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

    “呦！吃飯了兒子！”

    “來啦！”

    一名穿著麻布衣的中年男子對著家門外喊道，隨后回應聲傳來，一名半大孩童從不遠處跑來。

    “爹，咱今天吃啥啊？”那孩童睜大眼睛，好奇的看著中年男子。

    “酸辣白菜！”

    “哦！最喜歡吃這個了，爹爹真好！”孩童歡呼雀躍，仿佛真的很高興。

    中年男子寵溺的摸摸孩童的腦袋，眼睛里閃過復雜的光芒，但也沒說什么，心情復雜，但卻什么也沒說，呵呵一笑，爺倆就走到飯桌前坐下，準備吃飯。

    “爹，你怎么吃這么少啊？”

    孩童看著中年男子身前只有自己這個碗一半大小的碗里，飯僅僅只有一半，而自己的大碗卻裝的滿滿登登的，開口問道。

    “嘿嘿！爹剛才在你回來之前就已經吃過了，你吃的這些都是爹吃剩的呢！”中年男子故作輕松的嘿嘿一笑，說道。

    “爹你要干活，就算偷吃了也沒關系啊，多吃一點吧，我還是小孩子，少吃一點沒關系的。”說完，孩童不由分說，把自己的碗和中年男子的碗換了一下，不等中年男子說話，抬起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中年男子看到這，既欣慰又心疼，拿過孩童的碗，將自己大碗里的飯趕了一半到孩童的碗里，“咱爺倆一塊兒吃！”

    吃過飯，孩童搶著將飯桌收拾干凈，順便洗了碗，中年男子則拿出幾本舊的都快翻爛的書，教孩童學起了字。

    中年男子教的很認真，孩童聽的也很認真，不多時，便達成了今天的目標。

    “好了，爹要去干活了，你好好看家啊。”

    “嗯！”孩童用力點頭。

    中年男子本是一名秀才，當年考取功名之后因為沒錢給官員送禮，而被刷了下來，本以為看破紅塵的他帶著自己的妻子隱居在這里，剛開始日子過得還不錯，后來卻漸漸被生活折磨的不成人形，就連妻子也因為生產之后的不到好的療養而很快撒手人寰。

    本來他在妻子走后便準備隨她而去的，倒是卻因為兒子太過年幼而堅持了下來，這一堅持，就是十二年，原本弱不禁風的秀才，被生活給鍛煉成了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

    也是因為如此，中年男子曾經的滿腹經綸散盡，眼睛里的神采，也早已不復當年，好在，他的孩子非常懂事，這或許是他在這個不那么美好的社會里唯一的安慰了吧......

    父親走后，孩童小心翼翼的將門關好，因為沒錢買鎖，只能用一些土辦法來鎖門。

    其實他大可不必這樣，因為孩童與中年男子的家周圍并沒有其他人家，只有半里外有一個小村莊，平常根本不會有人來，完全不需要擔心會有人來盜竊，就算真的來了，他們家也沒有什么東西好偷的，但這是父親教的，孩童雖然年幼，但對于父親的話一向是記在心上的。

    做完這一切，孩童向著不遠處跑去，在哪里，有一顆小樹，是父親親手種下的。

    據父親所說，這顆樹的年齡跟自己一般大，是當年自己出生時他跟母親一起種下的。

    有記憶以來，孩童從未見過自己母親。

    這樣一來，這顆小樹在孩童小小的心靈里就有了特殊的意義。孩童沒什么朋友，半里外的那個小村莊里倒是有一些跟孩童同齡的人，但是孩童不喜歡他們，因為他們總是嘲笑自己是個沒娘的可憐蟲，就連那些大人，對自己父親的態度也不是很好。

    這顆小樹，是孩童唯一的朋友。

    平常沒事的時候，孩童就喜歡去跟自己這‘唯一的朋友’聊天，雖然這個‘朋友’并不會說話，但孩童卻還是樂此不疲，每天如此。

    得益于父親的教導，孩童雖小，卻認得很多字，天氣不好的時候，孩童不能去找小樹聊天，父親也不能出去干活，就在家里給孩童講故事，父親有一個大大的箱子，里面都是各種各樣的書，無論是儒家經典，還是各種志怪，應有盡有，父親不在時，孩童也會拿出來看一看。

    每次去與小樹聊天，說的都是從父親那里聽來的故事和書里看到的東西，這天也一樣，孩童來到樹下，伸出手掌摸了摸小小的樹干，隨后就在樹旁邊躺下。

    “吶，小樹，我又來了，我跟你說啊，父親告訴我，在北方，有一種叫做雪的東西，白白的，涼涼的，非常漂亮，到了冬天的時候，整個天地，都會被雪給覆蓋，四周白茫茫一片......還有啊，在離這里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一種叫做海的東西，有很多很多水，就像......就像......”孩童苦惱的摸摸腦門，仿佛在想該如何形容一般，“對了！就像是一個非常巨大的水缸，里面有好多好多水！”

    孩童突然跳起來，雙手比了一個巨大無比的手勢，說完，孩童仿佛很得意，嘿嘿一笑，繼續給小樹講著，從其他地方聽到的見聞。

    “吶，小樹，你想去看看吧？外面的世界，潔白的雪，藍色的海，奇怪的石頭，可愛的熊貓，兇兇的大老虎......我也好想去看看啊......”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孩童說的有些累了，不知不覺，就靠著小樹睡著了。

    “原來這就是雪啊......好白，好美......大海真漂亮，好多水啊......嘻嘻，外面的世界真有趣......”熟睡中的孩童突然輕輕的笑了起來，仿佛真的看到了這些東西，發出聲聲夢囈。

    陽光明媚，一顆小樹和一個孩童就這么靜靜的靠在一起，享受著暖陽的照拂，享受著和煦的微風，孩童做著美夢，小樹的枝條被微風吹拂，樹葉沙沙作響，仿佛也在向往著外面的世界。

    太陽漸漸西行，孩童也從夢中醒來，拍拍自己身上的雜草，回頭對小樹揮揮手：“小樹，我先回去嘍，我要給父親做飯，明天再來找你啊。”

    俗話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孩童雖然不大，卻非常的懂事，他明白父親很辛苦，早早的就學會了做飯，家務活也不用父親操心，他明白，父親對自己好像有一種愧疚的感情，他現在還小，但是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訴父親，自己不怪他，不怪他沒能給自己一個好的家庭，不怪他沒讓自己吃過幾次肉，不怪他沒留住母親......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不是么......

    想著，孩童腳步越發輕快，哼唱著父親教自己的不知名歌謠，漸行漸遠。

    小樹還在原地，微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跟孩童道別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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