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外面的呼喊,魚弘志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顯然是沒少吃這幫學生的苦。李德裕則是滿臉疑問,不懂他們為何會出現在這里。至于劉禹錫,苦澀的看魚恩一眼,心中滿是愧疚,顯然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
太學在古代是國立大學,無論是王侯貴族還是封疆大吏,見到國子監祭酒都是禮敬有加,因為太學代表著天下讀書人的夢想,希望,追求,有著無與倫比的影響力。太學的學生也不只是學生,他們許多人已有勛爵加身,甚至已經考取功名也不足為奇。學生們更是可以聯名上奏,直達圣聽。
被學生們堵門是很不光彩的事情,會影響到身份,名聲,甚至官途。
這次義昌公主是真懵了,她也不知道這幫學生為啥來,只能默默祈禱事情別和她扯上關系,不然一個弄不好公主的地位都會受到影響。
魚恩大致能猜到怎么回事,還以為又被李德裕算計了,剛拿到方法又弄這么一出,顯然是想貪功。心中無比悔恨,呼吸越來越急促。慘白的臉色也跟著越來越紅,小宇宙正噴薄代發之時,劉禹錫猛然站起身,對著魚恩道:“老夫去處理,必不讓駙馬再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言語很溫和,透著關切,透著歉意。送給李德裕一個鄙視的眼神后,渾濁的眼神變得異常堅定,宛如慷慨赴死的義士。
出于好心,李德裕覺得他也應該出去看看,便跟了上去。
客人都去了,主人家哪能不跟著?義昌公主急忙跟了出去。等他們三個都走后,屋里只剩下魚弘志和魚恩,說話反而方便了許多。
“老東西,別裝了,有啥話都跟咱家說說,咱家也好幫侄兒參謀參謀。”
言語很輕佻,也帶著高傲的自信。被稱作老家伙的人也不生氣,反而認認真真的幫氣頭上的魚恩梳理整件事。
“少爺,老奴以為整件事相爺應該不知情。”
初見李德裕,魚恩確實是被氣糊涂了,經鄭粹這么一說,魚恩忽然發現他犯了個很嚴重的錯誤。若是李德裕參與這件事,怎么會等皇上再次下旨才來問?先問清楚,再把生米做成熟飯,魚恩縱是有通天的本事還怎么翻案?
想到這里,魚恩本就低沉的頭變得更低了,他知道自己誤會了宰相,相爺今天來確實是為百姓辦實事,而不是自己心中想的那般骯臟。
或許是看出魚恩的心事,李德裕勸解道:“你也不必內疚,誰讓他有那個人事不干的侄兒。更何況老匹夫最近和仇士良走的有些進,活該給他吃點苦頭。”
聽到這番話,魚恩的眉頭瞬間皺起,在他的印象中,李德裕和仇士良不說是生死大敵,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系,怎么會走到一起?
老狐貍就像是人肚子里的蛔蟲,在他面前任何心事都無所遁形,哪會不知道魚恩心中所想?馬上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給魚恩解釋一遍。
李德裕在朝堂上有個死黨,鐵到沒朋友的死黨,這人就是牛僧孺。凡是李德裕同意的東西,牛僧孺都反對,凡是牛僧孺同意的東西,李德裕都反對。李德裕幫著武宗推行鐵鍋,牛僧孺會沒意見?不僅有意見,而且意見還很大,最讓人無語的是,還找到足夠的理由來支持他的意見。
自從安史之亂后,大唐失去對北方的實際控制,河朔三鎮聽調不聽宣。失去北方后,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大唐失去大半鐵礦,鐵產量急轉直下,甚至有些供不應求。
牛僧孺反對的借口正是與鐵有關。他害怕朝廷冒然推廣鐵鍋,會造成鐵器價格上漲,傷害到軍隊武器的供應。
魚弘志的擔憂比牛僧孺更大,一旦朝廷軍隊戰力下降,本就蠢蠢欲動的各藩鎮絕對不會坐等朝廷恢復元氣,到時候后果不堪設想。
因為有魚弘志支持,牛僧孺這一派聲勢浩大,險些就逼著武宗收回成命。關鍵時刻仇士良站出來支持李德裕,這才讓推廣鐵鍋得以繼續進行下去。
仇士良這么做倒不是憂國憂民,只是本著魚弘志支持的他都反對,便和李德裕站到一起。
把事情經過解釋完,魚弘志看著魚恩嘆息道:“好侄兒,你可給叔父出了個難題呀!”
……
話說兩頭,劉禹錫,李德裕,義昌公主剛走出大門,就看見幾十個太學學生,在門口吵鬧,為首的人正是王城。最憤憤不平的人就是劉禹錫那幾個學生,因為他們那天被罰的可不輕,不能找劉禹錫找說法,只能來找魚恩。
看見三人出現,王誠急忙示意大家收聲,然后對著三人深施一禮,張口說道:“老師,相爺,公主殿下,有些事情既然已經真相大白,我等便要討回屬于我等的公道。”
除了劉禹錫,他倆誰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能出言詢問。
等王誠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解釋完,李德裕才恍然大悟,為何魚恩今天這般對待自己。李玉那口鍋絕對是瞎貓碰到死耗子,純屬運氣好。魚恩所鍛造的鐵鍋,才是真正的機巧秒物。魚恩花費那么大力氣弄出的東西,就這么機緣巧合的安到李玉頭上,誰能不生氣?
至于義昌公主,弄明白學生們是來幫李玉討說法,心中很是歡喜。甚至還想用這幫學生牽制一下李德裕,然后再把某些消息悄悄遞出去,讓鐵鍋再不跟魚恩發生關系。
她只是想想,有些人卻已經付之行動。綠柳知道想幫小情郎爭功,這是最后的機會。一旦相爺把這些學生打發走,再想翻案寸步難行。心里想著這么大的場合消失個丫鬟沒人會注意吧,然后她就悄悄的退出去,想從后門出去給李玉報信。
消失一個丫鬟沒人在意,消失兩個呢?
對于公主她們那點破事香兒一清二楚,只是沒想到事情鬧的這么大,眼看著綠柳消失,心里怎能不著急?也借著沒人注意的機會悄悄退回去給魚恩報信。
聽學生們嘮嘮叨叨一大堆,劉禹錫黑著臉怒斥:“那日爾等沒證據卻要亂說,為師當然要懲罰爾等。今日為師與相爺已經摸清事情來龍去脈,此事多是駙馬功勞,爾等切莫在公主府門前胡鬧,丟太學的人!”
聲色激勵的話并未能嚇退這些學生,反而讓他們心里的火氣更大,只是礙于老師,宰相的面子不好爆發。還好李德裕及時說話,才壓抑住這些學生的怒火。
“鐵鍋之事本相已有定論。駙馬所鑄鐵鍋,與小侄所鑄鐵鍋只是形似,其它完全不同。不能說駙馬貪功,只是小侄湊巧,沾了駙馬的光。”
一番話雖然說的有理有據,但卻不能讓有人完全嘆服,只要還有萬分之一的希望,王誠也要再爭一次,不然怎能挽回那天的面子?
“相爺此言差矣!相爺怎知道只是形似?都是鐵鍋,莫非駙馬這口鍋里面有花不成?”
“你還真說對了,駙馬這口鍋里面還真有花。”
回話的人不是李德裕,也不是劉禹錫,而是魚弘志。
香兒顯然比綠柳的速度快,不多時魚弘志就出現在大門口。隨行的還有虛弱至極的魚恩,武家兄弟連臥榻一起給他抬到門口。
等走到眾人面前,老狐貍再次開口的時候,已經不是心平氣和的開玩笑,而是聲若驚雷的怒喝。
“鐵鍋之事關乎大唐隱秘,關乎大唐興衰,誰再敢刺探其中隱秘,莫怪咱家無情,直接送大理寺按通敵發落!”
說完話,也不理會驚呆的學生,轉身對李德裕道:“相爺也要謹記,今日之秘,只有我等知曉,再多一人知曉,便是有人犯下通敵之罪。”
話說的很死,讓學生們無從反駁,也不敢再反駁。其實很多人也不想再反駁,劉禹錫,李德裕的分量已經足夠,現在又出來個魚弘志,三個人豈會都偏袒魚恩?里面顯然是有不為人知的隱情。
士氣一旦瓦解,人群便漸漸消散,義昌公主的如意算盤自然也就落空了。她現在很憋屈,魚弘志出現的太及時,若是讓這些學生多攔一會兒,李玉當眾人面說出魚恩那番機巧,那這功勞不是李玉的也是李玉的。要是讓這些學生退走,再想把事情翻過來那可就難了,總打馬后炮本身就是一種問題。
正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魚弘志走到她身邊,悄聲道:“殿下有個丫鬟好像不太老實,總是吃里扒外的,用不用咱家幫您教訓教訓?”
魚弘志的話讓義昌公主一驚,瞬間就明白事情漏了。只是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說話的時候總會給彼此都留些臉。
狠狠的瞪了一眼魚恩,和他身邊的香兒,恨恨的說:“不勞公爺大駕。家里那些吃里扒外,不聽話的廢物本宮自己能解決!”
敢帶著香兒出現在這里,退路自然已經安排好,只聽魚恩虛弱的聲音不咸不淡的問:“小侄最近身子太弱,想去叔父家靜養幾天,不知叔父大人可否同意?”
“這里吵吵鬧鬧的也確實不太適合靜養,回家靜養幾天也行,只是咱家雖大人手卻少的可憐……”
話說到這里便不再說下去,只是笑呵呵的看著義昌公主。
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對方什么意思,雖然很不甘心,但是這個順水人情還得送,不然以后臉面子都不必顧慮。
等她點完頭,魚弘志馬上吩咐眾人回府。隨著當事者的離開,義昌公主府門前喧鬧的人群自散,只留下恨恨不平的公主殿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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