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皮癱坐在樹下，眼珠子跟著羽焰的手指上下左右地轉動。
某一刻，他突然捂著嘴開始劇烈的咳嗽，邊咳邊打量周圍的人。
韋德注意到，這家伙主要是在打量半跪在他身前的羽焰，以及站在羽焰身后眼神躲閃的血棘，對于側邊包括自己在內的三個男人只是粗略一掃而已。
看那模樣，應該是緩過勁來了。
羽焰轉憂為喜，立即就急不可耐地問蛇皮感覺怎么樣。
雖說事情變成這樣并不是誰的錯，可蛇皮被她們打傷是不爭的事實。
鐵隼臨彌留之際還一直在道歉，說不能繼續陪著她們，不能報答黑蛇對自己的照顧來著，如果蛇皮從此變成白癡……，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黑蛇。
“咳咳……咳……”
在眾人的注視下，咳得面色暗紅的蛇皮終于咳爽了，他緩緩地將雙手從嘴部移開，看向掌心處躺著的東西，愣住，然后，失聲痛哭，“嗷！……嗷！！……”
好家伙，張嘴的時候，一口牙齒幾乎全沒了。
再看他的掌心，一小把被浸紅的斷牙靜靜地躺著，血沫順著指縫拉出紅色的絲線。
這種缺損哪怕是圣光術也無法挽救，也就是說，他下半輩子講話都得漏風。
“我的牙啊！我的牙沒了！嗷！……”
蛇皮捧著自己的斷牙，仰望血棘，一邊漏風，一邊聲淚俱下，“我才二十來歲，才二十來歲啊，牙就全沒了！嗷……，我已經連話都講不清楚了！”
羽焰完全沒有預料到這一幕，怔住。
而縮在她后邊的血棘，已經完全就是一副鵪鶉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韋德還從來沒見過血棘這么沒有底氣的樣子，感覺挺有趣的……咳，所以他也不著急，反正真正說話管用的人還沒來，是吧。
蛇皮到底傻沒傻的結果已經出來了，但旁邊這兩位伙計仍沒有去通知黑蛇的意思，想來蛇皮嚎成這樣，附近的另兩組暗哨應該已經發現這邊的情況，并安排人手去通知了。
如果黑蛇真的如羽焰所說的那樣，那他至少是個明白事理的人，那么等他到場后，他不僅不會責怪誰，反而還會感到慶幸。
慶幸姐妹倆偷襲的時候手上拿的是棍子，而不是鋒銳的刀劍。
慶幸她們心地善良，沒有一不做二不休。
就算要怪，他也只會怪蛇皮沒用。
蛇皮一陣慘笑，笑著讓那些斷齒從掌心滑落，棄完之后，雙手頹然垂落，整個人也跟著萎靡下來，
“血棘小姐，雖然你總是千方百計地阻撓我對羽焰小姐的追求，有時甚至會有一些很過分的舉動，但我仍然認為，你其實也是一個人美心善的姑娘，只是不知為何對我存在巨大的偏見而已，事實上我一直在尋求化解我們之間的誤會的辦法。”
“哪曾想有一天，你竟然會以如此卑劣的手法來謀害我，明明已經認出我，卻不僅不停手，反而還增加毆打的力度，你竟然惡毒至此！”
血棘慌得手腳并用地否認，羽焰也幫著辯解，上一次見面時蛇皮臉上還沒有胡子，而另兩位伙計她們也不認識，再加上又根本沒想過會在這里遇上對方。
其實給友方使絆子這種事，血棘是有過前科的，在克萊利夫城堡里的時候，她就曾拋棄過單手吊在塌陷邊緣的韋德。
可那時候血棘對韋德存在很大的誤解，而且事后她也沒有否認，坦言說當時就是想要韋德死，在大事上她從來不撒謊。
況且，血棘并不真的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否則韋德早就瞞著羽焰將她處理掉了。自從擁有晶觸后，韋德想要殺死血棘這樣的普通人，甚至羽焰這種層次的魔法師，其實都輕而易舉。
“嗷！……”
蛇皮癱到地上，自顧自地淚如雨下，
“如果鐵隼在這里，他絕對不會偏袒任何一方的，血棘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會肆無忌憚地下狠手和撒謊，因為她知道，我那兩個伙計不敢出聲，這位和你們一起來的陌生人也不會幫我說話。”
“所有人都偏向她，沒人會站出來，沒有人。”
羽焰握緊了拳頭。
很不合時宜地，某人噗呲出聲。
“……”
血棘和那兩位伙計尋聲木木地望向韋德，他搓著上唇，“哦，空氣太冷，咳，我嗓子有點干，沒事，你們繼續。”
他大概已經明白，為什么之前羽焰從來不曾提及過蛇皮這號人了。
蛇皮恍若未聞，繼續哭訴，“剛才如果我死了，你們全都是她的幫兇！等你們揚長而去之后，我的老父親會跪在這里，對著我的尸體痛哭，但他永遠也想不到，兇手居然會是他最為信任的人。”
“不如你們還是結束我的生命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如果能用我灰暗的后半生來挽救你們之間的關系，羽焰小姐，為了你我愿意。”
“……”
羽焰繃不住了。
假如鐵隼在場的話，他會怎么處理？
一邊回憶著，她做了個深呼吸，站起，轉身面對血棘，高揚巴掌。
血棘驀地一顫，然后也不躲，就乖乖地站在那，閉緊眼睛，縮著腦袋。
這一巴掌要是打下去，有趣的畫面就會被破壞，韋德忙起身湊過去，嘴角猶自掛著笑，眉頭卻已經擰出深深的褶皺。
蛇皮又嚎了一嗓子。
“憤怒蒙蔽了你的雙眼，蛇皮，”
羽焰不自覺就照著回憶里的畫面，模仿起鐵隼那種一字一句的從容語調，
“我們絕不會有傷害你的想法，這一點其實你和黑蛇一樣清楚，否則如果真的如你所說的那般，那你根本就不會有機會說出這樣的話。就算是鐵隼，甚至是黑蛇在這里，他們也一定是持著這樣的看法。”
“雖然這是一場誤會，可我們因為發現不及時而誤傷了你也是事實。”
“……血棘，你這個既弱小又愚笨的家伙，現在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沒有？”
血棘委屈巴巴地點頭，“是，我實在是太弱了，不僅眼神不好，反應力還差，對不起。”
“把腦袋伸出來。”
“是……”
她那副閉著眼睛腦袋一點點往前探的樣子，差點沒讓近距離觀摩的韋德再次噗呲出聲。
羽焰重重地揮落巴掌，血棘定定地等著那聲脆響，她們都知道，如果鐵隼在場，也一定會這么處理，從小到大，鐵隼對于她們的問題，哪怕再小也決不姑息，但在此之外，卻也絕不肯讓她們多受半點委屈。
啪！
羽焰的手拍到韋德攔截過來的巴掌上，看起來兩人就像是擊了個掌。
血棘眼睛睜開一條小縫，看見身前擋著個熟悉的背影，哦，是某個一直站在旁邊看戲的家伙。
他將愕然不解的羽焰也拉到身后，然后蔑著癱在地上的蛇皮，半開玩笑似的說，“今天她們倆無論哪一個，如果因為這件事挨了耳光，我保證，這里會血流成河，不是我的血，就是暴雨團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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