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兒家因為遭遇變故而使生活陷入困頓，又不時有債主上門逼債，奶奶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所以去了外地的姑姑家住。過年的時候姑姑打電話要她們母女去她們那里過年，她不想去，因為姑姑人雖然心不壞，但那張嘴巴太刻薄，又要把她家的事翻出來講，令人心煩，而且她家里還有其他人。她也勸媽媽不要去，可是媽媽說奶奶在那里是要陪老人過年的。還說奶奶想她，硬要她也去，她只得借口過年只放兩天假去不了推卻了。

    “過年家家熱熱鬧鬧的，怎么能一個人過？不然你就去舅舅家吧！”送媽媽去車站的時候她仍不放心的叮囑。

    蘇格兒她才不去舅舅家。他太窩囊，超乎尋常的懼內。舅媽以前對她熱情，可現在眼睛里早看不到他們了。她不想看別人的白眼，做受氣包。但又怕媽媽擔心只得應和著答應。

    她也不會孤單。本來宜言說自己活著的時候最遠只到過城里，死了又被困在這房子里，好容易才解脫了，所以要學學現在的新潮流，過年放假去旅游，坐一坐飛機、火車、輪船。這下好了，蘇格兒不回家他的假期也沒了，他們四個一塊兒過年吧。

    倒是挺熱鬧，寫春聯、貼福字、掛燈籠、放鞭炮、包餃子。不過門神就不必貼了，倒不是因為宜言，他有了仙玉做身體門神不能阻擋他了，而是玉靈可比門神管用多了。況且這個老鬼的地盤也沒別的鬼敢來冒犯。

    其實最高興的還是宜言，畢竟熱熱鬧鬧才叫過年。他之前說是要去旅游，那是怕太冷清才去的。雖然有玉靈和有巢在，雖然玉靈有時候也跟他瞎鬧，但他畢竟是個有點兒正經的仙，而且兩個男人很沒意思，而有巢它倒底是個動物，話題也總是它們動物界的事兒。有蘇格兒在就不同了，她活潑頑皮又潑辣，能說能鬧鬼主意多——盡管沒什么好心眼兒，但是有趣兒啊！

    “啦啦啦，啦啦啦……”鞭炮放過后有巢得到解放，撲閃著翅膀在屋子里飛，跟著電視里的旋律唱了起來。

    “來，有巢，這是你的年夜飯。新年快樂！”蘇格兒給它在盤子里放了羊肉、魚肉、面包、青菜，這都是它愛吃的。

    “格兒新年快樂！”有巢停在桌子上，說完后吃起了她的大餐。

    桌子上是七個盤子八個碟，擺了滿滿的菜，葷的素的，水里的陸地上的，應有盡有，是宜言和蘇格兒一起動手做的。又放有一瓶紅酒一瓶白酒。玉靈愛飲酒，雖然這俗世的酒比不上天宮的瓊漿玉液，但可以隨便喝。宜言只聞氣息的，只蘇格兒陪他喝兩杯紅酒。

    今天過年，蘇格兒和玉靈定了約定，這一天不許他聽自己心里的話。玉靈答應了，真聽不到假聽不到她也不知道，就當做他聽不到。

    聽宜言講了一會兒以前過年的風俗和他小時候的趣事兒，又聽有巢說它們動物對人類過年的抱怨，都樂得哈哈笑。

    忽然從窗子里見到很遠的高空中有煙火升空，他們站到三樓的窗邊去看。見到煙火升空綻放出一朵絢麗的花朵，倏然又凋謝消失。一剎那，生命短暫又極盡燦爛，給人震撼的同時又有離散的悲涼。

    “那是什么？”蘇格兒突然詫異地叫起來，她看到樹林里有兩處光，一處極綠一處極藍，相隔很遠。

    玉靈也望著那兩處光說：“藍光是妖精、綠光是無處可去的孤魂！今天，離世而未投胎的魂魄會在子孫親人的招引下回家團聚，這些都是無人招引，魂歸無處的。聚集在一起應該也是為了不太孤單吧！”

    “沒有投胎，沒人招引就不得回家！”蘇格兒默默念，感覺無比凄涼！她想到之前過年時家里也都會祭祖先的，今年自己的祖宗還有爺爺不都是無處可去？不過轉念一想，他們又不是孤魂野鬼，一定早都投胎了。

    “那妖精呢？”她問。

    玉靈又說：“妖精懼怕爆竹的聲響和節日巡視人間的眾神，所以躲藏在山野。它們擔心自己被找到，輕易拿住，聚集在一起力量強大還有對抗的生機，卻不知道這樣更暴露。不過這也說明如今天下太平。”

    蘇格兒不滿地說：“怎么，不太平的時候你們神仙就不管了，任由它們作亂啊！”

    “人間不是有句話：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就如亂世人間賊寇橫行胡作非為，警察無法管理一樣，妖精趁著天下大亂也要出來作亂，因為亂所以有空隙能讓它們躲過巡視的神。”

    這樣說也算是合理，她作一個結論：“這么說這些妖精肯定都喜歡天下大亂了，所以它們都是很壞的吧！”

    “那當然！所以上天才會降雷劫劈它們，不過準頭差點兒，讓這么多都逃了。”宜言有些遺憾地說道。

    玉靈不贊成他：“妖精與人和鬼都一樣，有好有壞，不能一概而論。”

    蘇格兒第一次聽他們說起妖精的事，知道的都是書上寫的，于是又問：“現在是太平盛世，妖精也是因為今天過年才躲到這里來的，那平時他們在哪兒？”

    “到處都有。”有巢信口說。

    宜言補充道：“本領大，膽子又大的會到人類中間生活，膽子小的藏在山野，偶爾接觸一下人類，沒本事的就只能藏著了。”

    “你怎么知道？”蘇格兒想他不是在這房子里兩百年嗎？怎么對妖怪這么懂！

    “我見過啊，曾經有一只還算是厲害的獾精來和我爭地方，結果差點進到我肚子里。”他笑嘻嘻地說，“要是個聰明的動物就不敢來招惹我了，可惜那東西修煉的再久也是一把傻氣，自不量力！”

    “你把它怎么樣了？”玉靈問。

    “沒太怎么樣，給了它點兒陰氣，可能損了些修為，大概又找個山洞修煉去了，呵呵……說真的，我當時要把它給滅了算不算除妖降魔，能夠減輕些我的罪啊！”

    玉靈笑著搖頭：“你的鬼力靠殺人得來，它的是靠自身修煉，可比你艱苦多了。如果它沒有殘害過生靈，那是有成神成仙的可能，你殺了它恐怕罪孽更重。”

    他尷尬地笑一笑：“那還幸虧我手下留情了！不過可是它來招惹我的。”

    有巢突然又叫起來：“我認識妖精，認識野雞精。”

    “嘻！”蘇格兒笑，“我只認識雞精，有巢都認識野雞精了啊！你告訴姐姐它是什么樣的？好不好看？”

    有巢想了一下：“并沒有覺得好看，反正是挺兇的。”

    遇到野雞精的時候有巢才出生不久，翅膀剛長得硬，好奇的飛著到處去長見識，在山里盤旋的時候見到有只野雞受了人類陷阱傷害，倒在山洞口。有巢還小，看它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又害怕又好奇地過去察看，沒想到野雞精突然伸出爪子抓住了它，然后又脅迫它為自己找東西吃。

    熟悉之后野雞精告訴有巢它在修煉，有巢不懂什么叫修煉，它就說：“修煉后可以成仙，可以長生不老，就是只變成個人形也好，就不怕那些人再來捉我了！”又帶有巢去參觀它修煉的山洞，并且變出一個人形來給它看。

    蘇格兒聽它說完摸摸它的腦袋：“厲害呀小巢巢，上過天下過地，見過仙遇過鬼，泡過人救過妖！行啊你，各個道兒上都有關系啊！要不我管你叫大哥吧，以后靠你罩著！”

    宜言把有巢從窗子上抱過來：“別啊，干脆咱們一塊兒結拜算了！”

    說說笑笑煙火也結束了，他們又回到飯桌上。

    喝過幾杯酒后玉靈突然有些煩惱地說：“你們知道我是被罰下來做一百件有關姻緣的善事，可我到現在為止似乎一件都沒有做！我是不是該去替人牽紅線啊！”

    蘇格兒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然后說：“系紅繩不是你師父月老他老人家的事兒嗎？你這樣越俎代庖能不能行啊！”其實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的紅繩跟誰系在一起，但是玉靈只用天機二字就打發了她。

    “我在天上本就是協助師父做這些事，而且姻緣是師父已經定好的，我在地上不過是幫助那些人相遇。”

    蘇格兒心想：都有紅線了那自然會遇見的，還用得著你多此一舉，再去撮合？要真是撮合一百對，那開個婚介所，努力點十天半個月就成了。

    她說：“有關姻緣的善事？得理解透這句話的意思。”

    宜言看著電視里喜慶的節目，頭也不回地說道：“嗨，這話還不理解啊？就是讓你把有危險的婚姻給拆散了，可以救人性命。像我爹娶了個毒婦導致我也娶了個毒婦，這倆毒婦鬧得我們家破人亡。你要早二百年下凡我就是被你搭救的對象，也不至于這么慘了。”

    蘇格兒拿筷子敲他面前的盤子，裝作嗔怒地說：“你現在和我們在一起很委屈嗎？”

    他趕緊回頭來解釋：“別誤會別誤會，我只是一想到我那兩百年就有感而發，對于現在的生活我是無比滿意，而且愜意！而且我終于明白上天為什么給我安排那樣的命運了，就是為了遇見你們嘛！不用千年等一回，才兩百年而已。”

    蘇格兒笑了一下，然后又和玉靈說：“不過他的話倒有點道理，但是得反過來想，不能光想著拆散啊！有些婚姻、感情會遇到問題，就是癥結，你去給他們化解了那不就算是善事了嗎？”

    “可是，我們該怎樣找這些有癥結的？”

    有巢把一條青菜好容易都吞進去，說：“我去給你找。”它一副幫忙的語氣，全然忘了這是自己同玉靈共同的懲罰。

    蘇格兒贊賞地給它夾一塊清蒸的魚肉，又和玉靈說：“照我看，我們做的很多事已經是在無形中，間接的化解了婚姻的危機。比如上次抱錯小孩兒那事兒，要是我們沒去給那孩子看病，說不定這孩子就要被害死，沒了孩子這對夫妻或許會因為傷心發生矛盾，然后就分道揚鑣。結果孩子好了，這就沒事了，還是幸福美滿的一家。不過這是我的理解，誰知道你們天上是怎么算。”

    “格兒說的對。”宜言又贊成道，“功德無量，我也是做了善事了。”

    “即便這算一件那還有九十九件要完成呢！”玉靈說。

    蘇格兒看著他嘟著嘴，故作嬌癡幽怨地說：“玉靈，你就這樣著急要回去啊！難道和我們在一起不開心？不快樂？”

    宜言做不滿狀：“格兒你這可是區別對待啊，同樣的事對我就兇巴巴，對玉靈就是柔情萬丈。”

    蘇格兒在用手在臉上給他比一個可愛的表情：“因為你比較接地氣嘛！”

    玉靈也在回憶他來到這里的這段日子，是挺開心的，可以和他們玩笑嬉戲，也不用守許多規矩，雖然自己還是很自律，但感覺輕松多了。“可我畢竟是神仙啊！”他又說。

    蘇格兒說：“神仙就該高高在上住在天上？不能在地上做個福澤眾生的神仙嗎？你們一點兒都不關心人間疾苦，怎么能怪人都不信你們的存在了？”

    “雖然我覺得神仙該是高高在上，但是現在我們在一起很開心啊！”宜言嬉笑著說，“或許玉靈你在天上也很了不起，但絕對沒這么自在吧！寧為雞頭，不為鳳尾！在這里你就是老大，地上的神鬼人都唯你之命是從，多好啊！”

    蘇格兒說：“對呀，干脆你就打個報告上去，把辦公的地方從天上改到地上來算了。雖然我沒上過天，但神話故事里都是說那里規矩特多。就跟你似的，誤了點時間就被罰了，哪有在地上自在。有首詩說的很有道理，叫：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宜言接話說：“嗯嗯，對，我也聽過。現在人們最崇拜最追求的就是自由！自由最偉大！自由萬歲！這點我最有體會。”

    他們倆的洗腦可對玉靈無用，他笑說：“你們這樣說不怕上天發怒嗎？”

    “怎么會，我相信天上的神仙英明神武，深明大義，他們知道我沒有壞心。”蘇格兒反應神速的奉承一句上蒼。宜言也和她一樣的拍馬屁，惹得玉靈又笑。

    蘇格兒把手疊放在桌子上，突然眼神溫柔看著玉靈，聲音也嬌嬌柔柔地說：“說真的玉靈，要是你一直留在凡間，那我愿意永遠跟隨著你，給你端茶倒水，溫酒烹菜。”

    玉靈被她一反常態的語氣弄得停下了夾菜的手，宜言和有巢也停下來扭頭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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