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里只剩下蘇文和石磊兩個人了。石磊無論從外表還是性格來說，都跟個悶葫蘆似的，蘇文一時間還真沒找到一個話題能聊起來。

    “黃叔也真是的，怎么一個人跑了，整得這跟相親似的”蘇著石磊稱呼黃崇山為“黃叔”來，這樣顯得親切。

    石磊沒聽清，“嗯？你說什么？”

    “嗨，沒啥。咱先吃點吧，別浪費了，墊吧墊吧肚子再聊，如何？”

    “好。”石磊道。他除了早飯吃了點東西，這一整天就沒再吃過東西了，因為沒有心情。不過此時此刻，聞著菜的香氣，他有點餓了。

    上午從張經理辦公室出來后，他就一直萎靡不振，不過到晚上時，稍稍緩了過來。畢竟生活是要繼續的，他還有妻子和孩子需要供養呢，一直這么頹廢下去可不行。

    石磊狼吞虎咽起來，蘇文也不是什么含糊的主，跟著一起不顧形象大吃大喝。期間還跟服務員叫了四碗米飯，跟石磊一人兩碗。轉眼間就掃空后，又再添了兩碗。

    酒樓服務員很少看到有人像蘇文和石磊這樣，因為他們兩個表現得就是來“吃飯”的。可一般來這種地方的，有誰是真的來吃飯的啊！

    蘇文邊吃邊抱怨，“帝都這邊真摳，擱我們家鄉的飯店，一碗飯頂這里的三碗！價格還便宜一半。你見過臉盆那么大的飯碗不？就是從我們那兒流傳到全國的。南方的朋友看到都嚇死了。”

    石磊：“唔嗯呼”

    這哥們筷子就沒停過，哪有功夫搭理蘇文的話。

    “好么，比我還狠。”蘇文嘀咕著，然后不甘示弱地繼續狂吃起來。

    差不多半小時后，兩人才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吃飽喝足了。飯桌上一片狼藉，基本沒剩下還完好的菜。蘇文摸著鼓脹的肚子，剔著牙說：“等b賺錢了，我得帶著筑夢全體弟兄們再來一趟。菜做的真不錯。”

    大約是一起不顧形象地胡吃海塞后，產生些認同感了吧，石磊頭一次主動接話：“那個什么所謂的b，就是你打算要在今年做的產品？”

    “對呀！”

    “是個什么東西？”

    “游戲機。掌上游戲機。全稱是bn，超級游戲男孩。掌機你知道么？就是那種可以拿在手上玩的游戲機，你理解成只有游戲功能的手機也行，不過比手機大點。最重要的是b擁有實體按鍵，這是跟手機游戲走差異化路線的關鍵所在。游戲載體是卡帶，玩家需要插入卡帶才能玩游戲。機子本身有內存，有無線裝置，能連接絡商店”

    蘇文滔滔不絕。一說起b，他就停不下來。只因為他在腦海中構想這臺機器太久太久了，細節了如指掌，如果可能的話，他恨不得明天就能給造出來。

    石磊一直靜靜地聽著，也不插嘴。直到蘇文都絮絮叨叨說完了，石磊才問出第一個問題。

    “你很喜歡游戲么？”

    蘇文一愣。他的第一反應是，這不是廢話么？不喜歡游戲我造游戲機干嘛？“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喜歡。我創立的筑夢娛樂就是一家游戲公司，反恐精英和魔獸爭霸聽說過吧？就是我們公司的拳頭產品。”

    “抱歉，不太了解，因為我不太玩游戲。”

    蘇文一窒。這么被當面懟得說不出話他還是第一次。好吧他把自己想得太牛比了，以為全世界的人都應該聽說過那兩款游戲呢。

    石磊接著道：“我事先聽黃叔介紹過你們公司，成立以來，一直都在研發游戲是吧？軟件方面我不太懂，但是硬件方面我自認有些了解，這里面流程復雜，包括供應商和生產線，鋪貨量和庫存等等，環環相扣，不是說一個毫無經驗的新手能夠迅速把這些整合到一起的。這里面的困難你有認識到么？”

    蘇文道：“怎么說呢硬件方面我肯定是小白，我也知道一定會面臨許多困難，說實在的我自己都沒有信心最后能成功。自從決定要做b起，我有好幾個晚上突然驚醒，因為夢到筑夢被b拖累而破產了。”

    “那你為什么還堅持要做？”

    是啊，那你為什么還要堅持去做？蘇文也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

    他給自己找的理由是，b游戲符合他的所有要求研發周期短，成本低，能訓練新人，還有巨大的盈利潛力。但是這一切分明手機游戲也能做到，并且在盈利潛力上，說是遠遠超過b也不為過。

    但是蘇文依舊選了b，即便這會讓自己、讓筑夢面臨著極大風險。

    后來，蘇文慢慢地認識到了，其實他根本不必找任何理由。那不過是托辭。身為一個游戲人，一名最純粹的玩家，選擇去制作一個前世經典的掌機，把那上面無數有趣的游戲帶給到平行世界的玩家們，這不是理所應當的事么！

    這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好吧！

    他熱愛b。他希望能讓平行世界的玩家們，體會到和他第一次接觸到b時，同樣的快樂。那是對他的認同和肯定，他從中能夠收獲的滿足和成就感，不是金錢所能衡量的。

    蘇文直視著石磊的眼睛，帶著無比的真誠，“只是因為熱愛。”

    “只是因為熱愛？”

    石磊好久好久沒有聽到過這種回答了。

    只是因為熱愛。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成年人都失去了表達“愛”的能力，也許是把愛掛在嘴邊，會讓人覺得你這個人很幼稚？

    石磊也曾跟別的公司老總吃飯聊天，聽到他們要做什么產品時，往往會分析一通市場前景，盈利目標，成本控制，競爭對手的威脅等等。關于產品本身如何，他們是否喜歡，則一句不談。在他們眼里，那都不重要。

    石磊意識到，因為他們是商人，所以只看重產品的商業屬性，其內在文化、藝術水準是統統不在意的。

    所以，當這些商人決定去制作一款產品時，理由永遠都只有一個因為它能賺錢。

    然而今天，忽然有一個人出現在他面前，對他說，我之所以堅持要做這款產品，理由很簡單，只是因為熱愛。

    只是因為熱愛。

    這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卻猶如一顆子彈，一下子擊碎了石磊本已冰封的外殼。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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