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勝又驚又怒,向高臺上大喝道:“本王與吳兄情同手足,怎會忌憚他?王寡婦,你竟敢造謠生事,陷害本王。”
那王寡婦似乎有些害怕,聲音都在哆嗦:“奴家豈敢陷害陳王。宋大人問我,我便將知道的事,原原本本說出來罷了。我已用全家人的性命賭咒發(fā)誓,又豈會作假?”
陳勝氣的破口大罵:“混賬!你乃是一寡婦,何來家人?”
王寡婦小心翼翼的說道:“奴家夫君身死未及兩個月,我已懷了他的遺腹子。此子若降生人世,我孤兒寡母,在亂世中如何過活?故而我近日頻頻伺候陳王,便是想冒名頂替,讓陳王自以為乃是孩子生父。將來孩子出生,也有個好出身。”
宋鯤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這是喜當?shù) !?br />
這一段在供詞里可沒有,完全是王寡婦主動說的,可信度相當高啊。
王寡婦顯然已經(jīng)豁出去了,繼續(xù)說道:“所以,奴家是有家人的,奴家的家人,便是這腹中的孩子,故而奴家的誓言,是可信的。”
陳勝指著高臺,氣的胳膊都在發(fā)抖。旁邊一個隊長走過來,小聲對陳勝說:“陳王身份高貴,莫與這等婦人糾纏了。”
陳勝猛的醒悟過來了,自己和王寡婦在這里爭論,什么閨中秘事,什么遺腹子,亂七八糟,全都抖摟出來了。今日真是威嚴掃地,也不知將士們心中怎么想。
陳勝越想越生氣,可現(xiàn)在也只能勉強壓下火氣。他有心勒令將士回房,不理會宋鯤,可是宋鯤用大喇叭把聲音送過來,士卒們就算關(guān)在屋子里也聽得到。
陳勝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留在這里,免得讓人以為自己心虛。
王寡婦幽幽的嘆了口氣,說道:“陳王也不必惱怒,當時你在沉睡之中,自己說了什么夢話,自己也不記得了。你確實對吳廣心存忌憚,或許你自己也不知道呢。”
縣衙中的士兵開始竊竊私語。陳王親衛(wèi)軍倒還好些,吳廣的第二旅,再看向陳勝的時候,眼神就不大對了。
吳廣是個好人,愛兵如子。深得第二旅愛戴,這時候聽說陳勝一直在猜忌自己的主帥,心中當然很不是滋味了。
高臺上沉默了一會,像是有意留出時間來,讓眾人消化這些信息。然后才傳來了宋鯤的嘆息聲:“我宋鯤桀驁不馴,被陳勝猜忌,倒也說得過去。可吳兄心底純善,一心為陳勝打算,為何也被惦記上了?我為吳兄鳴不平啊。”
陳勝撇了吳廣一眼,見他面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陳勝心中有些不安:“他聽了這個消息,難道已經(jīng)生了異心?”
宋鯤接著說道:“如今陳勝只不過得了一座城而已,便想著大殺功臣,豈不是太早了嗎?宋某左思右想,不解其意。方才忽然大悟,陳勝得了城池,有了縣令與葛氏家族這兩個助力,便想著要除掉我和吳兄,獨霸義軍了。真是打得好算盤啊。”
義軍個個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來,越想越覺得確實是這么回事。
這時候,吳廣忽然喝了一嗓子:“宋兄弟,我與陳王親如兄弟,你莫要再挑撥離間了。若陳王要我死,只需一句話而已,吳廣絕不皺眉,何須這樣大費周章?宋兄弟,今日鬧成這樣,吳廣不敢奢望與你再并肩作戰(zhàn)。你自行帶領(lǐng)你的第三旅,離開蘄縣罷。從此以后,你再非義軍中人。念著昔日的香火之情,我不發(fā)兵攻打你也就是了。”
陳勝有些意外的看著吳廣,心中隱隱有一絲感動。
今夜被宋鯤三言兩語,幾乎逼上了絕路,沒想到吳廣竟然挺身而出,不顧一切支持自己。這是雪中送炭啊。
宋鯤嘆了口氣,說道:“吳兄,你要我做范蠡,自己想要做文種嗎?”
吳廣板著臉,再也不說一句話。
倒是有幾個第二旅的隊長,欲言又止,想要勸吳廣脫離陳勝。但是陳勝就站在旁邊,他們也不敢亂說,只能一臉焦急的看著吳廣。
這時候,墻外傳來了嗚嗚的哭聲,哭聲越來越高,最后來到了高臺上。
這一下,有不少人驚呼了一聲:“是王舉。”
陳勝已經(jīng)有些麻木了,今夜的糟心事一件接著一件,罷了,罷了,破罐破摔,隨他們?nèi)グ伞K麤]有再下令放箭,實際上這時候的士卒,已經(jīng)有些不聽話了。他們完全被宋鯤的高臺吸引,已經(jīng)開始質(zhì)疑陳勝的權(quán)威,不會再盲目放箭了,而是想聽聽,宋鯤又有什么話說。
王舉站在高臺上,哭的悲悲切切,鼻涕眼淚流了一臉。
宋鯤一臉嫌棄的看著他,說道:“王隊長,何故如此悲傷啊?”
王舉哭哭啼啼的說道:“我所忠之人,幾次三番想要殺我。我所害之人,卻又屢次救我。王舉有眼無珠,識人不明。人生荒唐至此,焉得不傷悲?”
說道這里,王舉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抱著宋鯤的大腿嚎啕大哭,鼻涕眼淚全都抹上去了。
宋鯤嫌棄的要命,想要把腿抽回來,可是王舉這廝抱的緊緊的。宋鯤忽然有一種沖動:把這個臟東西一腳踹下去算了。今天的公審大會,也沒安排王舉上來啊,這小子不是受傷了嗎?不好好養(yǎng)傷,跑過來干什么?
好在王舉哭了一會,就漸漸地停下來了,然后說道:“眾位兄弟,爾等或許迷惑不解,我王舉只是一小卒爾,何以陳王執(zhí)意要殺我?只因為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故而陳王非要除掉我不可。”
世界變得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在聽著王舉繼續(xù)說。
王舉深吸了一口氣,向宋鯤說道:“宋大人,當日你命我回營報信,要陳王速速攻擊秦軍后方。在下歷盡千辛萬苦,回到營中面見陳王,立刻便將軍令說了。然而,陳王卻按兵不動,并且暗示我,假裝忘記軍令。”
宋鯤目光一縮,心中生出一股怒意來。這個消息,他也是第一次聽說。
王舉嘆了口氣,說道:“從那時起,我便知道了,陳王有除掉宋大人之心。所以我才三番五次,想要謀害宋大人。因為我知道,此乃陳王日思夜想之事,我若能辦成,必受重用。”
陳勝冷冷的說道:“宋鯤,你好手段啊。本王不知你是威逼還是利誘。騙的他們在此胡說八道。哼哼,不過是造謠生事而已,憑幾個無恥小人之口,便想抹黑本王嗎?”
王舉擦了擦眼淚站起來,大聲說道:“第一旅的兄弟,爾等可還記得。當日陳王突然下令,命爾等列隊集結(jié),隨時待命出發(fā)。當時是也,陳王初得宋大人軍令,未及細想,便要去營救。然而片刻之后,他便改了主意。想要坐山觀虎斗,待宋大人耗盡了秦軍,再沖出去收拾殘局。”
第一旅的士卒個個變了臉色,因為人人都記得當時的情景。那時候宋鯤正在和秦人大戰(zhàn),第一旅的士卒卻躲在山上。他們很害怕,同時也很慚愧。忽然得到集結(jié)的命令,個個都緊張不已。
當時集結(jié)之后,突然又不了了之,不少人都心存疑慮,今日聽王舉一說,忽然明白過來了。
宋鯤冷冷的說道:“陳勝,你想要害我宋鯤一人便罷了。不應當置第三旅所有將士于絕地。當日若非吳兄拼死相救,數(shù)百條人命,便交代在城外了。”
陳勝冷笑一聲,不發(fā)一言,似乎懶得爭辯。但是月光下,他的身體在微微發(fā)抖。
宋鯤忽然提高了聲音,大聲說道:“義軍的將士們。爾等愿意跟隨這樣一個主帥嗎?爾等愿意追隨這樣一個王侯嗎?爾等將性命交與他,換來的卻是欺騙。爾等應當如同王舉一般,放下手中兵刃,痛哭一場。哭人生荒唐至此,焉得不傷悲。”
縣衙中的士卒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極為復雜。
宋鯤忽然大喝一聲:“罪在陳勝一人,與眾將士無關(guān)。爾等莫要隨陳勝送死。拋下戈矛,走出縣衙,我放爾等一條生路。”
當啷一聲,有一柄長矛掉落在地,然后是另一柄。漸漸的,有數(shù)十人,數(shù)百人,拋棄了兵器,緩緩地走過陳勝身邊,向縣衙外面走去。在他們身后,更多的人將手中的武器丟在了地上。
陳勝臉色鐵青,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完了,一切都完了。一場王侯夢,盡成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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