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來了,給小卒檢查了一番。發現他身上的傷并不算什么,關鍵是疲憊過度,已經精疲力盡了,因此才昏迷過去。
宋鯤注意到,這小卒的雙腳已經快要爛了,很顯然,他是一路步行回來的。
宋鯤能想象得到,他赤身露體,胸前縫著同袍兄弟的竹牌。一步一步,向淮陰城走來。走一步,哭一步。
他想要搭乘車輛,好盡快趕到淮陰城,但是那些路人卻將他當成了瘋子,非打即罵。
他雙腳磨破了,流血了,一步一個血腳印,可依然咬著牙,堅持到了淮陰城。
直到他見到宋鯤,說出來那句:“救王舉,替同袍兄弟報仇。”
這時候,心里緊繃的那根弦,終于松下去了。不,有可能是這根弦直接斷掉了。
宋鯤的眼睛有些發紅,他問旁邊的銅牛:“王舉在何處?”
王舉說道:“我已命人查過了。數日之前,王舉帶了一隊人,去了安淮鄉。”
宋鯤走到墻邊,仔細的看那幅地圖。然后他在最邊緣找到了安淮鄉。
這安淮鄉,實際上是處于東海和九江的交界地帶。看樣子,王舉是在那邊出事了。
宋鯤對銅牛說道:“去點兵,隨時準備出發。”
銅牛問道:“點多少?”
宋鯤說道:“防守關隘的不要動。淮陰附近,能集結起來的兵馬,我帶走一半,此地留下一半。”
銅牛吃了一驚:“公子要親自帶兵?”
宋鯤緩緩地點了點頭:“此事我若置之不理,那可真是與禽獸無異了。”
他伸手撫摸了一下那小卒胸前的竹牌,對旁邊的大夫說道:“能否將它們取下來?”
那大夫為難的說道:“取下竹牌,倒也簡單。用剪刀將線剪短即可,然而在下每次要剪的時候,他都極力護住,好像睡夢之中,還有意識一樣。”
宋鯤長嘆了一口氣,說道:“罷了,先留在他身上吧,好在針線縫的不深,感染的可能不大。”
那大夫應了一聲,又說道:“讓他睡上幾個時辰,應該快醒了。”
宋鯤擺了擺手,那大夫就出去了。
兩個時辰之后,這小卒果然醒過來了。
他看見宋鯤,還沒說話,就雙淚齊流。他看起來有很多話要說,可是卻太著急,反而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宋鯤只好主動問道:“你叫什么?”
那小卒說道:“小人名叫乙豚,無姓。”
宋鯤又問:“王舉現在何處?”
乙豚略微有些激動的說道:“在安淮鄉。”
宋鯤又問:“爾等在安淮鄉,發生了什么?”
這時候,乙豚雖然情緒激動,但是不至于失控了,于是斷斷續續的講了起來。
這一講便是一個時辰,其中夾雜著乙豚的哭聲,罵聲。而聽到后來,宋鯤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安淮鄉,其實是王舉的家鄉。說家鄉也并不太合適,因為王舉是外來戶,從他祖父那一代才遷入的。
安淮鄉除了少數幾戶外姓人之外,其他的全都姓吳。這些吳姓之間,盤根錯節,同屬于一個宗族。
他們有族長,有族產,甚至有族內的家法,儼然一個國中之國。
宋鯤的軍令推行到這里,也遇到了阻礙,安淮鄉結成鐵板一塊,根本是油鹽不進。
王舉心心念念,都惦記著自己兄長的大仇。
昔日王舉長兄隨同村好友共赴戰場。不料那人卻取了王舉長兄的頭顱,回來冒功領爵。
王舉這些年漂泊在外,想的就是能有朝一日,可以衣錦還鄉,手刃仇人。
如今宋鯤已經平定東海,而安淮鄉也恰好在東海治下。
于是王舉每夜都睡不著覺,心中被仇恨的怒火煎熬。他知道現在東海百廢待興,他應該留在此地,協助宋鯤處理事務。然而他實在等不下去了,再等下去,兄長的在天之靈,怕是也要失望了。
于是他討了一隊人馬,直奔安淮鄉。
王舉乃是安淮鄉安吉村人。當日他帶著一百名義軍,風馳電掣一般進了村子。
他那仇人名叫吳忠,此人倒也機警,馬上組織起來一隊人,妄圖與王舉對抗。
可是王舉帶來的這些人,都是戰場上活下來的百戰精兵,一番沖殺,吳忠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而他本人也被擒住了。
王舉本想一刀殺了吳忠泄憤。可是他畢竟在宋鯤身邊呆的久了,于是升堂問案,要讓吳忠死的明明白白,啞口無言。
起初的時候,吳忠砌詞狡辯,概不承認他曾經殺害王舉長兄。
王舉則列舉出來諸多證據,甚至找來了當年戰場上的秦卒,出面指正吳忠。
最后吳忠啞口無言,只得承認了。
可當王舉下令,砍下吳忠頭顱,祭祀兄長的時候。吳忠卻嘿嘿笑起來了。
緊接著,義軍的馬匹紛紛倒地,嘶鳴幾聲,便再無氣息了。看馬匹的死狀,顯然是有人下毒了。
緊接著,外面箭矢如雨,將義軍逼入了屋子里面,隨后,又有人燃起干柴,用濃煙熏他們。
王舉帶著這一百人,吶喊一聲沖出來。卻發現外面有層層疊疊,數不清的人。
這些人將王舉團團圍住,不斷的放箭。王舉帶人幾次沖殺,可是失去了戰馬,無論如何都沖不出去了。
義軍殺死了很多人,可自己的傷亡也很大,最后他們個個帶傷,全部被抓。
被抓之后義軍才知道,他們審問吳忠的時候,安吉村的吳姓之人,就開始行動了。
他們不問曲直,只看親疏。明知道吳忠有罪,還是選擇了屬于同宗的吳忠。
他們先是派人去鄉中通知了族長,又在飲馬的水中下毒。
時間不長,鄉中的族長吳橫,便帶著三千人馬趕來。這已經是吳氏全族的力量了,這三千人中,甚至有女人。
吳風剽悍,不論男女,都舉著刀劍,殺了不少義軍。
隨后,王舉等人被帶到了安淮鄉,關起來嚴刑拷打。那些義軍,一個個受盡折磨死掉了。
吳橫則很囂張的要選一個人報信給宋鯤,好讓他知道,是誰殺了他的兵卒。最后他們選中了乙豚。
他們將乙豚的頭發剃光,又將死去義軍的竹牌縫在他身上,然后逼著他赤身露體,向淮陰方向趕路。
乙豚說到這里,忽然臉上露出極為痛苦的表情來:“吳橫在我背上刺了字,號稱是給將軍的信。”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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