微苦笑,哪怕福通那孩子沒有出事也的確配不上這個丫頭。
西陵毓起身,向段清笑了笑,“還請國公爺多多教導。”
看著這張小臉上燦爛的笑容,段清忽地有些恍神,輕輕拍了拍額頭,“哎,人老了,不中用了奇怪,剛剛好像看到了故人。”
“何人?”西陵毓隱約猜到了他話中所指,但還是問了一句。
段清嘆息一聲,“想當初,老夫和已故的華英郡主第一次見面也幾乎是這般情形。”
一縷清風掠過,讓段清蒼老的聲音也有些縹緲了,“那真是個寵辱不驚的好孩子,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西陵毓抿唇,還沒接話,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靠近,一個張揚的笑聲傳來:
“喲,真巧,在宮門口便碰到了國公爺。這廂有禮了。”
西陵毓轉頭,只見一名留著字胡的青年人正下了馬、大踏步而來,站定之后笑著向段清一拱手。
這張面孔的五官實在有些熟悉。
盡管沒打過交道,但西陵毓幾乎一眼就認出他是蘭綺逸和蘭詩妍之父平原侯世子蘭翰陽。
一看到蘭翰陽過來,段清臉上原本掛著的淡笑倏地消失,轉頭就走開了,嘴里不忘道:“斕丫頭,我們先走。”
“諾。”西陵毓知道自己也沒必要和蘭家保持什么表面上的融洽,同樣果決地轉身追上了慶國公的步伐。
蘭翰陽臉上的表情瞬間凝結。
他緊緊盯著遠去的兩道身影,嘴角抽動,好容易才控制住臉上的怒色,漸漸的又換上了平靜的神情,也緩緩邁步跟了上去。
這老不死的竟敢如此明目張膽,果真是老糊涂了,他定要給這老東西一點顏色瞧瞧!
蘭翰陽垂頭,唇邊勾起一抹冷笑。
他可不像自家老爹那么保守。
該動手的時候,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三人前后腳到了御書房,才發現里面除了光遠帝,還有另外兩個身影。
除了如今慢慢接觸更多政務的小太子,沒想到顯武將軍秦忠勁也早早到了,正候在御前。
西陵毓打量了秦忠勁一眼。
這位顯武將軍看起來比蘭翰陽年長一些,而且顯老的面相更有幾分滄桑之色,再看到他手上的老繭,西陵毓略微心安了些。
且不論蘭翰陽是否為繡花枕頭,至少這次的主帥和兩位副將都是經驗老到,勝算已有七成。
看到他們進來,秦忠勁只是淡淡掃了西陵毓一眼,眸中沒有過多的情緒,更讓西陵毓覺得欣慰。
人已到齊,四人一并拜倒,“陛下萬歲萬萬歲。”
太子端坐在光遠帝側下首,好奇的目光自然落在西陵毓身上。
為什么皇叔會提議讓這個丫頭出征?太子非常不解。
即便她救過自己的命,也從赫成瑾口中得知了她的厲害,可太子仍然沒法將這個小丫頭和出征的女將掛鉤。
光遠帝從御案后抬起頭,目光從四人身上掠過,在西陵毓臉上停留一瞬,最終還是落在了段清身上。
“好了,既然都來了,朕也正好與你們談談此事。”
召四人進宮,不過是出征之前例行公事,也讓幾位將軍互相之間熟悉。
尤其是西平縣主這么一個小丫頭,也不知能否壓得住場面。
但這個人選是齊王當眾提出來的,更是自己金口玉言應下的光遠帝這樣想著,又不由往西陵毓看了一眼,才幽幽地道:
“倭寇卷土重來,行徑如此猖狂,朕有意此次永絕后患,因此需要各位將軍殫精竭力。”
“永絕后患”!
簡單的四個字,卻讓所有人心頭狠狠一震。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四個字的背后,可以想見將是何等的艱難辛苦。
一時間,書房里無人應聲。
太子也微微皺眉,思索著過去聽父皇說起的倭寇之事,忽然一下想到,這些事兒西平縣主會知道么?
他抬起頭,向西陵毓的方向看去。
都說打仗要知己知彼方可,她不是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么,要如何知道這些事情?
仿佛是應了太子心中的疑惑,蘭翰陽忽然朗聲道:“陛下,臣有疑問。”
一片安靜之中,他這一開口如同一個響雷,倒把光遠帝嚇了一跳。
光遠帝陰沉著臉色,抬眸瞥了蘭翰陽一眼,“有話直說。”
蘭翰陽上前一揖,臉上表情格外嚴肅凝重,但當他一開口,語氣中便多了幾分輕佻。
“此去東海路途迢遠,又不是去游玩,且倭人詭計多端、行事與我大越全然不同,臣擔心這一路完全是在給人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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