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暉目光微動，他知道自己這修為變化如此巨大肯定會引起蘇暖好奇，他肯定自己若是堅持不說蘇暖肯定也不會強行追問，只是那心里就難免會擔心他，顏暉不愿蘇暖在面對這樣緊張的局面的同時還要時時牽掛他。

    更重要的是，顏暉自知他的修為每進一步，自己距離“非人”的終點也就更近一點，等自己終于失去了人的所有情感后，他會變得什么樣子顏暉也無法估計，未免到時候他自己會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顏暉無法將這個重要的信息對蘇暖做隱瞞，必須讓蘇暖有所警覺才行。

    心中輕嘆，顏暉避開蘇暖的目光，緩緩將自己的情況說了一遍。

    蘇暖越聽越心驚，她萬萬沒有想到乾坤卷軸與顏暉的關系居然如此復雜，她此前只知道因為乾坤卷軸的存在，顏暉的記憶受到了影響，同時他也不能有強烈的情感波動，否則體內那些金光便會產生暴動給顏暉帶來極大的痛苦，但除此以外蘇暖一直將顏暉和乾坤卷軸的關系代入到她和太一劍靈之上，不說是至交好友至少也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相互依存的關系吧。

    可如今這聽來，乾坤卷軸居然會造成顏暉往未知的存在“進化”？蘇暖很不想使用進化這個詞，在她看來這種無法被顏暉自己控制的被迫改變根本就跟進化扯不上邊，更讓她心痛如絞的是顏暉說這種變化無法終止、無法回頭，除非他的修為永遠停滯不前，否則只要他修為有所進步，這種變化就會隨之更加深刻。

    顏暉就是猜到了蘇暖的反應才不想與她目光接觸，顏暉不愿看到蘇暖那種又痛又悲的目光，更不愿蘇暖的悲傷是他帶來的，然而事實就是如此殘酷，顏暉曾想過就那樣作為一個平庸的修者直到壽數耗盡，可隨著古荒州事態的發展，平庸與站在蘇暖身邊漸漸就成了互相矛盾的選項，顏暉眼看著蘇暖一步一步越走越高，身邊也逐漸開始聚集起與她志同道合的伙伴，而始終停步不前的他如今還能在蘇暖的隊伍里呆著，除了因為他在陣發一道上確實頗有能力外，不可否認便是還因為蘇暖與他的青梅竹馬之誼。

    然而一個化神境修者的壽命長達數千年，那短短幾年的兒時情誼又能保持鮮活多久呢？至于陣法之道……顏暉自己都要苦笑了，隨著蘇暖他們面對的對手越來越強大，與神靈的戰斗未來會不會發展到其他世界？甚至發展到九天神界之中？那時候就憑他的修為，能不能隨之前往都是個問題，更不要說那些更強更厲害的陣法他能不能看懂，能不能破解了。

    這樣下去他終究是會被扔下的，在可以預見的未來里蘇暖必然會越來越強大，等到了新的境界，經過了漫長的時光洗禮，顏暉這個人最終只會成為蘇暖記憶中一個模糊的存在，就算偶爾會想起來，恐怕也再引不起蘇暖心緒的任何一絲波動。

    顏暉完全不想接受這樣的未來，他……他終究是有自己自私的心思的，就算最終也注定是分離，但他也依然希望自己能在蘇暖的生命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在蘇暖未來漫長的尋道之路上偶然想起他時，至少能得一聲嘆息。

    這些心態顏暉卻都不曾告訴蘇暖，他對自己“想在你心里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這種心態有些鄙夷，覺得自己的所為實在是自私得很，但蘇暖得知顏暉注定的未來后卻完全不這么想，她悲痛之后反而生氣起來，一把拽住顏暉大聲道：“你明知道修為提升會有這樣的結局為什么還要這么做？你不相信我嗎？”

    顏暉驚訝，完全不明白自己的所為怎么就扯上不相信蘇暖了，坎坷的經歷早已讓他不是兒時那個能說會道的少年，此時面對蘇暖的怒火更是有些手足無措起來，結結巴巴道：“我……我怎么會……怎么會不信你？”

    蘇暖怒氣還在攀升：“信我那你為何要這么做？我難道還不能從虞婉婉那幾個跳梁小丑手中救下你？森羅界我又不是第一次闖，難道還救不了你？你就是不相信我所以才想靠自己的對不對！”

    蘇暖這話著實有些無理取鬧了，與她平素的行事作風頗有些大相徑庭之感，此話一出顏暉便覺有些哭笑不得，只是他隨機細細一品，再看蘇暖目光中不見半分指責唯有濃濃的擔憂焦急，顏暉便突然回過神來。

    蘇暖又哪里是真的氣他不信她，分明是為顏暉未來擔憂過度，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才會這般說話。

    顏暉心頭一暖，繼而又立刻壓抑自己因為蘇暖關懷而波動的心緒，如今他要是再發作一下，蘇暖都不知道會急成什么樣子了。

    結果便聽到乾坤卷軸嘲諷的聲音：“你如今修為大漲，承受能力自然也變強了，這點子心緒波動還引不起什么問題。”

    果然如乾坤卷軸所說，顏暉體內金光沒有一絲異樣的波動，依舊在慢吞吞的流淌著。

    顏暉苦笑，他倒是一時忘了此事，今后他能更多的表達自己的情緒這也算是一個好處了吧，只是他早已習慣了心如止水，如今叫他很熱烈的表達自己反而做不來了。

    蘇暖還在狠狠地盯著顏暉，殊不知她的目光完全暴露了她內心的真實想法，顏暉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氣，反倒是露出一絲笑容來，他抬手摸了摸蘇暖的鬢角，柔聲道：“我當然相信暖兒，不管暖兒做什么我都相信你。”

    頓了頓，顏暉又道：“這世上除了母親，我只相信暖兒你了。”

    蘇暖聽得顏暉溫柔的語氣不知為何覺得鼻頭一酸，她連忙偏過臉去，忍了忍淚意，故作兇惡地道：“別以為說幾句好話便可騙我，今后再不許提升修為了，”她忽然又轉過頭來，“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會保護你的，要信我。”

    顏暉微笑：“嗯，暖兒這么厲害，定然能護我周全，不過……我不能停下。”

    “為何？”蘇暖心頭一緊，難道顏暉這修為提升竟然是開始了便不可中止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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