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片龍鱗七
解天明左思右想, 覺得女兒這個提議勉強可行,確實也是現(xiàn)在最有效的方法了。只是等一段時間而已, 說不得楚戰(zhàn)還沒來得及回到并州便在半途暴斃,到時并州還不是他掌中物
于是第二日, 他便主動找上楚戰(zhàn),表明不日便奉楚戰(zhàn)為主公,并將這個消息昭告戎州百姓, 以顯示自己的心悅誠服。
不管楚戰(zhàn)心里信不信, 至少面上他是信的。可憐解天明一世英名, 便將祖宗攢下來的數(shù)十年基業(yè)盡數(shù)拱手讓人不僅如此,為了表達自己的真誠,他還特意派人去百姓間敲鑼打鼓言明此事,這讓本來還不是很確定的百姓們徹底相信了, 連尊上都說了要歸順并州,那還能有假
可以說現(xiàn)在解天明父女最期待的就是楚戰(zhàn)病發(fā),到時候他們就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去到并州,反手就能將并州拿下, 從而成就大業(yè)
楚戰(zhàn)的一舉一動也的確都在他們的掌握中。
百姓們得知戎州即將歸順并州后, 又擔心又期待。擔心地是聽說并州尊上性情暴躁還會吃人, 而他們?nèi)种葑鹕想m然也沒有多好, 但至少不吃小孩兒的期待則是那些說著并州有多好的人, 吃飽穿暖安居樂業(yè)不怕生病簡直是只有夢里才會出現(xiàn)的事
很多時候,一個謊言說久了,對無意中聽到的人來說, 就會成真。
比如現(xiàn)在人們已經(jīng)習慣在干了一天的活計,晚上吃了飯后坐在門口,家家戶戶一起幻想并州是什么模樣。聽說并州的姑娘們都能自己挑選夫婿,拋頭露面也沒人會說什么,甚至于并州還有女官聽說并州的百姓個個白白胖胖,一日三餐都有大米飯吃聽說并州的年輕小伙兒長得特別好
但凡誰去過并州,或是道聽途說來了些與并州有關的消息,鄉(xiāng)親們總是很好奇也很激動,他們都想知道自己即將侍奉的尊上是什么樣的人,聽說并州每三年免除一次賦稅后,一個個驚的嘴巴都合不攏了
而解天明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自己說的要把戎州給楚戰(zhàn),外面百姓就是傳的再轟轟烈烈,也是他自找的。別說鎮(zhèn)壓了,他都不能派人出去稍微制止。要是讓他知道是誰給戎州百姓畫了那么大一塊餅人人都有地種頓頓都吃大米飯女子也能讀書做官他一定要對方死得很難看
這其中自然少不了楚家人的推波助瀾。他們的探子個個翹舌善變,最擅長跟人打交道,說話感染力還強,淳樸的百姓們怎么會知道他們有多雞賊反正美好的并州已經(jīng)描述給他們看了,順便還要洗一洗尊上那暴躁易怒的性子,硬是把楚戰(zhàn)說成了面冷心熱仁心仁德的英明主公,這探子們嘴皮子還利索,說起八卦跟說故事似的,大家都愛聽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待到楚戰(zhàn)離開,解天明想要控制輿論已是來不及。
楚戰(zhàn)走時,令所有探子都留在戎州,繼續(xù)把這把火給燒起來。
雖然解天明也有些奇怪楚戰(zhàn)怎么這么輕易就走了,但對方能走人那當然是好事,總不能真讓楚戰(zhàn)在戎州死了吧到時候他的那幾個兒子還不跟發(fā)了瘋一樣
他不知道的是,楚戰(zhàn)坐著馬車離開時,里頭多了兩個人。一個是那慈眉善目的老大夫,另一個則是他命人以偷龍換鳳之計帶出來的人也就是那件小衣的主人。
老大夫瞧見男孩第一眼就嚇到了楚戰(zhàn)見他兩腿打擺子便威脅道“要命就把他給我治好,不然老子要了你的命”
一副兇神惡煞的惡霸樣子。老大夫不知道他身份,還以為是附近的山匪,抓自己大概是為了給人看病的,估摸著就是眼前這個皮膚白的詭異的小男孩。
小男孩縮在馬車的凳子下不肯出來,始終戒備地盯著眼前兩個一看就“不壞好意”的大人
玲瓏坐在楚戰(zhàn)懷里歪歪小腦袋“阿翁,咱們什么時候到家呀”
奶呼呼的問話讓楚戰(zhàn)忍不住笑了,他這一笑可真是嚇人,饒是楚二爺都打了個機靈,險些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不過小侄女乖巧可愛,父親這樣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小侄女這魅力太可怕了,楚殷自認為是極其自律之人,可抱著這小姑娘到處看看玩玩,沒過多久就忘了時間,幾乎是她要啥就給啥,根本不會拒絕。
偏偏就是這樣,楚殷還是手癢的想抱呢
他的一雙兒女他都沒怎么抱過,常年征戰(zhàn)在外,連看孩子的時間都沒有,更別提是抱跟教導了。也因此那一雙兒女被妻子教的不好,如今兒子被打包丟進軍營,女兒也給換了正直的新先生,必然不能讓他們以這樣的性子過一輩子,那絕對是害人害己。
玲瓏好奇地看著凳子下面的小男孩,他瘦的跟個小猴子一樣,渾身上下沒幾兩肉,肋骨都凸出來了,可見先前在戎州地牢里的日子過得不算好。
楚戰(zhàn)根本不是那種會跟小孩子溝通的人,但當著小孫女的面他又不想暴露自己蠻橫的一面,想了想,把楚殷叫來,再把玲瓏塞給他,自己留馬車里跟大夫一起收拾這臭小子。
玲瓏被楚殷一把抱到馬上,一點兒都不怕,還笑得十分開心,看得楚殷眼神不禁柔軟起來,大手虛虛環(huán)著防止她掉下去。那兩只胖乎乎的小短腿兒一晃一晃的別提多逗人,饒是楚殷也覺得這孩子長得實在是好,長兄跟嫂子生得也好,可是跟小侄女比起來就有些不夠看了,真不知道這孩子是怎么長的。
“二叔。”玲瓏軟軟地喊,“阿翁會欺負那個小哥哥嗎”
楚殷遲鈍了兩秒才意識到玲瓏口中的小哥哥是誰。他想想自己父親那脾氣,會不會欺負什么的那誰知道呢三秒鐘后他決定對小侄女說一個善意的謊言“不會的,你阿翁是講道理的人。”
對沒錯,他父親就是那種講道理的混人。
玲瓏信不信呢反正她是點頭表示相信了。很快她就快樂起來,抓著馬兒細滑的鬃毛咯咯笑著要楚二爺再騎快些,完全忘了馬車里還有個小可憐反正人也不是她救的,活不活得下去與她無關。
小孫女一走,楚戰(zhàn)就不再掩飾。饒他知道凳子下這小猴兒命運多舛很是無辜,卻怎么也不會哄小孩,那孩子也倔強,不管楚戰(zhàn)威逼利誘軟硬兼施,他都一語不發(fā)抱著膝蓋藏在凳子下,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水一般,連眼珠子都不動一下。
楚戰(zhàn)氣得跳腳,那孩子卻不怕,只抱腿藏著,最后叫楚戰(zhàn)粗魯?shù)貜牡首酉伦チ顺鰜恚读藯l腰帶把人捆得嚴嚴實實,不然這小狼崽子還想抓他踹他撓他呢
他手上帶著手套,與男孩接觸也不怕,楚戰(zhàn)認為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對他自己的命向來不是特別看重,拿來打賭都無所謂。
“老子是救你,懂嗎救你”
小孩頓了一下就繼續(xù)掙扎,楚戰(zhàn)幾乎要氣急敗壞了,他把被捆成小粽子的小孩丟在軟榻上,這樣老大夫才能仔仔細細地看病。
半晌后老大夫收回了手,奇道“這孩子分明已是感染了瘟疫,為何卻”
他一時也說不上來,只知道這孩子是十分奇怪的,忍不住問“乖孩子,你可知道你自己身體上的特殊”
興許就是這種特殊才讓這孩子從那恐怖的屠戮一夜中逃走,也正是因為他很特殊,所以解氏才一直沒有動他,而是將他關了起來。
小孩不答話,一雙漆黑無神的眼睛毫無波瀾,他明明是聽到楚戰(zhàn)跟老大夫說的話了,但他并不想回應。
他已經(jīng)不相信任何人了。
村子里最開始有人生病的時候,他相信村長,后來他相信更大的官兒,相信解氏,甚至天真的以為他們會被拯救但后來他明白那不可能,平民的性命在這些權貴眼中,不過是螻蟻,不值一提。
楚戰(zhàn)是真拿這小孩沒辦法,老大夫擼起小孩袖子,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些細小的傷口,有些是因為瘟疫病變流膿的,有些則是細細的刀傷這孩子身體的秘密肯定也被解氏看破,所以才千方百計瞞著不讓他人知道。不過一想起孩子已經(jīng)被自己帶走,到時候解天明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情景,楚戰(zhàn)的心情立刻美妙起來。
他就是這種性格,誰讓他不痛快他能記一百年,然后在對方倒霉的時候肆無忌憚的嘲笑。
他對著小孩兒不耐煩極了,對著玲瓏卻是另外一副面孔,玲瓏被他抱回來時還時不時看向小孩兒,小孩兒卻不跟玲瓏對視,安靜而死寂。
玲瓏試探著朝他伸出手,楚戰(zhàn)一驚,怕小猴兒傷到他小孫女,畢竟這小崽子不好惹,誰知玲瓏的小胳膊伸出去了,對方非但沒有傷玲瓏,還往里面又縮了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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