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端木德輝與孫將軍帶著人等在城外。
孫國仁像是忘了雷家與端木家的恩怨,或許覺得不太重要,滔滔不絕的贊嘆著鎮西王這些年在外的功績,大有鎮西王一人就可守護江山百年的意思:“來了,來了!是鎮西王的旗幟!”
孫國仁恨不得沖過去再接三里!
端木德輝看看越來越近的旗幟,無聲卻有萬馬奔騰氣勢的隊伍,他帶回京城的隊伍并不多,行軍也不快,甚至一半不是鐵騎,但戰場斯殺過的氣勢,鎧甲刀戟的森嚴之氣撲面而來。
端木德輝看眼順勢下馬的男人,他也不再是避走京城時還有些狼狽的雷冥九,他已是可統領萬軍的鎮西王,他沒有看多看他也沒有直接忽視,他只是一個迎軍的將領,氣度與人都與以前截然不同。
端木德輝心中無不觸動,寒暄過后隊伍再次啟程,他們身經百戰卻也內斂有紀,不像是在外征戰的兵,反而像收斂了鋒芒的開刃之刀。
端木德輝不禁多看了雷冥九一眼。
雷冥九感覺到了,微微頷首,前塵完事既往不咎。
端木德輝一瞬間感慨良多,這多年每個人都在變,他也在變,甚至覺得自己也已經不錯,可是看著他,端木德輝突然覺得,他那些成就可能多數是浸染在慕國公府的榮光下被渲染的不錯,或者說的再直白點,因為小仙是皇后,趨炎附勢的話落在了她的身上。
雷冥九心里很急,小仙怎么樣,徐知乎怎么樣,那件事是不是讓她深受打擊,小仙并不是一個能很好的消化自己不足的人,需要外人的認可和支持才能沒道理的相信一些東西,這一點是不好,可小仙卻需要。
這幾天一路行軍,有些消息送的并不及時,心里還是擔心。
孫國仁恭敬的解釋著皇上為什么沒有親自來迎。
雷冥九并不在意,而且理由現成的不用別人找,他自己就知道。
他只想知道小仙好不好。
……
鎮西王回京的消息萬人空巷,迎這位戰無不勝的傳奇王爺,他這幾年的事跡,他的情史,他的傳奇色彩再次成為傳奇的焦點,能說大聲在茶館街邊議論,不能說的私下里嘀咕兩句。
但無一不證明鎮西王因為出身問題在民眾中有極高的親和力。
雷冥九卸了鎧甲,換了朝服,第一時間進宮拜見。
宗之毅今天心情好,看雷冥九也順眼幾分。
雷冥九心情復雜,不太想說話,宗之毅這樣的狀況便是宮中一切都好,徐知乎并沒有失去理智到把事情說出來。
雷冥九默默的聽完了宗之毅的囑托,其實他說了什么,他并沒有仔細聽,從宮里出來,站在直通后宮的大道上,雷冥九想不顧一切的去看看她,大不了還是被宗之毅扔到西北。
可他現在什么也做不了,臉停下來多看一會都不行。
他慢慢的往回走,烈日炙烤著大地,他一點感覺都沒有你,這些年他已經習慣了,他只是想知道她好不好。
……
明珠拉了品易站在廊下,有些擔心:“鎮西王回來了。”
“我知道。”
“你說會不會出事……”
“出什么事。”已經這樣了,還能出什么事,主動權不在他們自己手里,他們能選擇的不過是別人導向的命運,到時候再掙扎罷了,不過,他覺得掙扎也沒有,畢竟是娘娘的錯。
明珠聞言松口氣:“不會出事就好,不會出事就好……”
品易沒有反駁,何必都憂心忡忡的,她以為沒事便沒事。
“你不知道鎮西王回來我都害怕,就怕相爺哪一會看鎮西王不順眼兩人對上,鎮西王再說那么一兩句惹徐相的話,徐相一氣之下告了狀怎么辦!”
品易神色依舊,告狀不至于,只怕徐相會讓人生不如死,鎮西王回來的匆忙想必也是擔心娘娘,心都是好的。
“哎,千萬別出事吧。”
出事了又能怎么樣,娘娘真的在乎嗎?世子回來了,讓娘娘最近也看看外面,前些日子是真不怕鬧開的讓人頭疼:“姑姑不用擔心。”
明珠點點頭,她不擔心:“到時候我們就死活不承認,反咬一口,就說徐相對娘娘居心叵測,污蔑皇后和鎮西王。”
品易看著明珠信誓旦旦的神色,竟然覺得,是這個道理,誰規定一定要承認的!品易笑笑,覺得明珠偶然也有一種憨傻的勁。
明珠見品易笑了,頓時覺得自己的想法獲得了肯定,她早就這樣想了,她們是被徐相撞到了沒辦法,否則完全可以說是鎮西王強迫威脅啊!
當時就是自己不在場,如果自己在場絕對抹黑了反過來說,這時候不就是體現鎮西王真愛的時候了,猶豫什么,害得她們娘娘前些日子那么嚇人。
品易歷來是知道明珠、戲珠帶領的這批丫頭思維邏輯是有問題的,但……誰沒有一點異想天開的私心。
“鎮西王這個時辰應該走了吧?”
“差不多出宮了。”
“娘娘今天情緒如何?”
品易答的恭敬,對戲珠、明珠他始終恭敬:“看起來還好。”
“好就好,一會讓世子帶娘娘出去走走,亂七八糟的事有什么好想的。”
品易頷首,娘娘想的事多著呢,不單是鎮西王的原因。
“你去伺候著吧,大選在即,我去儲秀宮看看。”
“恭送姑姑。”
“你這人比老學究還酸腐。”喜歡送就送吧,誰管得了你:“走了。”
……
徐子智站在門外,抬頭看到走出來的雷冥九。
雷冥九停下腳步。
兩人沉默了片刻,抬步,彼此走遠。
雷冥九心情復雜的上馬,能說的話已經都說了,再求情也沒有用。
徐子智克制著心里沖動才沒有上去給他一拳,他竟然回來了,他還有臉回來,該說他無知無畏還是覺得能一手遮天。
……
“王爺!王”目山又急忙閉嘴,跟著一旦在王爺身后向自家書房走去,心里七上八下的,這會可真出大事了!
鎮西王府書房的門觀賞,目山急的想熱鍋上的螞蟻:“離公公去了。”
雷冥九欲坐下的身體頓了一下,還是坐下了,徐知乎有心了,能查出離公公。
這還不是最慘的:“王爺,屬下派人檢查過尸首是用過刑的,都是陰損的手段,外表一絲傷痕開不出來,以仵作的經驗,尸體的損傷來看,恐怕是交代了一些的。”這才是最嚇人的,離公公說了什么!這可是真是要人命了!手里可有王爺和皇后的證據!
目山快急死,王爺仔細想想可有什么把柄在離公公手里!
雷冥九安靜的坐著,并不著急,以他對徐知乎的了解,他并不在乎從離公公嘴里能問出什么,他更在乎離公公在她們中間起的作用,目的就是殺了他:“皇上怎么看?”
目山愣了一下,跟皇上有什么關系?才想到王爺在問什么:“離公公年紀大了,身體本就不太好,加上有跡可循,監宮司是厚葬了的。”
雷冥九冷笑一聲,他做事向來滴水不漏。
目山福如心至,主動送上一條:“皇后娘娘沒有說話,本來就是前殿的太監,皇后娘娘也過問不著,但想來是知道的。”
“……”她能過問什么:“皇后最后怎么樣?”
目山看著鎮西王的神色,突然想到有件事他似乎是還沒有報給主子:“王爺,小世子已經回宮了。”
“什么世子?!”
目山看著鎮西王。
鎮西王想了片刻,突然笑了一下,有放心也有淺淺的失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回來了她也便有事想了,也免得總想那些不高興的事。
一旦也想起一件事,把端木德輝與徐家大小姐的事說了:“王爺,相爺會不會一時想不開……
”兩仇放在一起算。
“不會。”雷冥九還算了解他,他也不屑于混為一談,何況本就不是他會關心的事,除非徐小姐有想法,他會幫著協作,否則他不是會太主動管身邊人事的人。
不過,女人的心思也難測,好在不是現在的重中之重:“我們宮里還有多少可用的人。”
“沒剩幾個了,剩下的都是粗使的宮人,十年也不見得能見第一皇后娘娘,沒有什么用。”
雷冥九冷哼一聲:“他的人呢?”
目山、一旦瞬間來了精神:“王爺想弄死誰!”
“死多了難免引起懷疑,想辦法讓那些人調開吧。”
兩人聞言互看一眼,宮里沒有他們的人了,恐怕有點難度。
雷冥九心里思量著,動不了不要緊,總該讓娘娘知道知道哪些可能是他的人:“玉南閣是不是該入新石頭了。”
“屬下明白!”
……
御書房內,宗之毅突然問贊清:“你有沒有覺得徐相今天有些心不在焉?”
贊清被問的有點懵:有……有嗎……什么時候的事:“回皇上,還好吧。”
宗之毅沒有放在心上或許只是他大病初愈沒有休息好,或者只是今天狀態不佳:“世子呢?”
“回皇上與皇后娘娘在御花園散步。”
宗之毅起身,活動下筋骨:“走,朕也陪她們去走走。去讓人帶上大公主。”
贊清聞言立即樂顛顛的跟上,只要皇上高興,去哪里都好:“誒。”
蔭涼的葡萄、絲瓜、蔓藤架下,端木徳淑躺在貴婦榻看著孩子們在周邊打鬧。
宗之毅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琢磨桌子上的涼飲:“你喝這些好嗎?是不是太涼了?”
“還好吧,只吃一口也沒什么事。”
“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太醫說挺好的,最近又加了餐食,天天有人盯著,哪有什么不好的。”
“那也不能掉以輕心,還是要注意一些。”
“嗯,我知道。”
……
明心堂內,徐知乎將信箋放在書桌上,看了好一會,還是放回了匣子中,轉頭,看著外面的水亭,僅僅一個晃神,便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又生生拉回來,冷漠的直視自己。
……
鎮西王府這兩天車水馬龍,賓客絡繹不絕的,城內城外除愁苦天氣太熱的人,越來越多的涼茶攤位,其他的也沒有什么了,一切還是忙碌而不是蓬勃向上的狀態。
徐知乎很忙。
雷冥九也很忙。
皇上看著清閑,只要他還嫌做一天的千古名君,他便有忙不完的政務。
每個人各司其職,又忙不完的事,操心手中督促的任務進度,看看別人的政績是不是超過了自己,在肉餅噴香的業績里有沒有自己門系的子弟,或者家里又有哪個不肖子孫闖了什么禍事。
最清閑的當屬皇后娘娘,她只要吃好喝好,沒事看兩眼眾多奶娘寺人圍著的皇子公主,偶然心情好了,將孩子們叫到身邊享受下兒孫環繞的快樂,心情欠佳的時候靜靜的坐著,自然有眼色的宮人將鬧人的孩子帶走,她一句損害形象的話都不用多說。
皇后娘娘已經顯懷了,本也不是多大的事,皇后娘娘有兒有女就是再生一個,也只是生一個,宮里知道有這么一回事就好了,一年見不到皇后娘娘幾次的,連知道的必要恐怕也沒有。
儲秀宮的姑娘們除了身份高貴的需要有一個進宮的儀式,被送回了娘家等待欽天監選的日子,品級不高的姑娘們直接被分配好了宮殿,已經陸續侍寢。
宮里這波嫉妒的火焰燒不到正宮的眼皮子低下,多是一些下面的小打小鬧。
新進的人不懂規矩了,新進的人說出了話了,哪個宮里進了一位事精兒,哪個宮里的新人竟然不認識墨菊啊,總之哪天都有新鮮的閑事可以聽。
更別提那些因為侍寢后鬧出的稀罕事,就算沒有什么好說的,嫉妒心中的言語上也要在她身上戳出幾個深坑,恨不得此坐實了此女低俗不堪,難當大任,明天就失寵了才好。
鬧的動靜最大的,始終是新人間暗暗較勁。
哪位新入宮的女子不是心高氣傲,不把各宮老女人看在眼里的。
宮里這些老女人,同樣不把她們放在眼里,鬧就鬧,總要犯幾次錯,修理她們幾次,才知道什么是安分守己。
……
“一群連未才人都沒有見過的,不知道自己成天在宮里亂比較什么,碰!”錦瑟打了一張一餅。
尚昭儀斟酌的看看自己的牌,對這些人不冷不淡的,她家四皇子越來越可愛,也差不多要啟蒙了,她忙著呢,哪有功夫看小姑娘們斗心眼:“她們呀就是沒有見識,皇后娘娘沒有出面相看她們,她們就以為宮里都是我們這種老的能當她們娘的人了,一個個都覺得下一息能踩在我們頭上。六萬。”
沛妃忍不住掩嘴一笑:“我可不跟尚姐姐稱們。”
錦瑟又扔了一張風:“你嫩,你年輕行了吧,不服氣不行,你們看敏華苑那幾位消停的,還不是陸貴人的美貌最壓場,不過,不出一個月他們就知道那就是一個繡花枕頭了。”
靜妃看看下面的牌:“有你那么說自家姐妹的,陸貴人這些年可沒少為后宮出力,上個月統計下來,手里的作坊又增了幾家,她算是最經營有方的,她們若是學的玉裳幾分本事,才是真的不用愁了,再看看你們……”
錦瑟最不在意這些,她愁什么,有吃有喝餓不死就行了,再給四公主攢副嫁妝人生圓滿:“皇后娘娘怎么這時候鬧反映了?否則下面一個個也不會這么跳。”
沛妃換了一張牌,道:“我覺得娘娘不是鬧反應,可能只是身體不適,不太想動。再說也不是多大的事,何須娘娘必須出面。”
“也是,我們的皇后娘娘啊,就差去廟里修行了,就是去修行了也是一位懶尼姑。”
靜妃、尚昭儀、沛妃齊齊看見錦瑟一眼,默默的離開她一臂遠。
錦瑟斜她們一眼:“看你們一個個那點膽量,我哪句說錯了,就是皇后娘娘來了也不能反駁我的至理名言,七條。”
是,你厲害,誰有你厲害,你都要上天了,哈哈哈!
……
應格兒坐在梳妝鏡前,安靜的梳著發,她身份不顯,地位不高沒什么可與人說的,也明白現在后宮新人微微浮躁的氣氛。
可依舊不敢去做些什么,改變什么,即便有一世記憶,她也不能改變,她們進宮后猶如被當猴耍一樣的命運。
除了自己最好不出門、不參與、盡量不要成為話題的焦點,她也不知道怎么避免這種情況。
如今再次身處其中,她也更能感覺到上位者的放縱,和對她們的毫無在意,這哪里是退避三舍,這根本是攔的管她們長成什么樣子。
當年自己怎么會那么傻,覺得眾妃是覺得大勢已去不如避讓,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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