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高也覺得餓了，他從飛寰殿中出來，熟門熟路地向著清風居走去，走到半路上，這才想起清風居人去院空，他已經(jīng)有一個多月沒有去過清風居。

    正當他打算轉(zhuǎn)道回映霞院，童悅極其悅耳的聲音傳來：“太上掌門請留步。”

    高停住了腳步，他看向黑暗的遠方，等著童悅提著氣死風燈走進了，才輕聲問道：“童堂主有事？”

    自然是有事的。

    從金燕子出山嫁人，到金燕子身亡的噩耗傳回來，她沒有跟羅潤清一起去鷹宗，一直等在清風居，想要在艱難時刻跟高同舟共濟，高卻再沒有去過清風居。

    金燕子沒了，她都心痛難當，更遑論高。她想要給高安慰，可高沒有給她機會。

    今夜她親眼目睹，高明明走上了去清風居的路，又忽然準備轉(zhuǎn)頭？

    童悅再也忍不住了。

    她在高的面前站定，輕柔的道：“這幾日門中事多，我讓徐媽媽他們在清風居給你備下了夜宵，你可要回去用一些？”

    高直覺的拒絕了，“不用了。夜深了，你也早些歇息吧。高完轉(zhuǎn)身繼續(xù)向映霞院走去，絲毫沒有多停留的意思。

    “太上掌門，”童悅再度叫住高，她鼓起勇氣對高道：“有些話藏在我的心里很久了，我知道現(xiàn)在不是起的好時候，可是我忍不住想要跟你�！�

    童悅停了下來，她沒有貿(mào)然下去，她等著高給她下去的機會。

    高靜了靜，他側(cè)頭看了眼飛寰殿的來路，背起雙手停住腳步原地站住，淡然地道：“你吧�！�

    童悅松了一口氣，她并不介意高沒有轉(zhuǎn)身面對她，高真要目不轉(zhuǎn)睛看著她，有些話，她真就不出口了。

    她看著高筆直的背影，多少有些害羞地改成傳音道：“門中之人俱都傳言我心悅你，我一直不曾澄清過，那是因為......我真的心悅你。”

    “這事金長老也知曉，她也不曾阻止過......”

    金長老三個字出口，高的背脊挺得更直了，他拒絕的體態(tài)一顯露出來，童悅的心就涼了。她知道應該停下來，但她好不容易有機會表露心跡，自然不肯在關(guān)鍵時候退縮。

    她情不自禁地道：“金長老未嫁之時，我一直不敢有非分之想。太上掌門對金長老的情誼，我看著眼中，自問無法跟金長老自幼跟你的情分相比�！�

    “我想一直陪在太上掌門身邊，時常在清風居中見面，猶如家人一般的過日子，我就會很滿足了�！�

    “等金長老出嫁了，我在清風居中再也沒有見到過太上掌門。今日是想要問太上掌門一聲。我這個的愿望，冒犯了太上掌門嗎？”

    童悅的語氣神態(tài)太卑微了，讓高忍不住心痛起來。

    他想了想，對童悅客氣地解釋道：“你沒有冒犯我。以前清風居有師妹在，多少還能避嫌。師妹不在了，我不能讓你的清譽受損，我沒想要耽誤你�！�

    童悅巴不得高能耽誤她。不，高早已經(jīng)耽擱她了，他理當為她被耽擱的青春負責。

    童悅心念百轉(zhuǎn)間，一直被她壓抑住的不甘心，在高的溫柔客氣的拒絕下，不受控制的爆發(fā)出來，她失態(tài)地傳音問道：“為什么我不行？是因為我不夠美嗎？皮相對于女子有那么重要嗎？還是我有其他的地方比不過金長老？”

    她自問，除了樣貌不如金燕子，其他的，她都不比金燕子差。

    這些問題壓抑在童悅心底許久，一疊連聲地追問出來，帶著咄咄逼饒氣勢，成功地引起了高的重視。

    高轉(zhuǎn)過身來來，將目光落在童悅的臉上，直視童悅平凡的臉龐，就著明亮的燈籠火光，他分明看見了不解，不忿，不甘，不滿和期待在童悅臉上閃過。

    高輕嘆一聲，低聲安慰道：“或許金長老對于我，如同我對于你一般，都是不可替代的那個人�！�

    “你看我，金長老不嫁人，我陪著他。金長老要嫁人，我讓她歡喜地嫁了。我以為成全她，讓她做最愿意做的事情，才是我對她最好的祝福。”

    “換做你是我，你會讓我去跟甘興相比較嗎？”

    童悅閉緊了嘴巴，忍住了差點脫口而出的，‘那是金長老不知好歹。’她臉上的神情出賣了她，高已經(jīng)從她忿忿不平的神色中猜中了她的心思。

    高放緩了語氣，輕聲嘆息道：“修煉到了我們這個地步，理當比旁人更明白，克制和成全才是更好的方法。很多事情是無法勉強的�！�

    童悅抿緊嘴唇深深地吸氣。

    勉強！

    跟她在一起，為難到需要勉強嗎？！

    她壓抑住心中的失望和憤懣，力圖平靜地退場道：“除了門派，除了給金長老報仇，你別無所求了嗎？”

    高轉(zhuǎn)開眼眸，重新看向飛寰殿的來路，平靜地傳音答應道：“你忘了還有修仙呢，踏上仙途才是最大的事情�！�

    童悅不以為然，“孤家寡人踏上仙途，壽數(shù)越長豈不是折磨越久？我寧愿......”

    童悅停止了傳音，她察覺到有人來了。

    她悚然而驚，高先前接連兩次看向這個方向，高一早發(fā)現(xiàn)了動靜，他的武功比她的強上這么多？！

    童悅迅速調(diào)整面色，平靜地跟高一起等待來人現(xiàn)身。

    楊春華帶著三人從黑暗中走出來，一眼看見兩人站在岔路口上，他詫異的低聲叫道：“我等正打算去清風居討一杯酒水，跟太上掌門話，兩位好興致，夜半時分站在這里吹風？”

    他調(diào)侃一句，知趣地轉(zhuǎn)了話頭：“咱們是去清風居還是去映霞院呀？”

    童悅極其動聽的聲音，搶在高之前響起來：“我正好跟太上掌門完話，你們?nèi)ビ诚荚钒��！绷T，她也不等別人同意轉(zhuǎn)身，便往清風居走去。

    往常被灑侃一句半句，童悅不會在乎。更多的時候，她會借著旁饒調(diào)侃觀察高的反應，企圖從高細微的反應中，希冀看到他對她的暗藏的情義。

    今夜她被高拒絕，一腔沸騰的熱血被高當頭棒喝，一顆心被冰凍得涼透了。她受了生平最慘痛的打擊，這等話一個字都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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