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鐵茂元氣色一頓，臉上多了一股肅嚴，大有公私分明的味道。
“此番前來石寨，鐵某為你們運來了一月的口糧，雖說皆是高粱等粗糧，不過也能令人填飽肚皮。”
鐵茂元鄭重的道，露出了盡力而為的模樣。
“粗糧也無妨，到底運來了多少糧食？”
李葉心中頓生不好之感，鐵茂元話語前后遮掩，絕口不提糧食幾何，實在令人有些心里不安。
“五石蕎麥，七石高粱。這十二石糧食皆是足秤，沒有任何的少缺。”
稍作猶豫，鐵茂元沉聲回道，身子挺的筆直，直視著李葉。
“鐵茂元！你莫非是欺我年少不成？帶來這點糧食竟然還大言不慚說是一月的口糧！”
李葉聞言，頓時氣的火冒三丈，十二石粗糧，也就一千四百斤左右，分到石寨二百多口子人手中，最多一人也就攤個六斤。
六斤粗糧，再去皮脫殼，所剩的糧食，一個半大小子兩天就能給吃個精光。
鐵茂元竟然說是一月的口糧，這怎能令李葉不急！
“李家小子，你也莫要生氣，咱整個清水縣可不止石寨鬧糧荒，就在前幾日，有一個村寨就曾餓死了人，皆因沒能及時的領到縣里的賑災之糧！”
鐵茂元氣道，語氣之間也多幾分橫勁，顯然李葉的態度已有些令他不快。
同時也在暗示李葉，眼下能有這些糧食就不錯了，總比那些餓死人的寨子強。
“別的地方我不管，李葉只要石寨該有的糧食！”
李葉上下盯著鐵茂元，并沒有因為其話語而有所松動，態度依舊的絕然，咬著糧食不放。
“天地良心，鐵某可沒有貪你石寨一粒糧食，這可是賑災糧，我就是再貪財，也做不出這般斷子絕孫之事。”
李葉的目光，令鐵茂元頓時了然，對方明顯的在懷疑他中飽私囊，克扣了糧食，這讓他再也不能忍受，當下就取出一封未開啟的信件，遞給了李葉。
此信原本該交于石承海，奈何鐵茂元運糧來到石寨時，石承海領人進山了。
鐵茂元這才來了李家，也趕上了之前林老午之事。
此刻，如果不是李葉這般緊逼，加上鐵茂元自身也是不甘受到莫須有的污點，也不會將此信交出。
信件有火漆密封，足可證明從未被開啟過，李葉取出內里紙張，鮮紅的縣衙的印戳貼別醒目，不過，其內容卻令人涼透了心。
“如何，鐵某可曾誆騙于你？”
鐵茂元對著臉色漸漸凝重的李葉道，心情頓時也輕松了，沒有了之前的針鋒對持。
“鐵捕頭見諒，之前是李葉孟浪了。”
李葉苦澀一笑，對著鐵茂元賠禮，這才將手中信件還了回去。
此信出自縣令，詳細交代了糧食的總量，更多的是勉勵之言，與鐵茂元說的一般無二。
“無妨，如你這般過激之人，鐵某近些日子碰到的不少，對這些早就適應了。”
鐵茂元心有所感，近些天沒少去鬧糧荒的幾個村寨，每當將賑災的糧食運到，就會發生如今之事。
“縣里的糧倉吃緊，如今已經見了底，新上任的朱縣令為此事都急的上了火，為了不使百姓忍饑挨餓，把家里女眷的首飾也當賣了，貼補出去換了糧食。”
鐵茂元左右看了一眼，對著李葉低語，此話他可沒對除李葉之外的人講過。
當然，鐵茂元這般另眼相待，也是因李葉此人仁義，亦不缺無畏的男兒本色。
鐵茂元可從沒見過哪個村寨的公子，在豐衣足食的情況下，為了不相干的人還能這般無懼的頂撞官府之人。
“縣里的糧倉吃緊……朱縣令可曾找到應對之策？”
李葉驚道，這消失對石寨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從鐵茂元的神色中，他看出此事斷然無假，對方也不敢以此來騙人。
李葉知道，清水縣本就窮瘠，前后幾個縣令來此治理，也沒能令地方擺脫清貧，反而是越治越窮，縣衙的財政也虧空的極為嚴重。
而這朱縣令來清水縣，剛上任月余，還沒和地方紳士商賈熟絡，就碰上了這般棘手的事，如果沒有完善的對策，怕是會鬧出大亂子來。
“縣尊曾私下召集過縣里有名望的商賈富紳，只是結果卻不盡人意。”
鐵茂元搖頭道，那些有錢富戶經過前幾任縣令的多次拔毛，眼下誰也不肯再出錢，加上朱縣令剛就任，身為地頭蛇的他們更是不甚懼怕。
“此路不通，縣尊已向州府申報批糧，奈何也被拒了。哎，若是清水縣大范圍都鬧了糧荒，州府也不至于不管不問。”
鐵茂元繼續道，這事憋在他心里太久，如今既然說開了，也不在乎多說幾句。
不過，鐵茂元沒說向臨近的縣借糧之事，幾年前的借來的錢糧還沒換呢，人家絕對不會出手幫襯。
“你這般說了一堆，也就是想讓我認可了你送來的這一月的口糧，可是這點糧食當真是撐不到足月。”
李葉苦嘆，此時的他都不敢想如果石承海知道此事后，會有怎樣的反應。
老頭子為了能給寨子多要些糧食，將家里的老驢都買了，去巴結鐵茂元做了打點之用。
“老里長那里我去說，你只要負責穩住村民就行。”
鐵茂元思索片刻，又從懷里掏出了一張蓋有縣衙大印的紙張：“這是縣尊頒布的開墾荒田的政令，你們石寨只要開墾出一百畝田地，今年的賦稅不光全免，就連那新開墾的田地在三年里也無須繳納一文的賦稅。”
“開荒造田？你出去石寨走一圈，可還有閑置之地？讓我們去哪里開荒？難道進大山不成！”
聽了鐵茂元的話，李葉就火氣上竄，拿著那開荒的政令，在心里連那未曾謀面的朱縣令全家也給問候了一遍。
“鐵某只是傳達政令，別的可不負責。老話說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石寨挨著云夢山，也不失為一條出路。”
鐵茂元也不生氣，任由李葉嘴上痛快，反正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李葉不認也沒得選擇。
“那行，你回去回稟縣尊，將那云夢山劃給我，石寨以后再也不提糧食之事，往后的幾個月，縣衙能給多少要多少，絕無二話。”
李葉激怒著道，似乎有些口不擇言，瞪著雙眼望著鐵茂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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