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知道這件事說出來你可能不會相信，但事實確實如此。”阿爾忒彌斯撫摸著魔導弓上的紋理，“蘇林膽大人的手下只有我們一百名墮圣女，而且即便在有人死去后，人數也不會再增加了。”

    “他給予了我們活下去的希望，代價是要依靠自己的雙手去爭奪。你這樣自小就在貴族圈子長大的少爺是不會明白這種感覺的，我們中有的是被父母販賣，有的是被從小殘害，也有和我一樣身為魔女而無限絕望的，活下去對你來說也許只是一件簡單不已的事情，對那時的我們卻遙不可及。”

    阿爾忒彌斯看向窗戶，視線不知道飄向了哪里。

    “那批人的真正身份是什么，他們難道就不怕你們把事情泄露出去么？”白夜不解，墮圣女是教會總部用來控制許多貴族的手段，能探測到這種機密，對方的信息網可見非常發達，但他們難道不擔心自己培育人工魔女的事情會被人知道么？

    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一旦能力強大，戰斗力恐怖的魔女能被人工制造后，黯雅大陸就會陷入永無止境的紛爭中。

    而且人工魔女和普通魔女又有不同，她們對于世界的憎恨更巨大，從小就被當作是人造兵器培育，她們給世界帶來的只有毀滅，不會有希望。

    菲奧娜她們也一樣，僥幸逃離，卻充滿了對未來的迷惘，對自己日后之路的疑惑，等年紀大了，必然會為了生活而墮入黑暗，久而久之，一切怨恨都會被歸結在世界對魔女的敵意中。

    這樣的發展稍微想一想就能猜到了。

    幸運的是菲奧娜她們遇見了白夜，如果沒有那么幸運，就會和貨船上那個小魔女一樣，在絕望痛苦中深淵化，成為完全的敵人。

    “這也是蘇林大人的困惑點，對方眼中似乎只有利益，并不介意交易人的身份。在暗中的探測時我發現，或者說他們也沒有刻意隱瞞，那批人不僅與蘇林大人有交易，和很多勢力都有潛在的交易。”阿爾忒彌斯皺眉。

    她身為二號修女，知道的信息自然不少，對于這批人，她從小就有一些不爽，偏偏接觸的還多，卻一無所知。

    “還有很多其他勢力也涉及其中？”白夜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能詳細說說么？我一直以為魔女監獄就是最神秘的組織了，沒想到還有連你們都不知道的神秘勢力。”

    “很多很多，貴族、教會、職業者、血脈者、異種族，甚至是其他大陸的種族，他們都有涉及。以雙方都能接受的交易形式，保持著這種利益關系。”阿爾忒彌斯思考了下，整理了思緒繼續回答道，“當初，墮圣女計劃剛啟動，我們是第一批一共有兩千名孩子，但最后只剩下了二十人進入編制。而那些體質特殊，被植入深淵血肉的女孩也混在兩千人中，所以這也是我痛恨他們的原因！”

    “那些日子里，我們所有人一起生活，一起訓練，成為最好的伙伴，卻被迫分離。蘇林大人說過，墮圣女的訓練并不殘酷，如果你無法留存下來，他就會把淘汰的女孩送去各個貴族府邸作為侍女，也比我們孤兒獨自生活要好很多。”

    “......”白夜沉默不語，他記得那時異常暴怒的監獄長，一個正常人生生扭曲成那樣，墮圣女的訓練難道真的是不殘酷的？

    只是看阿爾忒彌斯對蘇林的信賴，讓他無法說出口這些事。

    “但自從那個神秘勢力加入進來后，我們之中淘汰的姐妹就會被他們的人帶走，現在我終于明白了，他們是將那些深淵血肉植入她們身體里，妄圖創造新的魔女。因為一直以來，這種做法的成功率很低，同一批來的女孩，很多都在深淵化前夕被帶走，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阿爾忒彌斯恨的咬牙切齒，可見她對那些人的痛恨，那大概是她唯一有著美好記憶的童年，卻被人無情的踐踏了。

    一旁安靜聆聽的蒂爾鋒唏噓不已，她也算是和阿爾忒彌斯同一批來魔女監獄的訓練生，不過阿爾忒彌斯的天賦之高，進步之快，大概也只有婕斯蒂提亞可以媲美了，原來是她早就熟悉了這樣的訓練生活。

    從小就一直經歷著這種事情，怎么可能會感到陌生？

    一號修女被蘇林直接留在身邊，二號修女阿爾忒彌斯則一離開孤兒院就被安排進入魔女監獄做臥底，其她的墮圣女在資料中都占據著非常重要的位置，可以說是已經滲透入四大人類勢力的最深處。

    可見蘇林是早早就預謀好了。

    白夜對他的真正目的最感興趣。一直與圣事部交好，那是因為圣修部和其他兩院兩部關系不好，他本人又因為墮圣女的事情而背負了不少罵名，與白夜聯手，他自己說是想在爭奪“位置”時更有利。

    但這絕對不是全部。

    “我和墨菲斯，就是在那時候認識的。她沒和你說過吧，她曾經因為不合格，差一點點就被帶去制作成人工魔女了。”阿爾忒彌斯輕笑一聲，偷看了下白夜的表情，見他神色微變，這才滿意的繼續說了下去，“只是在被抓走的當夜，她就覺醒了。當初不知道那些人是在制作人工魔女，現在看，難怪墨菲斯覺醒后就放走她了......”

    “等等......你剛才說，你和墨菲斯是在那里認識的？”

    墮圣女計劃？墨菲斯也是計劃里的一員？

    “是啊，只是她被淘汰了而已。我們的培育有非常嚴格的訓練過程，現在的她確實是一名非常優秀的女人，但那時候，沒有覺醒能力，更準確的說，沒有遇見你之前，她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少女而已。被威廉姆森伯爵送入修道院修行，當然他可能不知道這是墮圣女計劃的一環吧，覺醒之后，只是我和她知道她的魔女身份，大家也不清楚為什么墨菲斯被送回來了，但她被淘汰，所以就從修道院畢業了，回了家族。”

    “原來如此，只是她沒有想到自己是從一個地獄回到了另一個地獄而已。”白夜記得記憶里，第一次見到這位貴族小姐時，她的眼神，她的溫柔，她的無辜模樣，為了離開家族，又不甘心嫁給穆勒時，故意接近自己的小心機。

    還有最后，為了那句“真正不認同自己命運的人，即便是在知道反抗無效時，也要努力去爭這一口氣的家伙！”而毅然對著惡魔偽裝的父親刺出那一下！

    原來她所不認同的命運，不僅僅是被惡魔囚禁，還有那從一開始就被命運弄得亂七八糟的人生。

    “因此，很多人都不理解我和她的那份友情，以為我進入魔女監獄，她待在你的身邊，我們就會勢同水火，就不會聯系。”阿爾忒彌斯高傲地揚起頭，只有提到墨菲斯時，她的神情才會有所改變，不再是那種目空一切的狀態。

    白夜深吸一口氣，和前身融合后，除了那和零一樣共同缺失的一年記憶外，其他東西他記得很清楚。

    在知道會死，沒有辦法阻止時，那時的白夜選擇了自暴自棄，變成了一個人盡皆知的荒淫無度的紈绔少爺，在和墨菲斯一起死里逃生后，他變本加厲，知道失去記憶前，都是那樣的殘忍，自私。

    帶回墨菲斯后的許多事情，他都不想去回顧，是怎樣的事情才讓一名少女慢慢演變成現在這個模樣呢？

    也許這些封存的記憶，他應該慢慢去了解才對。

    墨菲斯為了他，慢慢改變了自己，組建了她的勢力，為了白夜做了太多太多，忍受了太多，也付出了太多。那份熾熱的感情白夜總是下意識去回避，一邊心安理得的接受著她對自己的愛，一邊卻下意識拒絕去記憶過去，那些曾經獨屬于兩人的過往，拒絕去了解墨菲斯。

    那個一開始，直至現在這樣的墨菲斯的所有歷程。

    像是解開了一個許久的心結，他舒心的一笑，看得阿爾忒彌斯有些不解。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不過這樣真的沒有關系么？根源上說，你還是屬于蘇林的人吧，其次也是魔女監獄的第五狩獵隊隊長，無論哪個身份，特別靠近我都不好吧，更別說將這么多辛秘的事情告訴我了。”白夜有一絲疑惑，對于阿爾忒彌斯的坦誠有些不太明白，兩人之間確實是盟友關系，但知道蘇林還有事情隱瞞自己時，白夜就決定不會和他們圣修部徹底聯手。

    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別說是圣修部，就算是他背后的神靈，奧克希亞又如何？一旦白夜沒有價值，或者做不到她想辦到的事情，也只會變成隨手可棄的棋子吧。

    他只能依靠自己，魔女酒館，零，還有雪漫境的那些魔女們。

    這個道理阿爾忒彌斯也應該明白吧。

    “哈？”阿爾忒彌斯目露疑慮，“你在說什么？你是墨菲斯的男人，光這一點，我就不可能成為你的敵人，除非未來她離開了你，不過這是不可能的。其次，你給我的東西，你難道不知道它的含義？”

    她從懷里取出蘇林給白夜的信物，又拋回給他。

    “含義？”白夜隱約感覺到，自己可能遺漏了什么非常重要的東西。

    “你應該也得到了一份詳細完整的，有關墮圣女的資料了吧。”

    白夜點頭，蘇林確實給了他一份這樣的資料。

    “你是白癡么？這個東西，是調動所有墮圣女的圣物，給你這些，就意味著蘇林大人正式將我們全部贈送給你了。”阿爾忒彌斯扶額，她還以為白夜知道這個事情，沒想到他卻一無所知。

    難道蘇林大人沒告訴他這個？

    “他只告訴我，把這個給你，你就會明白一切的。”白夜無奈的聳了聳肩。

    ......

    圣修部，部長辦公室，密室。

    白色浴缸里，一號修女緊閉著眼睛，依舊安靜地浸泡在里面，旁邊，蘇林撩起袖子，露出滿是猙獰傷痕的手，輕輕將手里的白色毛巾放到一旁的清水里。

    洗滌，擰干。

    他將濕潤好的白色毛巾放到一邊，然后將浴缸里赤身**的一號修女慢慢抱起來，就像是抱著嬰兒的父親一樣，小心翼翼，動作溫柔。

    長期浸泡在細胞修復液里會讓新生的皮膚因為脫水而變得干枯，必須不定時的進行擦拭身體和吸收水分，這是一道非常繁瑣的工序，因為一號修女當初被海藍公主一劍幾乎斬碎，好不容易**才重塑完成，在沒有完全生長完畢前，稍微有些大動作可能導致重塑的身體再次粉碎，所以這樣的擦拭工作很艱難。

    需要耐心和細心。

    蘇林完全可以交付給手下的修女去做，或者更細心的妻子，但他堅持要自己來，不允許任何人接近一號修女。

    “你可是我最高的杰作啊......”蘇林一邊幫她擦拭身體一邊輕聲呢喃道，“怎么可以隨便就這樣死去呢？”

    他一遍遍，不厭其煩地為一號修女擦拭身體，吸收水分，直到每一寸皮膚都泛起晶瑩的色彩，這才停手。

    蘇林長出一口氣，坐回座椅上，呆呆地看著浴缸里的一號修女，腦海里忽然浮現起曾經過往的點點滴滴，他看著她的臉頰，想起了白夜離開時的那句話。

    “對了，她現在是我的人了。”

    那霸道卻毫不遲疑的一句話，從白夜眼中映射出的決然，蘇林大致能猜到他們在利維坦大陸發生的一些事情。

    門外腳步聲響起，傳來了妻子那機械般的聲音。

    “大人，我帶回了白夜利維爾的信息。”

    “進來吧。”蘇林聲音有些疲乏。

    門開啟，一臉木然的修女拿出一張羊皮紙開始輕聲誦讀，里面記載著白夜離開教會總部后的所有事情，事無巨細，卻詳細的過分。

    蘇林只是安靜地聽著，聽到他們已經啟程去無盡海域，這才稍微動容。

    “我明白了，這一次他們要什么？”

    “五十人份的陰影鎧甲。”

    蘇林皺眉，既而長笑，“真是越來越貪婪了，第一次讓我將海爾女兒的行蹤給他們，第二次讓我把消息傳遞給海爾，上一次偽裝大海之子向所有人發出征召邀請，現在，居然直接把主意打到我們總部頭上了。”

    “大人，當初的女孩們，有一部分是他們提供給我們的。”

    修女好心提醒道。

    沒想到蘇林臉色陡然一變，聲音變得冷酷無比：“記住，在我面前不要再提及這些事情。你想告訴我，我培育的人里面還有奸細么？”

    “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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