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場血海里的其他人,卻要日日承受著蝕骨之痛,不得解脫。就像那個清純?nèi)缪┑呐樱K究還是淪為了仇恨的囚徒。
她不怕走上那條路,相反的,為了報仇,她什么都可以去做。
這一夜改變了許多事情,不知不覺之中,再也沒了那個善良單純的姑娘,而是一個為仇恨而生的無心之人。
又是那場噩夢。
ns的火焰、暗沉的夜空,還有一聲聲凄厲的大笑:“夜墨軒,我恨你”
“我恨你。”
“我恨你!”
夜墨軒再一次從噩夢中驚醒。
“皇上,飲些安神茶吧”,總管太監(jiān)用柔軟的絲絹替他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冷汗,并遞給他一盞溫度適宜的安神茶。
他接過那盞茶,輕輕抿了一口,龍齒的澀和石菖蒲的苦混合在一處,他的眉頭忍不住輕輕蹙起,他失神一般地問道:“她說她恨朕,你說,朕是不是很可恨?”
劉總管見這個少年天子這般神情,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冒冷汗:“奴才不敢。”
“不敢?”,他笑了,笑得那么無奈:“你是不敢”,這個世上,只有她敢。
只有她敢在他身邊肆無忌憚地撒嬌,只有她敢叉著腰叫他的名諱,只有她敢對他說:“我恨你!”
他看了看身側(cè),臉上居然露出一絲笑容,仿若那個人還在,還會像以往那般嬌笑著箍住他的脖頸,嫣紅的唇邊吐出芳香的氣息:“阿軒”
這個世上,或許,只有她一個人是真心愛他的
自從那天晚上,傳話的太監(jiān)跪倒在他面前:“皇上,梅蘭苑走水了”
他親眼看著,被火焰覆蓋的梅蘭苑,火焰沖天,如蛇一般燒了起來。
他是帝王,他的世界里本只可以有權(quán)謀,他的眼里只能有江山,兒女情長,那些東西,一文不值。
但是,為了她,他敞開了心扉,他覺得江山霸業(yè)和感情并不沖突,在他終于想要好好守住那份感情的時候,那么美好的一切,卻終究逝去。
至從她離開之后,他最近越來越感到孤獨,高處不勝寒,他所見到的都是低垂的黑色頭顱,就連他的枕邊人都對他虛與委蛇。
只有她,只有她,曾經(jīng)那么真,那么真地愛過他。
他也曾經(jīng)很真實地在她身上感受到溫暖,他心念一動,想要留住這抹唯一的,幸福的感覺。
可是一切終究已經(jīng)來不及怕。
“阿璃,阿璃,我對不起你!只要你回來,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
他顧自說著,卻是對著女子的一副畫像。
畫上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神采飛揚,是無比幸福的笑容。腦海里不由得浮現(xiàn)她凄涼的諷笑,惹人心傷。
他起身,再次走到那片廢墟,在那一片雜亂之中佇立良久。
身后的劉總管小心翼翼地提醒他:“皇上,該回宮了。”
他的身子并沒有動,只是悲哀地想,這場大火之后,他的世界里已經(jīng)只剩下無窮無盡的寂寞了
因緣本由癡出,癡生行,行生識。識生字色,字色生六入。六入生更樂,更樂生痛。痛生愛,愛生受。受生有,有致生。生致老死。合十二因緣,成為身已,有身當就老死。
月色朦朧,露霜夜正濃。
恍惚記起,陳玥璃是在她十七歲那年嫁入太子府為妃的,正是青春上好的年紀,天真爛漫,心如冰雪。她雖沒有任何身世背景,卻被他寵著放在心上。
那時新婚之夜,她緊張得渾身都在細細地顫抖。
她的蓋頭被他用秤挑開,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張年輕男子的臉,劍眉菱唇,棱角分明,不怒自威,但那雙黑沉的眸子里卻發(fā)出微微的光,仿若暗夜中夜明珠的柔光。
她心頭一熱,默念,這就是她相伴一生的夫君。
他對她甚為溫柔,雖然她顧忌許多,但終究有一日,在他的身下漸漸化為一泓春水,緩緩地流淌著。
記得那夜,他在她耳邊輕輕呵氣,撩得她發(fā)癢,她在他懷里咯咯地笑著,嘴里像含了一塊糖。
“夜、墨、軒”,他的名字從她的丹唇中緩緩?fù)鲁觯故侨玖艘粚屿届坏南銡猓砣说镁o,她環(huán)上他的脖頸,嬌笑著道:“阿軒,我們一定會白首到老的,對嗎?”
他眸色一柔,隨即溫柔地一笑,吐出兩個字:“當然。”
他將一只金鑲玉鏤空連心手鐲鄭重地放入她的手心:“阿璃,這是我特意請宮里的工匠花了三個月雕琢成的,寓意我與你,心心相印。”
那時的她滿心都是歡喜,連眉梢都沾染著喜氣。
她是太子良娣,太子府內(nèi)除了她還有別的侍妾,他也有自己的太子妃,但是她進門之后他總卻是處處寵著她。
她試著問他,為什么不去她們的房里,他曾笑著將她攬到懷里,輕輕在她耳垂處咬了一口:“傻瓜,我有你就夠了,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她便信了他,安安心心做他唯一的女人。
這一晚,她一個人想了許多,這一年來的一切如同前塵往事,紛紛掠過眼前,徒惹情恨。
現(xiàn)在已是隆冬,窗戶是破的,冷風呼呼地吹進來,再加上被衾又薄,她冷得連腳指頭都像冰塊。
只有這樣,她才能勉強清醒。
她覺得冷,很冷,即使現(xiàn)在待在屋子里,她也冷得徹骨,不得不蜷成一團,來獲取一點點的溫暖。
只是無奈,無奈酒冷身殘,此心已寒,如何乞君憐?
為什么她還會想起他,那個辜負了她的男人,傷害了她的男人,和她之間隔著血海深仇的男人。
至此之后,他們之間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仇恨,只有痛苦。
“無心姑娘”,門外響起了葉修的敲門聲。
“嗯”,她含混不清地應(yīng)了一聲:“進來吧。”
他身上依舊穿著那件長袍,渾身沾染了外面的寒氣,懷里卻抱著一條棉被:“無心姑娘,我給你拿了一條冬絮,這里條件不是很好,只得請姑娘忍著些了。”
“嗯”,她應(yīng)了一聲,任葉修替她蓋好棉絮,接著又看到窗外有人影晃動,她欠身一瞧,原是葉修在替她糊窗紙。
她凄涼的笑了笑,笑的流下淚來,眸子里卻是一片清明,笑中帶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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