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郎來去匆匆,曹秀才又癡心學習皇天太極真言印法,張宗柔一家又從抱犢寨搬出去。
弄得近期內,周七待在淮陰廟里沒人管教,還不時要上山去抱犢寨協助打理張家基業,仿佛打理自己基業一樣。
留在抱犢寨里的十三戶信眾也多心服,并無反對、阻撓周七的。
這日飄落細雪,周七剛從抱犢寨下來,就見周良輔領著陳生在左偏廳謄抄石碑,周良輔臉色不好,見周七回來正要上去理論,不想黃四郎先他一步迎上周七:“七哥,馬先生從縣里回來了,正在廂房看茶。”
周七摘了頭上藍紫流纓裝飾的氈笠,看周良輔時微微頷首,拍拍手臂上積雪就往廂房走去。
廂房里,馬致遠見周七進來,起身相迎,周七也是抱拳:“今日有雪山路難行,馬先生所來可是有要事?”
“正是,馬某上回拜謁張公,張公說小周道長飼養一頭靈禽,能百里傳遞文書,馬某今日特來驗證!
馬致遠說著與周七剛坐在火爐旁,黃四郎就提著一籠煤款進來,夾著塞入火爐,爐火旺盛,暖融融的。
周七伸手烤火,搓搓手接住馬致遠遞來的信紙,馬致遠微笑著頷首,周七也就翻開掃一眼:“京里來的?”
“嗯,熊公業已述職完畢,即將走馬就任山東。”
馬致遠說著感慨不已:“永寧土司作亂,已亂東川。如今不知熊公宗族如何,不過熊公子侄早已避開這場大禍,實屬不幸中的大幸呀!”
熊文燦是軍籍,永寧衛的世襲武官,跟永寧土司奢崇明是老鄰居、世交了。
奢崇明造反,永寧衛哪有不倒霉的事兒?
周七面露詫異:“西南有變?”
馬致遠只是微微頷首,告誡:“不要多傳,朝廷邸報還未刊登,現在流傳出去有造謠惑亂民心之嫌疑。”
周七則留意信紙上內容,只有寥寥數語,除了一句例行問候外,余下三句都與官員調動有關。
首先現在的井陘兵備副使,即山西按察使司副使王嗣美轉遷山東布政使司右參政,主管清軍、驛傳二事。
王嗣美是陜西軍籍進士,這個出身,在朝野看來就是有戰斗力的標簽。
翻譯過來,清軍、勾軍的意思就是指管理衛所軍隊整頓冗員,征發逃軍,拓實軍隊編制;驛傳也重要,驛站有巡路鋪軍編制,驛卒也是戰斗力量。這項工作抓到實處,山東聞香教就會被分割開來,無法緊密聯系,利于逐個解決。
這是朝廷動手清理山東聞香教的第一步,這步走好,后面就好走了。
又以真定知府馮師孔轉遷山西按察使司副使,充任井陘兵備道副使;又以河南參政何應瑞為山西按察使司正使,充任井陘兵備道正使。
周七估計馬致遠傳遞信息是托詞,目的是想看看自己如何傳遞信息。
他疊好這封信,裝模作樣取來三支香搓成泥,就灑在爐子上,烘烤出一團芬芳青煙來。
青煙繚繞,周七兩手比劃手勢拼音,做了十二組手勢,眼睛睜圓,輕喝一聲:“來!”
這時香泥燒盡,青煙將散,張玄梟撲扇翅膀從煙道飛入屋中,環繞周七幾圈,就落在一旁桌上,歪著圓溜溜黑黃環眼打量馬致遠,似乎很是好奇的樣子。
馬致遠心中震動,不敢言語。
待周七放飛張玄梟后才稱贊:“趙道長真是神仙之流,小周道長學有所成,實叫馬某羨慕。”
“馬先生有所不知,正所謂師傅引進門修行靠個人。我之機緣,與趙師兄不同!
周七笑呵呵說著頗為自得,馬致遠心中撓撓癢癢,還是忍不住恭維詢問:“小周道長本事還在趙道長之上?”
“各有所長,只是各有所長。”
周七說著伸手烤火,尤嫌不足說:“我只會些驅獸小術,卻不能避寒避暑,還是凡人之軀,算不得神異。倒是我五哥,夢中得神人授藝,具有施展神符的本領,比我強出太多!
馬致遠只是訕訕笑著,心知肚明思索著,自己舉人算什么,周家兄弟這可是無數人求不來的機緣。
進士再金貴,三年也有三百多人;狀元郎再金貴,每三年也有一個,雷打不動的。
可這知曉陰陽變化,能溝通鬼神的得道之士……真的是越發的稀少、難見。
稍有資質的人,都讀書科舉去了,修道的種子自然就變少。
修道種子本就靈慧,立志科舉躋身官場也就成了趨勢,弄得朝野缺乏真才實學的道人,也是自然而然的因果事情。
也就周家兄弟身世坎坷,被耽誤了科舉,陰差陽錯成了道士。
不然璞玉露出一角,哪里還有今番的造化,早早讓族人、鄰里供應著讀書去了。
馬致遠不作久留就告辭離去,周七送他出前廳門,笑吟吟看著馬志遠一襲斗篷,腰懸文士劍,與一壯仆在細碎小雪中漸行漸遠,消失在石階山道上。
周七抬頭,兩只烏鴉從前廳廊下飛出,追著馬致遠而去。
不管馬致遠想干什么,只要在監視中,自己總不會被動。
轉身回來,就見周良輔湊上來低聲埋怨:“七郎,陳生是我好友,同來淮陰廟里借宿讀書。這黃四郎太過蠢笨,也不知通融的,竟然一束草、一斤煤球也不愿拿出,實在是讓哥哥臉上無光!
“大哥,這非是周家的淮陰廟,也不是我的淮陰廟,廟里一束草、一塊煤也不是天上平白掉下來的。一切物資出入皆有賬目在,大哥不給錢,難道要黃四郎給大哥掏錢?”
周七也是放低聲音,周良輔瞪眼橫眉,聲音漸高:“七郎你這什么話?八郎也是知情,誰不知道是你把道籍給了黃四郎,他這條命是你給的造化,他就不知回報一二?他若有些眼色,何至于讓我在友人面前掉臉,又何至于你我兄弟爭吵?二郎、五郎在西邊闖下好大的名頭,你們兄弟三個就真缺一束草、一斤煤球的錢?”
“大哥,我自然缺錢,缺錢的很,我恨不得把錢吃到肚子里去!
周七立住腳步,上下打量眥目氣憤的周良輔,故作不解:“縱然家財萬貫,與大哥又有何關聯?難不成我的就是大哥的?”
“七郎,你兄弟自幼寄養在我家,何曾短了你兄弟溫飽?如今發達了,怎就不知感恩!”
“舅舅若在,我兄弟自有孝敬,你又算什么東西?”
周七說著不屑甩袖要走,周良輔揚起巴掌要抽耳光,就見黃四郎提著哨棒瞪他。
周良輔強忍著憤怒:“你兄弟跟教匪往來不清,又害的八郎陷身其中,今后朝廷追究,我等俱被你害!你怎就無一點廉恥、愧疚之心!”
“八郎不去張家混飯吃,難道你這親哥養他?”
周七瞥一眼立在門口垂頭的陳生,依舊溫和口吻:“又非簪纓世家,哪里來的那么多講究?既然大哥怕朝廷追究,又羨慕我們兄弟做賊的吃肉,不如干脆也來做賊,咱向張老爺舉薦,給大哥謀一個賬房差事!
“你既不敢做賊,也別惦記我們做賊的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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