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鯤微笑的看著項羽:“你意下如何?”
項羽的嘴唇動了動,忽然說道:“宗廟社稷,何其重要?這些無知的黔首,又豈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王,乃代天行道,掌管黎民蒼生。這些黔首,只是替王耕種和征戰而已。他們的看法,豈能作數?”
宋鯤聽了這話,失望的搖了搖頭。看來想要說服古人,真的不易啊。
如果是渾渾噩噩的老百姓倒也罷了。遇見項羽這種受過教育的貴族,他們已經有了自己固定的世界觀,一般都很固執。
不過宋鯤還是努力的勸說道:“試問盤古開天地的時候,誰是尊貴的王,誰是無知的黔首?試問女媧造人的時候,誰是王,誰是黔首?”
“我們華夏先祖,不斷繁衍,然后才生出來了貧富之別。就如同嫡出之子繼承了家業,庶出之子,淪為平民一樣。”
“看似地位懸殊,實際上祖上乃是同一人。就以你項羽為例,子孫繁衍,百代之后,有人繼承你貴族的身份,有人必定貶為平民。”
“難道你忍心看見,一部分子孫欺壓另一部分,如同奴隸一樣折辱他們?”
項羽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化。他猶豫了一會,說道:“然而,世間本就有尊卑差別,難道你要抹掉一切尊卑嗎?我敢斷言,你若真的這么做,會天下大亂。”
宋鯤微微一笑,說道:“強行抹去尊卑,后果我比你清楚。如今無論是耕種還是商業,都沒有達到那個水平,當然不可冒進。”
“然而,我如今給了他們一個機會。給了黔首從平民變為貴族的機會。有了這個機會,他們的人生就不再渾渾噩噩,他們有了盼頭。公平,并非要一切平等,而在于,任何人只要努力,都可以做人上人。”
項羽忽然冷笑了一聲,說道:“機會?無非是商鞅的軍功授爵。說到底,還是要征戰。”
宋鯤說道:“非也。除了軍功授爵,我還教這些百姓識字,還要選拔賢能,不拘一格用人才。”
項羽納悶的看著周圍臟兮兮的老百姓:“他們認識字?”
有個皮膚皸裂的老農,有些不忿的說道:“我當然認識。”然后他大聲的背誦起來:“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公子曰:男女平等,婦女能頂半邊天。”
項羽愣了,前面的是論語,他明白。可后面那句公子曰是什么玩意?
宋鯤問道:“你可服了?”
項羽長舒了一口氣,沒有說話,但是整個人已經軟下來了。
宋鯤又說道:“我敬重你為英雄,不如你留在我軍中。有朝一日,我奪得天下,你自然可以光大項氏門楣。”
項羽沉默良久,最終幽幽的說道:“項氏族人,因為我叔侄而被屠戮殆盡,我豈能見利忘義,厚顏求官?”
他仰天長嘆一聲:“大楚宗廟,怕是沒有復立那一日了。項氏的輝煌,大概要自我而止了。項羽無能,只好以頭祭先祖。”
隨后,他長劍一橫,將自己的頭斬了下來。
圍觀的百姓驚呼了一聲,紛紛逃竄。
兵荒馬亂的年代,他們沒有少見死人,但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狠人。
宋鯤想了想,對身邊的小卒說道:“收斂,厚葬。”
那小卒倒是個機靈的人,問道:“公子,以什么規格厚葬?”
宋鯤想了想,說道:“此人也算是個英雄,壯志未酬,令人嘆息,就以諸侯之禮吧。”
所謂的諸侯之禮,倒也不是要建多大的墳墓,陪葬多少金銀。而是送葬的隊伍人數,墓碑上的花紋樣式,等等有所規定罷了。
總的來說,華而不實。可是古人就認可這個。
小卒把村民組織起來,一天兩個秦半兩雇傭他們為項羽送葬。
這些村民都興高采烈,全村動員起來,為了掙這兩個秦半兩,爭先恐后,拼命的加入到隊伍當中。
最后這送葬隊伍何其龐大,簡直已經到了帝王之禮了。
處理完項羽,宋鯤的注意力轉移到項梁身上。
剛才項羽跟宋鯤唇n舌劍的時候,項梁如同老僧入定,閉目不語。
如今項羽死了,村民們都去辦喪事了。項梁終于睜開眼睛,看著宋鯤緩緩地說道:“如今天下大亂,正是用人之際啊。”
宋鯤點了點頭:“是啊。”
項梁又說:“其實老夫也算是個人才。帶兵打仗,也有些本領。”
宋鯤微微一愣:“項公的意思是?”
項梁說道:“老夫愿意投誠,為將軍出一份力。”
宋鯤好奇的問道:“我剛剛逼死了你的侄兒,你不恨我?”
項梁嘆了口氣,低聲說道:“項羽之死,乃是太好顏面,與公子何干?”
宋鯤點了點頭,說道:“好,既然如此,你就留在我帳下聽用吧。”
項梁大喜,連連道謝。
隨即,宋鯤命人給項梁松綁,又調了一旅人馬給項梁。
項梁千恩萬謝的走了。旁邊的步搖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幾乎滅了項氏全族,你以為項梁是真心歸降?”
宋鯤微笑著說道:“依我看來,他是詐降。”
步搖納悶的問:“既然如此,你為何要留下他?”
宋鯤說道:“因為對于我來說,任何人都是有價值的。要審時度勢,發揮他最大的價值。”
說了這些閑話之后,宋鯤朝步搖笑了笑:“你先休息一天吧,明日我們再商議談判的事。”
步搖悶悶不樂的走了。
現在宋鯤用救她性命的借口,把秦國的封號降為了侯。看樣子宋鯤對這個打算很滿意啊,想要迫不及待的定下來。
步搖也折騰了這幾天,真是累得夠嗆。當下洗了個澡,又吃了點飯,就沉沉睡去了。
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步搖這一覺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她起床之后,發現外面飯菜已經擺好了。
宋鯤駐扎在一個小村子里面,飯菜也很簡單,不過步搖經歷過患難,倒也不在意。
正在吃飯的時候,忽然有一個小卒騎著快馬跑過來,大聲說道:“公子,緊急軍情。萬分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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