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嗎？”

    小屋子里，馨竹看著已經(jīng)呆坐了許久的張承延，心中不免有些擔(dān)憂。

    這幾天張承延的日子不太好過，為了替趙綾綃分擔(dān)壓力，趙夏谷把他給抬了出來，撤出寨子畢竟是他的計策。這樣一來，礙于族規(guī)，不敢找趙綾綃的人，便把氣撒在了他的身上。

    趙夏谷雖然將他推到了臺前，但卻也沒有撒手不管，正是在他的護(hù)持下，張承延才能安然無恙，只是受到一些詰難罷了。后來，是趙綾綃拖著病體，親自過來解圍，張承延這才算是虎口脫險。

    “啊……”聽到馨竹的聲音，張承延回過神來，“實話說，不太好。”

    “這幫人也真是的，明明就不可能打得過官軍，逃進(jìn)大山里是為了他們好，可他們卻不領(lǐng)情，真是不是好人心。”

    “這大概是因為他們和我們是不同環(huán)境中長大的兩類人吧，有些事情想法不一樣，也是很正常的。我……只是心情有些不好罷了，你不用擔(dān)心。”

    這些事情，馨竹不是很懂，聊了幾句也就沒有下文了，張承延又開始一個人想著一些事情。逃進(jìn)大山里，自然性命是無憂的，官軍最多是派上一些人進(jìn)來試探試探，絕不敢冒然大軍進(jìn)山，只要將這第一波探路的士卒擊退，便可安穩(wěn)的待在山中。

    官軍不會進(jìn)山，必然扼守住寨子和大山之間的連接口，這樣圍而不攻，時間長了，等到糧食吃光了，寨子里的人，自然會出山。若他統(tǒng)領(lǐng)著官軍，勢必會這么做。對于如何破解這樣的困局，他有了一些想法，所以才建議撤進(jìn)大山，而并非全然是為了減少傷亡。不過這一點，他有些顧慮，沒有說出來。

    官軍圍而不攻，這只是他的推測，至于會不會發(fā)生，也要看官軍是否配合。若是個頭腦簡單的，說不定放把火把寨子燒了，也就帶著人撤了，那他的這些想法說出來就顯得多余了，徒增別人笑料罷了。

    其實他并不是很懂戰(zhàn)爭，只是前世看的一些歷史劇中，有些東西和眼下的情景很相似，便把里面的一些計策拿過用了，只是不曾想竟真的有了一些效果。

    入了夜，白天發(fā)生的事情，確實影響了他，讓他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安眠。

    “你睡不著嗎？”

    “你也沒睡啊，是不是我吵到你了？那我出去坐一會兒吧，等你睡著了，我再進(jìn)來。”

    張承延從地上鋪蓋的涼席上起身，就要往屋子外面走。馨竹從床上起身，在張承延要開門的時候，從身后攬住了他，人貼在了身上。身后的柔軟，讓他已經(jīng)放在門栓上手，僵硬住了，整個身子也是如此。

    “不要出去，今晚……我陪你！”

    張承延此時不知道如何是好，馨竹的一句話，讓他之前所有的堅持和克制，在頃刻間土崩瓦解。一直以來，即使有時候他會故意透露出疏離感，但馨竹卻一直在接近他，今晚做出這樣的舉動，怕還是見他心里有結(jié)，想要用身子安慰他。馨竹出身風(fēng)月行當(dāng)，或許這是她能想到的，安慰男人的最好辦法了。

    “我……在明州，有一個女子等我！”

    張承延本以為自己說了這句話，馨竹便會知難而退，不曾想他腰間的手臂環(huán)繞的更緊了，“我不在乎，現(xiàn)在是我們在一起！”

    黑暗中的屋子里，有女子嬌柔的低吟，有男子沉悶的低哼，還有木床‘吱呀’晃動的聲響……

    清晨，靜謐的小屋之中，馨竹披散著頭發(fā)，在張承延的懷里醒來，似是想到了昨晚上的事情，臉上閃過一抹紅暈。見張承延還在沉睡，便用她的發(fā)梢，調(diào)皮的在他臉上滑來滑去。

    張承延醒了，臉上帶著笑意，顯然心情不錯，見馨竹有些鬧騰，便拍了一下她光潔豐滿的秀臀，“別鬧了，再睡一會兒。”

    等到真的起床的時候，已是巳時過半。叫醒他的是學(xué)堂里的孩子們，在屋子外面，門敲得咚咚響。原本一直按時出現(xiàn)的他，今日竟然忘記了去學(xué)堂里上課，孩子們左等右等，他都不到，只好派人過來找了。

    **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白居易所寫《長恨歌》中的這兩句，他今日才算是有了真正的體會。換做他是唐玄宗，怕也是能干出這樣的事情。

    今日學(xué)堂里的課，他索性就教了白居易的這首《長恨歌》。當(dāng)然給孩子們講愛情，多半是對牛彈琴，所以他便把此詩講解成諷刺唐朝政治，之后便是講了安史之亂，強大的唐王朝由此衰敗下去，最后說了幾句警示的話，上午的課就結(jié)束了。

    關(guān)注他的人，不止是學(xué)堂里的孩子，趙綾綃下午便派人將他給請了過去。經(jīng)過幾日的休養(yǎng)，趙綾綃現(xiàn)在勉強可以坐在椅子上了，傷勢算是在漸漸地好轉(zhuǎn)，再等些日子，就能痊愈了。

    “先生對昨日的事情，心里還是有芥蒂的，今日學(xué)堂上課的時間，可是只有往日的一半。”

    “今日學(xué)堂發(fā)生的事情，是在下的過失，不過請大小姐放心，以后便會如常，有些事情，不會一直記在心里的。”

    “先生能如此大度，綾綃也能少一些愧疚。”趙綾綃說著，坐在椅子上的身軀，稍稍彎了一下，算是對他的致歉，“夏谷，滾進(jìn)來！”

    昨日寨子里許多人上門圍堵張承延，這件事情盡管趙夏谷是為了趙綾綃考慮，而且他也護(hù)住了張承延，但終究是他挑起來的，是陷張承延于危險境地，趙綾綃現(xiàn)如今倚仗張承延，對夏谷不得不懲罰。

    趙夏谷是**著上身，光著脊背，綁著藤條進(jìn)來的。進(jìn)屋之后，就單膝跪在張承延的跟前，抱拳說道：“先生，昨日是夏谷對不起你了，還請先生原諒，任何打罵，夏谷絕不退縮。”

    張承延將綁在趙夏谷身上的藤條，解下來扔出了屋子，把一直跪在地上的趙夏谷扶起來，笑著對趙綾綃說道：“大小姐，這負(fù)荊請罪可要不得，有些過了啊。”

    “先生見笑，綾綃乃是草莽之人，讀的書不多，只記得這個認(rèn)錯的法子，便讓夏谷依著做了，若先生有氣，盡可打罵，這件事情實是他莽撞了，陷先生于危險境地。”

    張承延心中的不快，自是早已經(jīng)不見了，哪怕是有，也不敢真的動手打罵，趙綾綃這番作為，只是讓他明白，紅羅寨這件事情上理虧罷了。讓趙夏谷穿上衣服，一起坐下來，商量著后面的事情。

    言州那邊，一直有寨子里的人在盯著，這幾日他們的糧草，依靠的是城里富商大戶的支持，暫時沒什么問題，下一批糧草很快就會從江寧那邊運過來。燒糧這種事情，可一不可二，等到江寧的軍糧運過來之后，官軍就會出發(fā)過來了。

    三支軍隊，自是不可能都開拔前往紅羅寨，這一帶匪村不少，紅羅寨只是比較厲害的一個，但官兵也不會太過分散，在軍卒不多的情況下，分兵是大忌。張承延推測，怕是三路軍隊，各自為政，紅羅寨可能面對的是一支千人的官軍，只是不知道是哪一路罷了。

    商談了一會兒，眼下官軍還沒過來，需要說的事項無非就是那幾樣，其中最重要的還是戰(zhàn)爭物資的準(zhǔn)備，寨子里大多數(shù)的人，都在做著這方面的事情，他不方便插手，談完該注意的地方后，就起身告辭了。

    回來的路上，難免想到了馨竹。這女人原本是不打算招惹的，可是昨晚那種情形之下，他又不是柳下惠，最后發(fā)生了男女之情，自是情理之中。只是一想到秦韻，便有些心虛，真不知道回去之后如何交代。

    回到了住處，中午的飯食才準(zhǔn)備好。自從進(jìn)了山，吃飯的時間便往后延了，畢竟大家住在一起，燒菜煮飯的鍋只是固定的幾個，做不到一家一個，只能依次使用。他們不是紅羅寨的人，自然要安排在后面。

    “其實，我做的菜和煮的飯，都不是很好吃，可你怎么從來都不說啊？”

    “因為是你做的。”

    張承延這時候自然不會說自己不挑嘴之類的大實話，凈挑一些好聽的說出來。既然已經(jīng)是他的人了，相處起來也就放松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般，總保持著一些疏離。

    官軍來之前，這段日子還算是平靜的，唯一的波瀾還是在學(xué)堂里。應(yīng)該是從大人那里聽來的，還是關(guān)于他要大家都撤到大山里來的事情。

    關(guān)于這些，有些孩子覺得張承延說得不錯，應(yīng)該利用大山的地形優(yōu)勢，與官軍展開周旋，當(dāng)然也有反對的，覺得這樣做沒有骨氣，無論怎樣也該和官軍打上一架再說。

    這種事情，自是不可能因為他一句‘不許討論’就停止，事實上他也不想去封住孩子們的嘴巴，只是若是任由孩子們這樣爭執(zhí)下去，自然是于他不利的。

    孩子們畢竟年紀(jì)還小，在思維上還是跟不上他的節(jié)奏，張承延只是稍微引導(dǎo)了幾句，這件事情后來就演變成了關(guān)于‘骨氣是什么’的探討，而他也就順利的從漩渦中心跳了出來。

    不過這件事情也讓他起了警惕，學(xué)堂這段時間還是關(guān)閉的為好，若是再開下去，恐怕會生出一些麻煩。當(dāng)日下學(xué)之后，張承延便去找了趙綾綃，將他的想法說了出來。趙綾綃也明白，這應(yīng)該是有些大人，借孩子們的口，去詰難張承延，只是稍作思慮，便同意了他的想法，將學(xué)堂暫時關(guān)閉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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