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讓眾人頓住了腳步，林悅心發出響亮的吸氣聲，邪物就像一團團掛在空中污漬，發出桀桀的聲音在空中呼嘯來去，巨大的橄欖形罅隙，不，現在或許應該稱為裂口了，就這般掛在林梢，濃烈的黑霧向四面八方流淌而出，粘稠如油脂的黑色物質從半空向下滲落，還未落地就化為許多邪物，一團一團擠擠囔囔地滾進黑霧中。

    裂口下方，一條巨蛇盤繞成一座小山，蛇頭斜斜對著上方，兩縷黑氣從裂口中飄出，又流入巨蛇的鼻孔之中，一枚雞蛋大小的獸丹浮在蛇口外兩寸，滴溜溜地急速旋轉著，已有小半染成了墨黑色。

    那巨蛇四周，大大小小顏色各異的蛇互相交纏著，重疊著，將巨蛇周圍的林地擠得滿滿當當，現在大家都知道萬法蛇林中為何一條蛇也不見了它們都聚集在了這兒。

    蛇群互相摩擦著蛇頭，纏繞著蛇身，鮮紅的蛇信因為數目太多，每次吐出時都好似掀起了一道血色的波浪，極淡的黑氣從巨蛇的獸丹中散發開來，均勻而輕柔地灑在群蛇身上，緩慢卻堅定地滲入它們體內。不時有蛇痛苦地翻滾著，張大了下顎從同伴身上壓過，尖銳的毒牙刺破了同類的皮膚，劇毒不受控制地從蛇牙上滴落，不消片刻，無辜的同類抽搐著毒發，而那無心的兇手也突然繃直了身體，發出無聲的慘嚎，很快沒了氣息。

    但群蛇好像看不到這些似的，它們像陷入了幻陣中，又好像集體進入了發情期，在淡薄的黑氣籠罩下，它們緊緊與同伴糾纏在一起，不管是兩條、三條還是十數條，它們甚至無法分辨身邊同伴的雌雄，被蛇王獸丹中散發的力量強行改造的蛇群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快感，讓它們不由自主地交尾、蛻皮，如果不這么做，它們好像會隨時被體內充盈的力量而脹破。

    有極少數的蛇艱難地度過了黑氣的改造，它們在短時間內經歷了許多次蛻皮，露出血淋淋還未硬化的蛇皮，細密的鱗片柔軟到不能提供任何保護，但這些幸運兒毫不在意，它們艱難地以還十分脆弱的腹部鱗片前進，直到游走至蛇王的身旁，幸運兒們將身體盤旋起來，蛇頭昂首向天，吐出不過豌豆大小的獸丹。

    林悅心悚然道：“那些蛇竟然一舉跨過了數個階段，踏入了修行之道！”

    眾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那些新誕生的蛇妖身上，它們的內丹前所未有的小，那是自然的，它們的身軀也才比普通蛇類大那么幾圈而已，從來沒有這么年輕的妖獸，它們完全違反了古荒州的修行規律，就像……就像一個孩子，被強行灌注了太多的營養，最終造成了一個畸形的妖獸。

    裂口處的黑霧力量是如此強大，蘇暖的靈氣將它們擊潰后，裂口中很快噴出了更多的黑霧，蘇暖漸漸感到有些吃力了，蛇王一心吸收那些黑氣，不曾理會這些不速之客分毫，但蘇暖相信大家都能感到蛇王帶來的壓力，這是一只可怕的妖獸，絕非輕易可以戰勝，如今眾人都不在巔峰狀態，蘇暖考慮再三，最終輕聲道：“先退，將此處情況回報望虛真人再說。”

    大家沒有異議，正準備緩緩退去時，一處蛇群沒有挺住黑氣的入侵，開始滿地翻滾，露出身下一具森森白骨來，珊朵神色巨變，悲呼道：“圖力！”

    蘇暖眼疾手快拉住了要撲出去的珊朵，涂海等人也合力攔下了剩下三個五毒弟子，他們定睛看去，那露出的白骨上裹著的正是五毒教服飾，也不知道其上有什么特別的標記，讓五毒教幾人一眼認出了死者身份。

    珊朵瘋狂地掙扎著，吼著：“讓我過去！讓我過去！”

    蘇暖神色沉重，她并非不能理解女修的心情，當初她也是這般，明知在甘泉寺多呆一秒便多一分危險，但她依然堅持將所有的祭者入土為安，親近之人死于非命已十分可悲，怎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暴尸荒野，死不安寧？

    可如今那具尸骨埋在蛇群之下，若讓著女修沖過去，驚動了蛇群甚至蛇王，只怕在場眾人一個也活不成了。

    活著的人當然比死者更重要，蘇暖既然是大家默認的領導者，決不可能冒著幾乎必死的危險讓大家去幫無毒弟子取回尸骨，她已經做好了必要時用暴力手段阻止珊朵的準備，誰料她掙扎了一會后，突然又安靜下來，垂下雙目，珊朵輕輕撫著手中的黑蝎，輕聲道：“我知道哩，走罷。”

    蘇暖心中不安，仔細看了看珊朵的神色，對方察覺到蘇暖在觀察自己，露出一個慘淡地笑容，淡淡道：“我知道你的擔心哩，放心吧，我沒傻到去送死哩。”

    蘇暖心中依然有些忐忑，但一時間又看不出破綻，轉念想著只要速速離開，珊朵離開了青色靈氣在霧中也是睜眼瞎，不可能尋得回此處，便下定決心盡快帶大家離開被黑霧籠罩的蛇林。

    這般想著，蘇暖用肅然的語氣再次強調：“陣型保持不變，盡快離開蛇林，將這里的情況報告給望虛真人。”她又特意向無毒弟子補充了一句，“這處蛇群明顯已被侵蝕，等大家來討伐時，自然可以將逝者帶回去，你們不要心急。”

    五毒三名弟子默然不語，蘇暖瞪著他們，直到三人都胡亂地點點頭，她才帶著大家悄然退開，待到離蛇群夠遠時，她才重新調集靈氣沖開黑霧，向五毒教的方向前進。

    然而誰也沒有注意到，依然拱衛在一側的五毒教弟子不時地灑出一些細小的顆粒，當又一次斬殺了一堆邪物后，蘇暖忽然發現，五毒教的弟子有兩人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怎么回事！他們去哪了？”蘇暖心中的擔憂一下子變成了現實，她難以置信地回望重新被黑霧遮蓋的萬法蛇林，一邊怒氣沖沖地詢問剩下的弟子，“他們去蛇王那了？簡直是瘋了！蛇王會殺死他們的。”

    那兩名五毒教弟子好似受到了嚴重的冒犯，神情間十分惱怒，他們第一次開口，語氣一樣的怒意沖天：“蛇王是我們五毒教的圣獸，它絕不會傷害五毒教的弟子。”

    蘇暖氣得七竅生煙，一把拽住開口的五毒弟子衣襟，喝問道：“你沒看到那蛇王已經被濁物污染了嗎？愚蠢之極！”

    說罷，她一把推開五毒教弟子，聚集全身的靈力向離開的方向噴射而出，青色靈氣發出耀眼的光芒，在眾人眼前開辟出一道沒有霧氣的小徑來。

    “速速帶他們出去，將一切告知望虛真人。”靈光流轉間，蘇暖的聲音充滿威嚴，她的目光掃過，眾人所有反對的話語都被生生卡在喉間，片刻后，涂海喃喃道：“小師姐，萬事小心，我們很快會帶著援助來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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