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時,江北城赫赫有名的徐家與沈家姐妹的案子登上了公堂,市井游民們擁去觀看,卻大門緊閉,被一眾提刀的官爺攔在三丈外。
堂上掛著“公正明鏡”的牌匾,扶風流束了頭發穿著官服坐在上首,徐錦俞和沈家大姑娘跪在堂下,四姑娘的棺槨就安置在院中。堂中拉了塊帷布,讓徐家親長陪著聽審。
“堂下何人,因何事要擊響冤鼓,又要狀告何人。”
沈家大姑娘掩面哭泣,又把昨天在徐家門前說過的話重新敘述了一遍,只是坐在帷布后的蘇淺淺,聽到她其中一句“徐家大郎貪色昏聵,刻意害我妹妹”,便皺了皺眉頭。
扶風流下首的師爺,提筆便在紙上開始寫了。
徐家來的陪審只有章氏、徐錦炎和徐錦行,還有個旁人瞧著可有可無的蘇淺淺。
徐錦行見蘇淺淺低著頭想著什么,似對沈家人的供詞有疑慮,問道:“可是哪里有紕漏。”
蘇淺淺搖了搖頭,透過粗糙的帷布去看堂下哭得撕心裂肺的沈家大姑娘,壓低聲音道:“你家堂哥,和沈家姐妹從前可有來往?”
“他興許是想的,可惜我那堂嫂嫂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允他去花樓夜宿玩鬧已是開恩,哪能再讓他去禍害良家女子。”
自古有望的大家族,禍害了良家女子都是要抬進府中給個名分的。所以徐錦俞的正妻章氏,從不讓他打納妾的主意,寧可讓他去花樓尋個干凈的。
蘇淺淺勾了下嘴角,心下已經了然了七八分。
幸虧和這監守自盜的“阜通判”打了個賭,將案堂圈起來不許閑人觀看,否則徐家的家丑便是誰也兜不住了。
思及此,蘇淺淺借著端茶水的空檔低眉掃了眼坐立不安的徐錦炎。
沈家大姑娘愈說愈氣憤,心疼妹妹無故殞命,一時想不開就朝徐錦俞撲去,拔下腦后的發簪欲刺向他的脖頸。
堂上慌了一團,扶風流連忙讓人把那個瘋女人拖下來,大聲呵斥一聲,又叫人擺了長凳,把她狠狠打了幾板子才消了氣。
徐錦俞流了點血,一個大男人也學著沈家大姑娘那套哭辭,一個勁兒抹著眼淚,說自己與沈家并無恩怨,也從未見過沈家四姑娘,更別提玷污了她。
章氏正攥著手帕娟子,也忍不住出去了帷布外頭,對著扶風流跪下道:“請大人明鑒,我夫君雖常去秦樓楚館,可也不是強搶民女的人,我徐家百年殷貴之家,若看中了誰家女子,下了婚帖娶進府中不就是了,豈會偷偷摸摸污了別人的身子,讓她去投湖。”
記錄案詞的師爺瞪了章氏一眼道:“肅靜公堂,豈容你大喊大叫。”
扶風流一看見章氏,怒氣又上來了。
“來人,這個婦人擾亂公堂,給本官拖下去,不許再進來!”
章氏被趕出了通判府,堂上又繼續開始審訊。
“此案疑慮甚多,本官細細問你,你可要如實交代,否則你沈家幾個姐妹的性命,便由本官隨意拿捏了。”
沈家姐妹抬著棺材去徐家門前鬧事,已經是罔顧倫常,即是不尊敬死者,更是有恐嚇徐家之嫌。若此事定論是真,徐家姐妹也算情有可原,若是假,沈家姐妹恐怕都會被發配流放,免不了牢獄之災。
“我且問你,你說你手持的玉佩出自徐家,他們也認了,但是你未說出是從何處得到的,此為一處。”
沈家大姑娘被幾板子打得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發髻散亂,想開口辯解什么,被扶風流狠厲的眼神嚇得什么都忘了。
“徐家大郎從不承認與你家四妹妹熟識,本官也派人去徐家審問過小廝和府仆,他們只道從不曾擄走你妹妹。”
沈家大姑娘抬起頭來,散亂的發髻下睜著一雙渾濁的眼睛,“玉佩,是我妹妹臨死前死攥著的”
頓了頓,她又道:“徐家家大業大,府里的奴仆自然向著主子說話,不能算作供詞吧。”
扶風流往椅子里靠了靠,“也是,自然不能讓他們自己人給自己人作證人。”
“這第三處疑慮,便是你妹妹歸家之時,咬口不說自己失蹤了一晚是去做了什么,你又怎知她是被徐家大郎破了身子?”
“這”沈家大姑娘一時語塞,急起來便胡亂咬,“男子把一個如花貌美的女子擄走,還能做什么?”
扶風流輕輕笑了聲,周身的香氣更濃烈了些。
她又轉頭看了眼帷布后靜坐喝茶的女子。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蘇淺淺要她秉公辦事、公正判決,原來早就知道了這里邊的貓膩,還要叫她一個外人來撕了徐家那張腌臜紙。
“得了,審問的這番功夫算是沒白費。”扶風流伸手托著下巴,復而收回手,走下高堂,站在沈家大姑娘眼前俯視她。“本官已托人去尋了江北城中最有資歷的幾位穩婆,等會她們到了,替令妹檢驗了身子,那咱們就知曉是哪一家在說謊了。”
沈家大姑娘“啊”地搖了搖頭,想再辯解,才發現自己說過的話漏洞百出。
她奮力支起身子,一把抱住扶風流的腿,泣聲喊道:“大人通判大人,您不能因為徐家勢大而包庇奸邪之人吶,我妹妹枉死,實在可憐”
扶風流使了內力震開她的雙手,笑道:“大姑娘可有聽說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徐家何其無辜,平白就要受了沈家的污蔑背上人命案子。
帷布后,徐錦炎不小心打翻了茶水,在眾人都屏息凝神的公堂上十分突兀。
徐錦行瞥了一眼兄長掩不住的慌亂之色,心間無端泛起了疼痛。
蘇淺淺偏頭靠近徐錦行道:“明明昨日沈家姐妹死不肯報官,揚言官府一定會包庇徐家,鬧了兩個時辰后,又突然報了官,抓走了你堂哥,想來是背后操縱之人等不及,才換了個鋌而走險的方式。”
徐錦行面如死灰,即使蘇淺淺不明說,他也猜到了結果。
徐家的三房四房早就分家出去住了許多年,大房的大爺已撐不了幾日了,再除去了徐錦俞,徐家的家主之位只能落在二房頭上了。但凡長了眼睛的人,便能瞧得出是誰在背后玩心眼,給大房下套子了。
只是不知,徐錦行那個一向守拙愚笨的哥哥,是否也參與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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