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上,宗之毅忍不住多看了徐知乎幾眼,他一身玄色朝服,清冷無欲的站在那里,不急著為任何人的話語辯論,也不反駁與他不同的觀點,絲毫不在乎他的地位能為他爭取的一切利益,舉手投足間都是所遇而安的淡然。
宗之毅想起前不久他家生的事,說起來他對他的妻子很好,甚至不惜為了妻子得罪了岳家,對此產(chǎn)生的流言蜚語也從未見他激動過分毫,讓言傳的人都忍不住見之不言了。
所以,昨晚的夢完全沒有根據(jù),夢到他和她是再荒謬不過的事。
徐知乎察覺的上方的注視,抬起頭,等著宗之毅的暗示。
宗之毅移開目光。
徐知乎又垂下頭,沒什么精神,好在宗之毅不是一個喜歡在朝堂上長篇大論的君王,否則他會考慮一個月休半旬的病假。
香爐中緩緩升起一縷青煙,庭院中的日影已經(jīng)轉(zhuǎn)到正午,佛堂中寂靜安詳,只有木魚的聲響。
戲珠坐在小佛堂外繡著荷包,看到明珠過來,才現(xiàn)到了換崗的時辰,但手里的活計還沒有做完,所以也不著急離開:“品易呢?這幾天都沒有看到他?”
明珠做過來,光影打在身上,已經(jīng)有些熱了,便往屋檐下坐了坐:“可能外面有事,不知道他又接了什么,忙進忙出的。”
戲珠理好線:“這都半個月沒見到人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難處。”
“有皇后娘娘的招牌,他能有什么難事。”明珠是不擔心他的:“娘娘可說了什么時候回去?”皇上來信催了幾次,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娘娘說明天。”戲珠說完看明珠一眼。
明珠聞言點點頭,接收的毫無壓力,娘娘很在乎一些事情,雖然暗自吃了藥,還是會力求月事結(jié)束后回宮,對于血脈傳承,娘娘其實是放不開的,至少娘娘本意不想帶著任何可能擾亂皇家子嗣傳承。
不過娘娘是不是該想想她能不能開懷,成天想些沒有邊際的事:“回去后差不多要住進清涼小筑了。”
戲珠看看找到腳邊的陽光:“住哪里不一樣,你幫我看看這個配色怎么樣?”
“都要繡完了還看什么配色。”不要開玩笑,姐妹。
“你就幫我看看嗎,或許還能補救一下。”
端木徳淑回宮當天并沒有讓儀仗開路,出來的時候低調(diào),回去的也悄無聲息,福壽門外伸直沒有等候的嬪妃。
直到鳳梧宮重新掛起鳳桿,后宮眾妃才知道皇后娘娘回宮了,并且已經(jīng)回宮多時,宮內(nèi)躍躍欲試爭鬧的氣氛瞬間壓下去很多。
雖然皇后娘娘平時也不出鳳梧宮,甚至很少對后宮的事指手畫腳,開口過問,但越是如此,越是覺得鳳梧宮就如它的占地面積一般,壓在后宮每個人的心上。
靜妃瞬間覺得后宮的氛圍都輕松了。
徐修儀撫摸著肚子,嘴角含著溫柔的笑意,她覺得**不離十了。
清暑見修儀娘娘眼含笑意,心中也跟著高興,不枉娘娘前不久向皇上誠懇認錯,并小心翼翼伺候,才得了一晚的機會,平時總也盼不到的子嗣,仿佛因為修儀幾個月的沉寂,好運就這樣來了,只要再等幾天,上了脈,新雨宮便會重新煥生機了。
徐修儀看著窗外鋪黃的晚景,不自覺的想,會是女兒嗎?不是也無所謂,兒子有兒子的好,女兒目前有女兒的優(yōu)勢,雖然她喜歡是個皇子,可若是能生出長公主自然也好。
所以徐知若對這一胎反而沒有任何壓力了,無論是什么,她相信都是上天賜給她最好的禮物,是對她隱忍克制的安慰,只要她有了子嗣,量齊西雨再不敢不將她放在眼里,皇后娘娘至少也會看在皇子、公主的面子上給自己三分顏面。
徐知若已經(jīng)不盼著能與皇后娘娘如何,這后宮目前鐵桶一般掌控在品易手中,誰能是皇后的對手。
她一開始便錯估了自己的能力,所以,與皇后娘娘撞上便是不明智的。
再說她何須跟皇后斗,又不是對手,她就安安分分的想辦法做個寵妃,等著未來皇后自己把自己的路走死了,她要確保有機會跟別人爭或者盼著皇后家那位索命一般的兒子趕快出聲,敗完皇后建立的所有賢良淑德,自然有人會說皇后德行有虧。
可惜,小皇子出生太晚,否則這后宮真的沒任何皇子的事了。
徐知若神色不禁又柔和了三分,承認自己什么都不如皇后以后,反而覺得日子安逸多了,連暮光都祥和了幾分。
“我們要不要去拜見娘娘?”伊依欣慰的看著長高的大皇子,眼中都是為人母的光芒,舍不得移開一刻的勉強給了瑞姐姐一點目光,有專注的看向大皇子,她的皇兒還胖了一些。
瑞新慈愛的看著大皇子,看大皇子如今的身體狀況,不出意外,她們幾個人未來的養(yǎng)老都會落在大皇子身上,心中自然也就偏疼幾分:“不必了,聽下面的人說,皇上去鳳梧宮了,皇后娘娘剛回來,皇上心中自然惦念。”
“那就好,阿禮可餓了?”
洗凈妝飾,便沒有讓人搭理面容,端木徳淑坐在殿內(nèi)的長榻上,旁邊金獸明銅,清香陣陣,暮色的黃昏從打開的二十四扇豎窗中照進來,柔和了殿內(nèi)的氣氛。
宗之毅聊著前朝的趣事,意氣風的說起今春的成果,忍不住心中想與人分享的歡喜。
端木徳淑笑容淺淺的聽著,偶然也附和兩句。
宗之毅笑從暢快,跟嬪妃們提總覺的落了威風,和大臣們說難免顯得不莊重,也就是嫵墨,能分享他心中幾許真切的動容,這片江山正已他想要的樣子展現(xiàn)在所有人面前,他怎么能不激動:“如果今夏不生重大天災,金秋一定是豐收的好年景。”
“去年冬天開始蓄水,旱情肯定不會多嚴重,皇上今春又開了三路糧產(chǎn)地,哪家的地動能從沿海到西地的,那還不是吃人了。”
宗之毅哈哈一笑,心中慰貼:“回來的這么匆忙,也不讓人去接。”
“又不是第一次了,總是大張旗鼓的也麻煩,我大哥不在京中,還能讓臣妾父親去接嗎,像什么樣子。”
宗之毅看著她低垂的臉頰,耳朵旁一枚血滴般的紅玉耳墜輕輕的慌著,趁著她頸項白凈,神色恬淡,話語一直不高不低,聽到耳朵里就像今日的暮色,沉靜留香:“朕不是有時間嗎。”
“你”端木徳淑忍不住笑了,眉眼微揚:“你信不信你前腳去了,后面彈劾臣妾的折子就能堆成山。”
端木徳淑說著,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看著他靠過來寬大的手掌放在她臉頰上輕輕摩擦。
端木徳淑垂頭閃了一下。
宗之毅堅定不失溫柔的把想念了多日的容色捧起來,目光繾眷的看著她。
端木徳淑把垂落的絲撥到耳后:“皇上可要用膳”
宗之毅聽著她微微顫抖的不自信的聲音,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她剛剛嫁給他那晚,小心翼翼的攥著大紅的裙角,極力鎮(zhèn)定的說話,尾間的顫音卻暴露了她的不安,現(xiàn)在她就和那晚一樣羞澀的可愛
宗之毅垂下頭,涼薄的唇瓣印上她散著香甜氣息的唇角,無論看懷中的人看起來多么魅惑人心,其實多數(shù)的時候她都無害的可以任人捏揉,天真可愛又無辜的讓人忍不住想捧在手心里欺負
戲珠無聲的帶著殿中的人退出去。
贊清早在皇上抬手時已經(jīng)站了出來。
日暮西斜落下,樹影拉長近乎不見,品易處理完贊清下的絆子匆匆趕過來,便看到一左一右站在廊下的兩人,腳步便不自覺的慢了下來,不用想,也知道兩人為何站在這里。
贊清掃他一眼,他到是想得開,為了把持整個后宮盡然現(xiàn)在才來伺候主子,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戲珠笑著看向品易:“可忙完了?”
“嗯,多謝姑姑關(guān)心。”
贊清看眼笑容真切的戲珠,心中連冷笑都省了,一輩子自梳在皇后娘娘身邊伺候,原來真的只是伺候,完全不管權(quán)利在誰手里的,不是傻到缺根筋是什么
“皇后娘娘回來了,你有沒有往宮里遞帖子。”蘇天旗下了朝沒有去辦事處直接回家盯這件事。
蘇夫人放下手里的賬目,不知道他急什么,孩子們才多大:“皇后娘娘不是剛回來,我現(xiàn)在就急巴巴的過去,不知道的以為我們家多缺人一樣。”
蘇天旗臉色頓時難看:“我說你哪來那么多話,讓你快辦就快辦!”
蘇夫人到底不敢跟他硬杠,見當家的惱了,氣息也弱了三分:“知道,我明天就遞帖子。”想想生了皇后的趙氏不會受慕國公這份氣便心中更不忿幾分!
蘇天旗聞言點點頭,尚算滿意的疾步離開,今晨皇上心情不錯眾臣有目共睹,他怎么能不抓緊時間。
“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起吧。”端木徳淑坐下來:“上茶。”
今日不是大朝會,來請安的也就是各宮的幾位主位,端木徳淑難得召見了她們:“眾位這段時間辛苦了,服侍皇上盡心盡力,走的時候每個人都是賞賜。”
“臣妾多謝皇后娘娘賞賜,娘娘萬福。”
端木徳淑含笑的點點頭:“說起來還是要表揚一下徐修儀,徐修儀昨天呈上了四色錦,本宮讓工務司的人看過了,工務司十分欣賞,并表示會在多地推廣,為我后宅女子贏得了一份殊榮,是大家的福氣,更是徐修儀的一片心,本宮決定以后四色錦在京中皇坊的售出,便有徐修儀一份薄利,希望大家以此為例,多為我雁國的繁榮昌興做出我們女子應有的貢獻。”
沛桑兒眼中閃過一絲光亮,竟然給薄利?
徐知若也愣了一下,急忙起身叩:“臣妾臣妾”她完全沒有料到皇后竟然不生氣,還給了她這樣一份驚喜,皇后娘娘就不怕她
徐知若看眼坐在鳳椅上笑容溫和、端莊大度的女子,她看不到她眼里的一絲不甘心、不甘愿,甚至不曾計較她前段時間的逾越一樣,仿佛抬手撫平了一絲漣漪,過后再不見一絲回眸的耿耿于懷。
徐知若猛然之間好似看到了縮在角落里渺小孱弱悲哀的自己,至少這份胸襟自己是沒有的:“臣妾不敢領(lǐng)受”
端木徳淑笑笑:“有什么敢不敢的,東西是你做出來,便有你一份功勞,若是這份功勞不被重視,以后還有誰愿意在上面花心思在上面,眾位都是家中的好女兒,詩詞歌賦、手工女紅,雖然不是頂尖好,但也是有眼界的人,大家盡一份心,也為皇上分一份憂不是。”
“娘娘”
題外話
在了,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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