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永昌不疑有他,策馬行在最前,守門的官兵早就開了城門候著,一路暢通無阻。
遠離皇宮之后,方凌年借著路上行人頗多,一抖韁繩,悄無聲息的轉入岔路,前面的馬車沒有絲毫察覺,繼續往前走著。
行了大約半個時辰,拾予最先發現蝶翩翩的馬車不見了,齊永昌心中一驚,掉頭就追。
“往那邊走……”拾予指著不遠處一群爭吵的人群大喊。
齊永昌騎著馬搶先沖了過去,坐在馬上越過人群,有幾個人似乎為了什么東西而大打出手。
馬車也到了,琢兒和拾予跳下馬車鉆進了人群。
“把他們手里的東西拿過來。”拾予指揮著跟在自己身后的太監。
幾個太監上前不由分說把打架的人分開,搶過他們手里的東西,琢兒一眼便認出是蝶翩翩的東西:“這是爹爹送給娘的夜明珠。”
“胡說,明明是我們撿到的,憑什么說是你們的?”剛才還打的不可開交的一伙人,現在到是齊心協力了。
“首府大人到……”
官兵轟開人群,唯一凡老遠就看見了齊永昌,三步并做兩步走到他跟前問道:“怎么了?”
齊永昌低聲說道:“你快些進宮稟告陛下,琬皇妃被侍衛福統領方凌年擄走了。”
唯一凡一驚,吩咐官兵聽齊永昌調遣后便鉆進轎子,一個勁兒的催著轎夫快跑。
齊永昌讓兩個衙役守在路口,帶著剩下的人繼續追。
“琬皇妃還真是有備而來。”蝶翩翩感到馬車拐彎就會偷偷的從車縫處往外讓東西,衣袖里的東西沒有了,就從頭上拔簪子,終于被成妃發現了。
“我已經答應了送你出宮,你為何不肯信我的好意,卻對別人的險惡用心深信不疑?”
“沒有什么別人。”
“我在樹林外看見你們時,你根本就不可能看得見我。那人不管給你出了什么主意,都不是真心為你,你可知挾持皇妃是什么罪名?”
“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這么許多,只要你別動歪心思,我不會對你做什么,凌年和我只是想踏實過完下半生,你是我們唯一的籌碼。”
“你以為陛下會跟你們談條件?”
“你在我們手里,他自然會的。”
“快點快點……”楊嬪快步走著,丫鬟小跑著都跟不上,“可別讓昭妃又搶了先。”
適才楊嬪正在后花園賞花,無意中聽到蘇幽然說陛下一會兒要出宮,吩咐丫鬟為自己打扮的漂亮些已討陛下歡心。她便快速回到宮里打扮了,叫了軟轎一路直奔宮門。
到了宮門處問了門房,確是得了陛下要出宮的消息,只是人還沒到。她怕坐在轎中,陛下看不到自己的精心裝扮,便走著想去迎。
遠遠的便看到幾匹馬朝這邊狂奔而來,楊嬪讓丫鬟給自己整了妝容,甜笑著迎著馬走去,甚至幻想著陛下騎著快馬從身邊經過時,把她攬到馬背上,該是怎樣的美妙滋味,后宮定個個都會嫉妒死。
可挨到她身上的不是玉玨溫暖的手臂,而是暗夜冰冷的鐵蹄。
玉玨滿心都是如何尋到蝶翩翩,根本就沒看到前面突然沖出來的人,直到暗夜從那人身上踏過去才有所察覺,不過也沒放在心上。
方凌年駕車出了京郊,越走越偏,蝶翩翩看不到外面,但聽著水聲越來越近,想著馬車定是沿著郊外的大河而行。
齊永昌帶人終于看到了馬車的影子,自是緊追不放,方凌年為了擺脫他們更是奮力抽打著駕車的馬。
河邊的路越來越崎嶇難行,終于在車輪碾到一塊碎石后,整輛車翻進了河里。
三人在車廂里不知狀況,突然的顛簸讓成妃完全沒有防備的砸在了蝶翩翩身上。
冰冷的河水立時涌進了車內,成妃不懂水性,即刻便慌亂了起來。
方凌年畢竟會武,在馬車傾覆的瞬間跳了車,等他再想救人時,湍急的水流已經把整架馬車沖到了河中間。
齊永昌趕到后,先把方凌年綁了,馬上叫熟悉水性的侍衛下河救人。
蝶翩翩想游出車外,可成妃拽著她就是不松手,只得拔下頭上的金簪,奮力朝廂壁刺去。幸虧是普通馬車,粗布制的棚子很快被刺破。蝶翩翩和喜顏先把成妃頂了出去,讓她攀住車架千萬不可松手,才前后也鉆了出來。
蝶翩翩水性較好,甚至游到車前,解了兩匹馬身上的束縛,讓它們先逃生了。
幾個侍衛拖著成妃和喜顏,蝶翩翩則扯著綁在他們身上的繩子慢慢跟著游了回來,到了岸上幾近脫力。
玉玨趕到時正看到她全身濕透走向岸邊,千琢和拾予跑上去一左一右的扶住她。
“將這二人就地正法。”
“陛下,請聽臣妾一言。”
玉玨知道她是要保全這二人:“先把這濕衣服換下來再說旁的。”
“陛下,這里沒有干凈衣服能讓皇妃更換。”喜顏膽戰心驚的回道。
“啟稟陛下,這里距離原來的院落較近,皇妃當初回宮時還留了些衣裳沒帶走。”
玉玨點了點頭,心中微微贊許拾予的臨危不亂。
院內,熊五早已等的不耐煩,也不跟旁人說話,抓過兩個孩子就在前院練了起來。
喜顏找出干凈衣服,轉到屏風后面伺候著蝶翩翩換了,又拿了干凈的布巾為她擦頭發。
蝶翩翩看著玉玨走了進來,吩咐喜顏說:“拿套干凈衣服給成妃,你也去把濕衣服換下來。”
“是,奴婢再去廚房看看能不能燒些熱水。”喜顏看見陛下的模樣,忙不迭的躲了出去。
“翩翩丟出車外的那些東西撿回來了多少?若是真丟了,著實有些可惜。”
“朕再賞你。”
蝶翩翩知道他是氣的不輕,柔聲道:“陛下……”
“你還知道朕是陛下?”
“翩翩本是安排了喜顏去通知長安的,無奈出了意外。”
“侍衛說你們在宮門處徘徊良久,難道就沒有時間高聲呼叫嗎?”
蝶翩翩心中暗嘆,知道已經跟他解釋不清:“還請陛下不要處死那二人,方副統領似乎并不贊成今天的做法。成妃還有了身孕,如果陛下可以網開一面,他們日后必會以死相報。”
“這些事無需你操心,你的職責是做朕的女人。”這女人竟然是自己游上岸的,無謂的逞強。她就不能如別的女子那般天天等著自己的寵愛,偶爾拈酸吃醋一下也好,為何總是要想這些不相干的。
“是翩翩僭越了。”
“啟稟陛下,全太醫來了。”
全世友診了脈奏道:“回稟陛下,皇妃身體無恙。”
玉玨點了點頭,蝶翩翩開口道:“勞煩你也去給成妃看看,她有了身孕,河水又冰冷刺骨,也需小心才行。”
全世友沒敢應,看著陛下的臉色。
玉玨黑著臉,與蝶翩翩對視了一陣,終于點頭同意。
全世友下去以后,屋里一陣沉默,蝶翩翩知道自己做的事有些冒險,才想開口道歉,只聽玉玨說:“以后沒有朕的旨意,你不得出宮半步。”
“是。”蝶翩翩沒有半分求情,直接應了。
玉玨是在氣頭上才說了重話,本想她服個軟,再教訓兩句,這事便過去了。卻沒想到她竟然接了旨,已是騎虎難下,看她似乎對禁足毫不在意的樣子,更是生氣:“長安,送琬皇妃回宮。”
喜顏才換好了衣服出門便看見蝶翩翩已經到了院門口:“皇妃,這是怎么了?”
“回宮吧。”蝶翩翩的語氣平淡。
前后兩個月,宮里先后傳出來各樣消息,楊嬪沖撞了陛下,當場被御馬踢死成妃突然惡疾暴斃,因怕傳染,尸身拖出宮燒掉了外族進獻了兩名美女,被陛下收入宮中,因深得圣心,也為了向外族示好,竟直接被封了妃位。
“皇妃,該用午膳了。”喜顏把飯菜擺在了臥室,自從上次出宮,陛下便再沒來過,皇妃也沒什么表示,每天都在房間內看書,連梅香閣也不去了,只是每天找了夏至問進展。宮中的各種消息也引不起她的任何興趣,除了在孩子們面前,其他時間都是一臉的漠然。
“喜顏,你這樣一直看著我,叫我如何吃的下?”
“奴婢該死,請皇妃多用些。”
蝶翩翩每樣菜各吃了兩口,喝了半碗粥,便吩咐撤下去。
“皇妃再用些吧……”喜顏輕聲勸著,皇妃吃的少,晚上也睡得不安穩,經常半夜驚醒,“您再這樣下去,只怕身子吃不消……”
“哪兒那么容易出事,我以前的事你是知道的,那樣的罪都受了,現在這樣的好日子,我怎么可能會有事。”
“陛下可能還在生您的氣,要不奴婢去……”
“陛下日理萬機,不要勞煩他了。”
繡梅進來說:“啟稟皇妃,夏至說梅香閣已經打掃干凈,請您過去看看。”
蝶翩翩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容:“去找長安請旨,我要去梅香閣。”
喜顏與繡梅對視一眼,不解問道:“皇妃,您是要出宮嗎?”以為自己聽錯了,只是去梅香閣,何需請旨?
“沒有陛下的旨意,我不得出宮。”
喜顏趕忙往外跑,暗罵自己糊涂。
“陛下,皇妃想去梅香閣,特來請旨。”
“沒說別的?”
“沒有。”
“準。”長安出去之后,玉玨不悅的皺眉沉思。
由夏至引著把各個院子都走了一遍,蝶翩翩很是滿意:“孩子們的屋子,等他們回來隨著他們的喜好去布置。”
進了自己的院子,先看了前廳又去了后宅:“這屋里的東西太多了些……”
“回稟皇妃,這里的東西都是陛下賞的……”夏至小心的回話。
蝶翩翩都不記得玉玨居然賞賜過這么多東西給自己,又仔細看了看:“把百寶閣挪到前廳去,若是孩子們有中意的,就放到他們屋里去,那些箱子、柜子,有用不上的,得搬到庫房去。還有這梳妝臺上的,我有這么多的首飾嗎?”
喜顏打開首飾盒逐一查看:“皇妃,這些都是奴婢沒見過的。”
夏至自然也是知道陛下許久沒去滿芳苑了,看著蝶翩翩的臉色說道:“回皇妃,這些首飾都是長安前幾天才送過來的。”
蝶翩翩沒說什么,又進了書房,臨窗放了貴妃榻,一整面墻的書架上擺滿了書,另一面墻上掛了兩幅畫。滿山的紅葉……秋日里綻放的各色菊花……每張畫都充滿回憶。蝶翩翩眼中泛起淚花,緊咬著唇不讓淚水流出。
“陛下……”喜顏和夏至沒聽到有人通傳,陛下竟已走進了院子。
不等他們行完禮,玉玨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讓所有人都下去了。
“你在滿芳苑里待的到是踏實。”看著蝶翩翩施禮,卻并沒有叫她平身。
“翩翩謹遵圣旨。”
玉玨被她平淡的語氣攪的心煩:“朕讓皇后禁足,你可知她求過朕多少次?”
“皇后身份尊貴,且要管理后宮,若是不能出宮著實不便。翩翩平時也是無事,自應待在宮里,恪守本分。”
“什么本分?”
“為人妻為人母的本分。”
“你……”玉玨無言以對,“平身吧。”
蝶翩翩站起身,恭敬的低垂著頭。
玉玨等了一會兒,見她一直不說話,終于按耐不住:“抬起頭來。”
蝶翩翩雖是抬了頭,但卻依舊半垂著眼不看他。
“喜顏……你是如何伺候主子的?”沒想到兩月不見,她竟清瘦憔悴成如此模樣。
“奴婢知錯,只是……”喜顏跪在門外,身子抖的如同篩糠。
“只是什么?”
“皇妃胃口不好,晚上又總是被噩夢驚醒,所以才會如此。”
“怎么不傳太醫?”
“翩翩無事,無需驚動太醫。”
讓喜顏退下后:“你就不想對朕說些什么?”玉玨感覺自己快要爆炸了。
“翩翩怕再惹惱了陛下,故不敢多言。”
“你可知錯?”
“翩翩早知自己有錯,將自己陷于危險之地,不但引得陛下憂心,更是害了楊嬪無端送命,實屬不該。”
“既是知道,為何不早些認錯?”
“翩翩自知理虧,領罰是應該的,不敢向陛下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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