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片龍鱗一
“喝了吧。”
戚盼坐在龍宮的水晶凳子上她面前的水母桌子上頭擺著一個青花小碗碗里是冒著熱氣的滾燙的褐色液體，像是熬好的藥。
龍女大人將這碗放在她面前后，就說了這么一句話。
戚盼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龍女見她不言不語，就又不耐煩起來催促道：“吶，喝了吧這可是我去忘川奈何為你求來的一碗孟婆湯。你喝了就不會再喜歡任何人了。”
戚盼沒有說話，而是搖搖頭。
玲瓏立刻柳眉倒豎：“你這是什么意思，我辛辛苦苦難得好心，你卻不領(lǐng)情？你別忘了你還毀了我一片龍鱗！”
“對不起，龍女大人。”戚盼緊張地站起來，壯士斷腕般閉上眼，“您、您吃了我吧！”
頗有幾分引頸就戮的意思了，玲瓏本來就是嚇唬她玩兒的這會也失了興致。“算了，沒意思。”
“啊？”戚盼一愣，“您、您不吃我了嗎？”
“你的靈魂很美，我舍不得吃你就留下來成為荒海的一員吧。”
戚盼看著玲瓏逗著白色的小海豚轉(zhuǎn)圈兒玩有些頭昏腦漲：“留下來？”
“對呀。”玲瓏對她笑了一下，“我就是通知你一聲，不是征求你的意見。”
“就像是那位先生一樣？”
玲瓏用了幾秒鐘才反應(yīng)過來戚盼說的是住在龍宮門前的范無救，她撇撇嘴，“當(dāng)然不是，我不喜歡荒海出現(xiàn)其他人，這是我的家，我不喜歡別人來我的地盤。你要是留下來，就跟它一樣。”
她隨手一指龍宮內(nèi)游走的小魚，戚盼傻眼了：“我會變成魚嗎？這里的魚，難道都是……”
“也不全是，畢竟我可遇不到那么多好的靈魂。”玲瓏遺憾地嘆了口氣，她隨意撈了條小魚過來，小魚便親昵地蹭著她的指尖，她只是不喜歡靈魂進(jìn)入龍宮，但是很喜歡荒海的動物們進(jìn)來，人類的靈魂注入到她創(chuàng)造出來的傀儡中，就有了靈性，比如說小海豚，比如說荒海中的每一株珊瑚，每一只水母。“別以為自己過得多么慘，這里哪個不比你慘。”
“這只，曾經(jīng)是個小仙女，后來愛上妖魔，為他墮落，結(jié)果妖魔超脫成佛，她卻再也回不去天宮。”
“這只也傻得很，她與另有所愛的丈夫雙雙重生，人家想要擺脫她，她居然就那樣成全了，最終落得個心碎而死的下場。后來那個男人后悔，只可惜她已經(jīng)變成魚，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人間。”
“這只就不用說啦，有讀心術(shù)，明知道人家只是想挖他的心，也不知道防范，真是一個比一個笨。”
“不過沒關(guān)系，誰叫我是個慈善家呢。”玲瓏拍拍手掌，“至于你嘛……”
戚盼最后的記憶，便是龍女燦爛的笑容。
此后，再也不存在一個叫戚盼的人，只是荒海盡頭的歸墟龍宮內(nèi)，多了一株蓮花。
玲瓏對著桌子上那碗孟婆湯出神，想了想，她拍開小海豚的腦袋，拿起湯碗，毫不猶豫的，全部澆在了蓮花的根部。
反正已經(jīng)不再是人，忘得干干凈凈，也沒什么不好。
她又舒了口氣，“總算是少了片龍鱗……”講道理，她活了不知多久了，漫長的時間里難免脫麟，珍貴是對其他人而言，玲瓏自己可是一點都不在意。“不過只有一株蓮花，好像有點單調(diào)不好看。”
她的目標(biāo)是荒海內(nèi)每一條魚，每一個生命，甚至每一株植物，都能有靈魂注入變得鮮活，不過等到完成那天，不知道要多久以后了。按照她一個世界一個靈魂的進(jìn)度，嗯……也許要到荒海枯涸吧。
雖然這些靈魂在她看來都笨的無可救藥，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香甜美好，很討玲瓏歡喜。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戚盼回來前剛吃了一點，雖然不能吃飽，但也聊勝于無。
“乖哦。”她點了點一條黑色小魚的腦袋，“等我回來。”
“仔細(xì)看看有沒有漏網(wǎng)之魚！一旦有，格殺勿論！”
“是！”
“報！報！將軍！在錢胡子房間里發(fā)現(xiàn)一個密室！”
“帶老子去看看！”
“是！”
蕭琰跟著手下一路去到了錢胡子的房間，他是回京途中順道剿匪，沒想到這叫錢胡子的土匪看著不起眼，膽子卻不小，光是這后山就搜刮到了一批驚人的財寶，更別提山上被他擄掠來的良家子，蕭琰把土匪殺了個一干二凈，又派遣手下將良民派下山，原本準(zhǔn)備一把火燒了這烏煙瘴氣的土匪寨，結(jié)果搜查的士兵卻說發(fā)現(xiàn)了匪首錢胡子的房間有個地下密室！
“將軍小心，這里烏漆抹黑，也不知道有沒有機(jī)關(guān)。”
“老子要是怕那個，早在戰(zhàn)場上死了幾個來回了！滾一邊兒去，老子自個兒進(jìn)去！”
大將軍蕭琰，操不離口，刀不離手，是本朝響當(dāng)當(dāng)?shù)囊幻沸牵⒖〉耐獗砀诘牟恍械膬?nèi)在完全成了反比。就因為這，年紀(jì)一大把還沒娶著媳婦，這回回京，老夫人怕是饒不了他，要知道本朝男子十四歲便可娶妻，蕭琰大將軍他今年芳齡二十八，說得不好聽，要是成親的早，這孫子都有了。
人家老婆孩子熱炕頭，他就一把大刀不離手，張嘴老子閉嘴罵娘，總之是誰也管不了。問他要娶個什么樣的媳婦，人也不多話，頭都不抬：“老子要娶個仙女一樣漂亮的女人！”
可這世上誰見過仙女？你知道仙女長啥樣？還不是不想成親故意刁難人。
親兵們在密室外頭等了沒多會蕭琰就出來了，幾人正想問問將軍可有受傷，結(jié)果一不小心瞧見將軍懷里掉出來一片水藍(lán)色的布料，看起來特別像是姑娘家的羅裙。大伙兒朝上再一瞧，這會兒是句異口同聲的我操。
娘嘞！這世間還真有仙女一樣漂亮的女人！
蕭琰自己也很是滿意，他覺得此番剿匪，就數(shù)這個戰(zhàn)利品最讓他快活。他心中高興，看幾個平時嫌棄的不行的大頭兵也和顏悅色起來：“去找輛馬車，再抓個大夫來給夫人看一看。”
？？？
等了半天沒動作，蕭琰惱了：“娘的你們聽不懂老子的話是不是？再磨蹭老子一刀砍了你們！”
嚇得親兵們四處逃竄，唯一一個壯著膽子問：“將軍，您、您該不會是”
“咋？”蕭琰完全不覺得自己這樣又野蠻又不講理，“老子想討媳婦不行嗎？”
不是啊，這仙女被關(guān)在錢胡子的密室里，您都不考慮一下她，她是不是完璧嗎？親兵想問，但是強(qiáng)烈的求生欲讓他閉上了嘴。
等到馬車跟大夫都來了，蕭琰抱著仙女般的姑娘噌的一下就竄上了車，盯著大夫，大有一副你敢多碰不該碰的地方老子就一刀砍了你的架勢。須發(fā)皆白的老大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給美人把了脈，講道理，被這樣的惡霸盯著，他不尿褲子就是好事，哪里還敢去打量躺著的姑娘長什么樣子啊！
得知媳婦只是昏迷，并無大礙，蕭琰滿意了，親和地拍了拍老大夫的手，給了他一錠金子，著人將他送了回去。
然后他也不騎馬了，整個人坐在馬車?yán)锒⒅南眿D嘿嘿的笑，別人都以為他是說著玩的，其實他是認(rèn)真的，他從小就這么一個心愿：娶個仙女當(dāng)老婆。
蕭琰自幼便是個惡霸，他爹為了治他不知揍斷了多少根棍子，然而他積極認(rèn)錯死不悔改，后來他爹戰(zhàn)死沙場，他娘傷心過度撒手而去，蕭琰這才一夜長大，然而雖然已經(jīng)貴為大將軍，骨子里卻還是蠻橫又不講理，他認(rèn)定的誰也不能說三道四，他說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不容任何人反駁。哪怕是一手撫養(yǎng)他長大的老夫人，也不能左右他分毫。
就這八字還沒一撇，他就把仙女媳婦抱到懷里這里親親那里摸摸，完全看不出此前他半點女色不沾。
等到被一只冰涼的小手推開，蕭琰還有些意猶未盡，一低頭，頓時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媳婦，你醒了？”
玲瓏怕自己再裝下去會被剝個精光，這人什么毛病啊？“誰是你媳婦，少亂叫。”
“你呀，我救了你，你可不就是我媳婦了？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只得以身相許戲本子里都這么唱。”雖然仙女媳婦態(tài)度一點也不柔順，但沒有關(guān)系，長得好看的人，總是有特權(quán)的。“你真好看，睜開眼睛就更好看了。”
“錢胡子人呢？”
“你找他干嘛？”蕭琰臉立即黑了，平時他這樣的表情能把身邊的將士嚇到尿褲子，然而玲瓏一點都不怕他。
她扒開車窗往后看，早不知道離土匪窩多遠(yuǎn)了，玲瓏喪氣地坐回來，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坐在蕭琰大腿上。她也沒有害羞，本來就打算弄死那個錢胡子的，誰曉得居然遇到這么個家伙，到底是哪里來的？“我找不找他，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她長得那樣美，蕭琰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脾氣其實還是挺好的，至少在她面前，他發(fā)不出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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