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三日,四月初五,算起來還是個甲子日。
曹州壇主張士佩快馬加鞭從真定返回,一路見山東驛站、郵傳突然嚴備起來,就連荒馳依舊的鋪兵也漸漸充實起來。
只要是驛站、關卡要津、倉儲轉運之地,官道交叉之地,按例都會設立軍鋪,選拔鋪軍進行巡路、緝捕等維護治安工作。
他潛匿行跡回到曹州,本處聞香教眾早已準備妥當,雖無盔甲之物,但也有許多兵器。
“壇主,事急矣!”
還沒問明白這段時間的變故,就有心腹朱炳南闊步而來,引著兩名信使:“鄆城知縣余子翼調集鄉勇、豪強莊客五百余人夜襲梁山,已被教主攻殺,此時已占據鄆城,部眾兩萬余!”
兩名信使汗流浹背,遞出貼身攜帶的書信,其中一個與張士佩認識:“張壇主,教主已遣李、楊二位壇主各率勇悍千人分道前往去搶臨清、濟寧。官軍已然有備恐會事敗,還請壇主速取鄆城,再取濮州!”
曹州、濮州有曹濮兵備道高捷,手下兵丁較多,分管運河修繕之事。
張士佩先遣人召集大小頭目,才取出信,眉頭緊皺。
形勢遠比預料中的要惡劣,本以為臨清、東平、濟寧這三處漕運倉儲重鎮,怎么也能攻取一座,有保一掙二的大好形勢。
現在看來官軍外松內緊,這三座漕運重鎮沒那么好取。
所謂分派李泰、楊子雨率兵去打,只是為了達成混元教的戰略要求,也為了保住埋伏在臨清的八門重炮。
截斷漕運,是混元教一同起兵的唯一要求。
事不宜遲,當夜張士佩舉兵于曹州,城中弓手、衙役及部分信眾配合打開城門,張士佩領千余信眾前往攻打。
曹濮兵備道高捷早有應對,伏兵城墻上正欲引君入甕擒殺張士佩于城內。
可張士佩早有準備,千余部眾在夜中明火執仗而行,又帶著三千紙人紙馬布置到陣前。
火把招搖看不清真假虛實,只顯得軍陣氣度森嚴,使得城上伏兵戰意動搖,生出畏戰之意。
高捷也是憂懼心慌,看城下那妖匪陣列,儼然天下強軍氣概,就自己手中二百余內丁部隊連城墻都站不滿,如何能敵?
雙方還未交兵,曹州城隍就已率領部下赤甲天兵、陰兵出城廝殺。
張士佩這里大小長老、傳頭招出白衣神兵,這些白衣神兵寄托在紙人紙馬上,化成白袍步騎上前與城隍大軍廝殺。
不時有形體破碎的白衣神兵也能逃出真靈重新依附在紙人紙馬上,待形體恢復完整后又上前沖殺。
未有多久,城隍麾下的赤甲陰兵敗亡、潰逃大半,仿佛不死不滅的白衣神兵圍著城隍廝殺。
白衣神兵中也有更章令級別的鬼神,圍攻十幾回合,城隍被亂槍扎碎形體,真靈逃回城中。
他這一敗亡,城頭上的伏兵更覺得惶恐,越看城下列陣的兵馬十分精銳,以至于有漸漸潛逃的。
這一逃,哪里是高捷能喝止的?
伏兵未戰先潰,城門下鏖戰死守的軍兵士氣大泄,哭喊著曹州鄉音,器械丟了灰頭土臉跪在一旁,任由城門緩緩開啟。
天下都城隍孫策,北京都城隍于謙就站在遠處觀戰。
兩位城隍體系排序第一、第二的高位格鬼神都是面無表情,不多時隱隱聽到本地城隍絕望哀鳴,就見籠罩縣城的城隍神域破裂,腐敗起來。
孫策見慣了這類興盛敗亡的戲碼,口吻不滿:“陛下使我查天下反王,才有眉目,為何你就授意鈞天道逼反混元教?”
于謙眺望北方,夜空中以他們的位格,隱隱能見北岳帝君神域邊上也有一道神域靈光直透云層天際:“以混元教溝通陰陽之能,假以時日必成咽喉大患。”
周七陰神出竅,就懸浮在空中百丈高處,夜風吹來他身形跟著飄浮。
他目光向南,就見山東方面形勢有變,原本是淡淡赤白色的山東,仿佛雞蛋膜被撕開一條口子,燃燒起了赤紅如血的火焰。
有熊文燦這個山東右布政使,山東軍政已不算機密。
可憐山東,此時根本沒有多余的機動兵力!
所有機動兵力不是調往薊遼,就是隨著登萊新軍出海駐屯在遼東沿岸,接應遼東難民內逃。
正在與建州叛軍對峙的登萊新軍、水師部隊哪能后撤?
孫承宗正在山海關編訓新軍,側翼哪能缺少登萊軍的拱衛?
建州叛軍敢來進攻,那登萊軍就能走海路繞襲斷后。哪怕登萊軍現在沒仗可打,就得釘在遼東沿海牽制建州叛軍主力。即給山海關孫承宗爭取編訓新軍的時間,也給東江毛文龍擴大戰果的機會。
登萊這三四萬水陸部隊敢后撤,孫承宗倒霉與否不好說,總之打游擊擴展生存環境的東江總兵毛文龍絕對會完蛋。
沒有機動兵力不算可怕,最可怕的是……山東沒錢。
新增派的遼餉,年初時在山東征集了五十余萬,這筆錢就近砸到登萊新軍身上,山東地方上沒留下一文錢。正稅又各有用途,這夏稅、秋稅未收之前,山東各處官府手里都沒錢。
就是臨時抱佛腳,想征募一批軍隊也是沒辦法!
擺在聞香教面前的,就是一個可以來去自由的山東,只要攻陷一處漕運重鎮得到器械物資,立馬就能滾雪球,徹底攪亂山東。
別說八門三千斤的紅夷大炮,就是拉這樣一門炮,也能轟碎絕大多數縣城城門。
縣城,對他們來說是毫無防御力的。
沒有機動力量,意味著皇明山東駐軍無法控扼道路,只能眼睜睜看著聞香教叛軍四面出擊。
各處縣城有大戶集資募集勇壯守城,縣城不易攻取,可縣城之外的廣闊農莊、鄉村呢?
今年又有春旱,日子艱苦、毫無生計的貧民大有人在,這幫人可比聞香教的信眾更有拼勁。
可惜山東遙遠不在自己輻射范圍內,有許多事情無法就近指揮、干預。
也不知道徐鴻儒能不能利用好這八門紅夷大炮,只要能干擾、阻斷運河兩三月,自己就能打穿山西。
他目光又移向河南,河南大部分被黃河遮蔽,黃河特有的渾濁氣機遮蔽,也不知河南方面有沒有聞香教教眾起事。
不過掐算時間,河南這邊三五日內若沒有響應的,那短期內就不會有。除非徐鴻儒在山東打開局面,那自能鼓勵四方躁動不安的豪杰爭相起兵逐鹿天下。
這批豪杰若不起兵,早晚也會納入皇明體制,要么死在遼鎮,要么成為流賊頭目,再要么由皇明大軍變成綠營兵,或者從流賊變成皇明大軍。
他目光又轉向東北皇明北京城所在,北京邊上有個通州,萬歷末期西學黨黨魁徐光啟曾在通州奉旨編訓新軍。
徐光啟歷來眼光挑剔看不上兵部、工部的火器,當年就湊錢買了一批精工打造的重型火銃,名叫魯密銃,足有五千桿。
還沒配發列裝,徐光啟就被罷職,后準備啟用為天津巡撫也就不了了之。
這五千桿魯密銃就在通州倉庫,給薊遼那批兵馬使用未免糟踐了東西。
希望孫元化能順利取來,有這五千桿魯密銃武裝真定車營,真定的局面就穩定許多。
火炮丟失可以栽贓給聞香教,這批魯密銃可不能出現在叛軍手里,出現在真定車營手里,徐光啟那里也不會懷疑太多。
這可是西學黨,孫元化這么重要的關系網絡,使用兩次未免太過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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