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獅盤踞，灰熊俯身，兩頭強大掠食者注視著彼此發出低吼，好似警告對方侵入了自己的領地，若不速速退去定有殺身之禍！

    山獅頭部毛發是醒目的鮮紅色，一對獠牙畢露并閃爍寒光，顯然并非凡種，可灰熊也不是好惹的，覆蓋粗壯身軀的竟然并非毛發而是鱷魚般鱗片，這令它看起來猶如一頭鋼鐵怪獸般令人生畏，它們對視著卻不斷逼近，口中低吼發出的頻率愈發急促……

    任誰見到這一幕都會認為這是兩頭妖獸異獸正在對峙，并期待大戰上演，可接下來的一幕卻令人大跌眼鏡：兩頭猛獸接近之后齜牙瞪眼，偏偏沒有將爪牙朝對方身上招呼，相反還并肩行在一起朝同一個方向走去，儼然親密伙伴的模樣。

    都說一山不容二虎，什么時候這種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妖獸關系如此和睦了？那聲聲低吼難道不是警告，而是老朋友聊的家常不成？這令人驚訝之余對二獸的行蹤愈發好奇。

    此時就有一個視角緊隨著山獅與灰熊移動，卻見兩頭妖獸同行間依舊以低吼交流，這低吼聽多了便不覺有什么威懾力，其語調倒像是長吁短嘆，好像兩個農民感慨遇上荒年收成不好一般，走了一陣灰熊忽然眼睛發亮，抬起前爪指向前方樹梢，并扭頭看向山獅期待地低吼，山獅也不負所望，三下五下便竄上樹去，沒多時便叼了一個蜂窩下來，灰熊如獲至寶地將蜂窩抱在懷里，明明口水都流下來了卻似是有什么計劃般，沒有第一時間享用美食。

    兩頭妖獸就這么帶著新得的收獲前進片刻，一頭目耀雷光的鱷嘴獸忽從林中撲出，劍拔弩張地攔在兩大妖獸面前，可在一番低吼交流后看似要發起進攻的鱷嘴獸也加入了隊伍，隨后招攬金毛猿、劍齒豹入伙，擴大到一手之數的妖獸終于來到目的地，并且無比恭順地垂下腦袋，獻上包括蜂窩在內的獵物與珍寶發出低吼。

    早有前輩維持同樣動作在此，地面的靈果、妖核、獸牙擺了一地，被環繞在中心的并非神祇，竟是一條尾巴嗡嗡振動的花斑響尾蛇，這條蛇的體型在同類中也不算出眾，盤成一團的它簡直能被灰熊一巴掌拍成肉泥，可它就是高高在上地盤踞翡翠色奇石之上，睥睨著各方猛獸進獻貢品，進行臣服宣誓，尾巴振動發出的嗡嗡聲似是它的回應，令群獸不敢不滿，神色反倒愈發敬畏。

    進貢的妖獸不斷增加，居然達到三十余數，如此儀式持續整整半日方止，響尾蛇在期間有時候會游走在貢品之間，嘗一口靈果，舔一口蜂蜜，或盤住那頗顯不凡的玉石細細感受，最終卻回到自己的奇石上甩尾一鳴，眾妖獸都如釋重負地抬起頭來，將自己的貢品收回，各自轉身離去。

    直至群獸散去，響尾蛇都盤踞在奇石上目送隸屬，直到再無妖獸停留卻扭頭鉆進土壤消失，暗中觀察這一切的青年屏住呼吸，確認沒有異狀后悄然離開，心中卻洶涌著驚濤駭浪。

    “并未化形的這些妖獸竟然確立了類似朝貢的上下關系，這在過去見所未見，這片森林確實神奇，不像那模仿人類文明的妖城，這更像是妖獸最為自然的文明發源地！”凌青云感慨，心情欣喜難耐，這令他深受觸動，不局限于單一生命，上升到高于族群的文明階段，意義非同凡響。

    他繼續在森林中行走，觀察著猶如白玉的花朵，看著金色與紫色的蟻群爭奪領地，還有靈鹿起舞，百獸敬服……他懷疑自己已被發現，那只疑似靈獸的孔雀簡直與他直接對視，卻似什么也沒發生一般轉身飛去，是不曾看破他萬靈元術的偽裝嗎？他的變化確實足以瞞過靈階存在，但一頭靈獸卻對窺探自己的存在如此漫不經心，倒也是罕見的狀況。

    他當然也遇到過妖族，有童子模樣，實際修為難以估計的妖怪沖他笑著招手，還有群妖將捕來的獵物放在火中燒烤，辦起了篝火宴會，還有氣息人妖難辨的老嫗走入木屋，轉身時竟化作妙齡女子，一笑嫣然。

    “真是叫人提心吊膽，卻又欲罷不能！”凌青云感慨，一般人闖入這種地方，就算天行強者恐怕也會掉頭離開，便是膽大包天者也不想闖進妖怪的老巢，可對他來說這種經歷實在是莫大財富，再加上萬靈元術能隱蔽他的真實氣息方有了這大膽之舉。

    欣喜之余，凌青云卻也不禁感到郁悶，郁悶的原因正是將他領入這片森林的靈光——自他走入這片森林，長達一天一夜的時間內靈光就沒有再次出現過，蔥郁而神秘的森林令他迷失了方向，徘徊這么久不只是好奇的緣故，無路可走也是重要原因。

    “難道說那靈光正是森林本身，所以進入森林后再無感受是身在此山中的緣故？”凌青云有所推測，的確，這片森林生機茂盛不下于荒木森林、西南群嶺中的寶地，奇珍異寶也出現了不少，但與他最初所想還是有不少出入的，而且這些奇珍異寶往往散發奇異氣息，令他眼熱之余卻不敢輕易染指，生怕觸犯這片地區的禁忌——上一次觸碰禁忌的代價還不曾消除，若是再犯，恐怕真要無路可走了。

    “倘若真是如此，還是在找到出口后盡快離開為好，所見所聞的確不少，在此游蕩卻并非長久之計。”凌青云自語著，忽然間，來自天空的光芒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不是他最初所見的靈光，可他對此同樣熟悉，青輝煌煌如日，曾作光明普照大地，這光芒屬于前不久在妖域大放異彩的存在——黑山老妖！

    不只是青光，那在空中幻化而成的青鸞翼也驗證著黑山老妖的身份，這令凌青云驚訝之余頓生疑惑：在黑山剛剛遭受進攻，百廢俱興之際黑山老妖不在老巢整頓養傷，來這片森林有何貴干？

    不只是他好奇，恐怕整個妖域的妖族妖獸冒險者都會好奇，而當另一股氣息在相同方向出現，凌青云便堅定了一探究竟的決心。

    因為那股氣息正是將他吸引至此的生命氣息！

    “不只是黑山老妖，還有另外幾股超越凡階的氣息云集于此，這究竟是何等機緣，吸引眾多大妖來此，此時距黑山之戰僅僅過了四個月，難不成這機緣也與黑山之戰存在某種關聯？”凌青云浮想聯翩，大妖云集對他來說是最壞與最好的消息，壞在他根本沒有能力從一群大妖手中奪寶，好在既然吸引諸多大妖關注，機緣本身必定比他預期的更為珍貴。

    是否一探究竟？凌青云轉瞬有了決斷，向那充滿誘惑與危險氣息的方向邁出了步伐。

    簡直是得到了啟明星指引，錯綜復雜的森林竟如撥云見日，行進過程格外順暢，以至于在黑山老妖氣息隱匿之前凌青云便窺見了令他本能期待的氣息來源——那是一棵堪稱參天，在整片森林絕對出類拔萃，卻又不曾超出萬木之界限的巨樹，不知覆蓋幾百丈甚至數里的枝干獨籠一方天地，無比精純的生命氣息騰升于空，令仰望者頓生敬畏。

    可這不是最令他驚訝的，真正令他驚訝的是他見到了黑山老妖的身影，化作人形的黑山老妖斂去青炎與璀璨光芒，此時竟無比恭順地站在樹蔭范圍之外，沖巨樹躬身行禮，同樣擺出這種姿態的還有另外幾道身影，俊男美女老者童子皆有，盡管他們不曾散發出多么強大的氣息，凌青云卻從站位明白了他們的地位。

    一群大妖！

    “看來這所謂的‘機緣’還是超出我的預料。”望見一群大妖連大氣都不敢喘的凌青云露出苦笑，這哪里是機緣，眼前巨樹分明是一尊超然存在，令黑山老妖都如此恭順對待，想想就能明白這巨樹要么是實力輩分高得嚇人，要么對妖域具有非凡意義，無論哪一點都不是他所能染指的，只是現在他已經騎虎難下！

    “當代黑山老妖，拜見萬妖樹母！”當黑山老妖站在群妖之前，躬身后恭順開口，終于知道巨樹身份的凌青云更是小心地隱藏氣息，甚至連視線都從巨樹上收回，將自身感知盡可能收回體內，別看這些大妖面對這所謂的萬妖樹母恭順行禮，這種層次的生命卻是時刻感知四周的，若被他們發現不遠處正有一個修為僅僅金身境的人類窺探著自己，接下來會發生什么簡直難以想象。

    因此凌青云只能小心再小心地隱藏自己，為此不得不犧牲自己的耳目，即便滿心好奇卻無法對黑山老妖的話語進一步探聽，只是隱隱約約感覺到這尊萬妖樹母地位確實極高，眾大妖中不止有黑山老妖，還有妖城之主這霸主級存在，他們在萬妖樹母面前儼然將自己擺在門生位置，畢恭畢敬，如今卻是在舉行某種歷史悠久只是不為人知的儀式。

    儀式的具體內容是什么？似乎類似祭祀，所謂樹母卻不曾給出回應，莫非萬妖樹母并非眼前巨樹，而是已經消逝的另一存在，或它目前正在沉睡當中？全力隱藏自身氣息的凌青云不禁浮想聯翩，卻不得不繼續隱藏自身，不露絲毫破綻。

    隨后，恐怖氣息釋放，一股接一股地消失，其中最強勢地莫過于黑山老妖，哪怕沒看凌青云腦海中也勾勒出這尊王者振翅而去的姿態，沒等他為此松一口氣，一道直接出現在腦海中的聲音卻令他駭然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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