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顧榮林手里拿著水杯，手不停的哆嗦著，看到顧斯臣回來，另外一只手迅速摁住了右手腕。
顧斯臣看向顧榮林的手，顧榮林還在試著隱瞞。
“你還真是厲害啊。”
“得了癌癥都能這么淡定。”
“早就知道了吧？”
顧斯臣拉過椅子順勢坐下來，聲音冷冰冰的，語氣有些怪，好似在冷嘲熱諷一樣。
“你這孩子，胡說什么呢，我得癌癥？怎么可能。哈哈。”顧榮林輕咳了一聲，將水杯慢慢端起來，他要喝水。
可這會兒手怎么都不聽使喚一樣，不停的晃著，水杯在手中顫顫巍巍，終于拿不住，最后掉了下來。
杯子里的熱水灑了一床，被子都濕了，顧榮林有些懊惱的看著自己顫抖不停的右手。
就連視線，都開始變得模糊了起來。
他閉上眼睛，拼命的調整著自己的心態，顧斯臣則是坐在一邊看著顧榮林，一句話也不說，就只是看著他而已。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調整好了自己，手不顫了，可眼睛卻怎么都覺得不好受。
他望著顧斯臣，晃了晃手腕，悶笑了一聲，“哎。人老了！”
“還裝。”顧斯臣右手在床上猛地一拍，啪的一聲發出悶響來。
他一頓，嚇了一跳，沒想到顧斯臣會突然這么暴躁。
顧斯臣豁然起身，喝道：“多久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身體出現異樣了？”
“我來看你這么多次，你怎么一次都不說？上次帶斯軒來的時候你也不說！！”
“顧榮林，你就是想死你也自己找個地方自己去死好不好？”
“你瞞著我，害的你自己病情加重，你以為我就會同情你么？你以為我把這事兒告訴宋溪瑤告訴顧斯軒，告訴爺爺。”
“告訴顧家所有的人！她們就會原諒你，就會來看你是么？你做這些有什么意義啊？”
顧斯臣暴跳如雷，大發雷霆。
顧榮林低著頭不說話，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內心里的愧疚更加深了一些。
顧斯臣咬牙切齒，抬手指向顧榮林，聲音動靜很大，把護士都給招惹了來。
“先生，這是病房，麻煩你小聲一點。”護士好心提醒，顧斯臣一個冷眸掃過去，喝道：“叫保潔過來，把被子換了！”
護士愣了一下，這口氣，那模樣，真是要多囂張有多囂張了。
“行，我幫你叫保潔過來換被子，但是先生，請你小聲一點，病人需要休息。”
“滾出去！”顧斯臣皺眉，不滿的掃過那護士，他已經夠煩了，這護士還來管教他？
沒看到門口兩個警察都沒管他么，這護士還來管他？
護士冷笑了一聲，擺明了沒想和顧斯臣計較的意思。
在這個科室的人，每天都得挨幾句罵，不是現在的人素質低。
而是這個科室……不是這癌癥就是那癌癥的，家屬的心情，她們理解。
顧斯臣轉身坐在沙發上，護士關上了門，顧榮林望著顧斯臣，小聲說著：“斯臣，你沖著人家護士發什么脾氣。”
“你還管教我來了？”顧斯臣悶哼了一聲。
顧榮林一愣，趕緊搖搖頭，他沒有要管教顧斯臣的意思。
“剛才林叔來了，他和上級申請，你可以出去一天。”
“等下換身衣服，我帶你去看爺爺。”
顧斯臣聲音淡淡的，顧榮林卻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斯臣，你說什么？你說我可以出去一天？”
“我可以去看老爺子了？”
“收起你這副鬼樣子吧。”顧斯臣看著顧榮林就莫名的煩躁。
那么開心做什么？這可能是最后一次見老爺子了他知不知道？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他這輩子都不要有這么一天出來的資格。
……
去醫院的路上，顧榮林一直在旁邊整理著衣服，嘴里還不停的說著：“斯臣，這么多年了，我真的沒有這么開心過！”
害的顧斯臣都沒有心思開車。
顧斯臣只是嗯嗯嗯的敷衍著，顧榮林卻像個孩子一樣，一會兒問問顧斯臣這，一會兒問問顧斯臣那。
“你公司還好嗎？這么多年了公司有沒有改變？”
“斯臣，咱們市現在有什么其他的建筑嗎？”
“哎，爸的老宅現在打理的怎么樣了，是不是還是以前的模樣？”
“真想念爸爸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樹，還有屋檐上的那幾個燈籠啊。”
“哎，都要跟不上這個城市的發展了。”
他看著窗外不停倒退的樹木和高樓，忍不住感慨，“五年啊，果然改變的不止是我們這個人，還有這個世界呢。”
顧斯臣不語，一手拿著手機，在給顧榮耀發消息。
顧榮耀說爺爺醒了，但精氣神不是太好。
顧斯臣告訴顧榮耀他要帶顧榮林來醫院，顧榮耀驚訝的不得了。
陸軍總院和二院離得很近，開車十分鐘就到了。
顧斯臣和顧榮林下了車，便見顧榮耀從住院部出來，看到顧榮林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傻的，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顧榮林站在原地，太陽光的照應中，兩個人的影子投在一起。
“二哥。”顧榮林輕輕的叫了顧榮耀一聲。
那一刻，顧榮耀的心里十分的沉重。
他在想，自己到底承受不承受的起這一聲二哥。
相對應，叫出二哥的那一瞬，顧榮林的心里也十分的復雜，他在想自己有沒有資格叫這么一聲二哥。
“好！”
這么多年，顧榮耀也從來都沒有去見過顧榮林。
不是不接受顧榮林，而是就當他是個陌生人罷。
可這一刻見到顧榮林，在聽到顧榮林叫自己二哥的那一瞬，所有的過往，仿佛全部都煙消云散了一樣。
“去吧，爸在病房。”顧榮耀拍著顧榮林的肩膀，那一下又一下，是寄托是希望是親情。
顧榮林的鼻尖泛紅，想哭，卻又忍了下來。
“四伯，跟我來。”顧斯臣走在前面，顧榮林點了下頭。
腳下的鐵鏈在外面時還沒什么聲音，而進了醫院時，和瓷磚發出嘩啦嘩啦的碰撞聲。
周邊的人不停的朝著顧榮林這邊看來。
顧榮耀這才發現，顧榮林今天是帶著腳銬來的醫院。如果是往常的顧榮林，他一定會忍受不了大家的側目，畢竟他是那么要面子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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