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敬忠身上的火是壓滅了,可是完全沒有人樣:頭發(fā)燒焦一大半,如同板寸;臉上熏的烏黑;一身血衣到處是窟窿。袁老三索性脫去破衣服,火海里一扔了事。
他站山肩上,見山頭的火有蔓延往下的趨勢。便看準(zhǔn)方位,手提著大刀,赤條條往山下走。行至山腳,一條小溪發(fā)出水聲。袁敬忠跳入漆黑的溪水中,將滿身滿臉的污跡全部清洗干凈。他穿了條濕漉漉的短褲衩,提刀赤條條爬出小溪;仡^看那山頭,明晃晃的,燒的越加猛烈。
袁敬忠推開老漢家的院門,一間草房虛掩著,閃出燭光。便推門進(jìn)去。屋里的人看到闖進(jìn)門來的袁敬忠,嚇了一跳:
渾身**,穿條褲衩,頭發(fā)新剃過。一雙赤腳站立門口,扛把大刀。
兀那漢子,你要砍誰?老漢心中一驚。
“三叔,你上哪理發(fā)、搓澡來著?沒付錢叫人扒了衣服吧?”大牙看的想笑。
老頭、老婦見他的頭發(fā)短了不少,差點沒認(rèn)出來。開始以為是山里那廟的惡和尚。被逐出師門,奪了袈裟,剃度還俗。后面見到熊辰豪叫他,知道是剛上山抓蛇的那位。老漢上前小心的問道:
“客人莫非遭劫了?三位官人怎么沒有回來?”
三叔一摸自己焦黑的板寸,嚷道:
“老漢,你見過搶劫還帶理發(fā)的嗎?”
那倒是——沒見過。老漢不語了,這家伙咱得罪不起,看著也不像善茬。
三叔說完“哈哈”狂笑起來,把大伙看的莫名其妙。
洪貴咯咯笑了,指著袁老三的頭發(fā)喊道:
“三叔,給我也理個你這樣的頭發(fā),涼快死啦!”
“滾犢子!”袁老三罵道,老子差點搭上一命,理這個發(fā)型我容易嗎我?
大牙覺得袁敬忠這么光著不行,明天還怎么出門?目標(biāo)太大了。便從衣袖里拿一小塊碎銀子,問老漢回件衣物。
老漢接了銀子,向袁老三說道:
“客人若不嫌棄,小兒的舊衣裳將就穿一件?”
袁敬忠點點頭,也不答話,徑直到酒桌前坐下。
老婆子便去另一間屋里翻找衣服,沒一會給袁老三找來一件斂襟短褂,長褲短褲,一套鞋襪。老漢叫老婆子帶小孫女回避一下,畢竟屋里就她們不是爺們。三叔當(dāng)場換上,大小還真不差。
一桌子的好酒好菜,正中擺放的一個豬頭。供了半個晚上了,正神尚未歸位,老漢一家五口,包括熊辰豪、洪貴,都沒碰那桌子酒菜。
“你們咋不吃?干嘛等我啊,我沒那么講究!”袁三叔笑道。
老漢心說,這一桌子菜還真不是為你準(zhǔn)備的。他小心的回復(fù)道:
“客人,一桌野豬肉,是三位官差帶來的。我們吃了怕是會受責(zé)罰!
這話袁敬忠聽了不爽。他瞅了瞅仰著鼻空向他微笑的野豬頭。
還是這口豬態(tài)度友好哇。三叔坐著問洪貴道:
“洪貴,這是不是你家哪口野豬呀?”
洪貴嚷嚷道:“就是我爺爺?shù)囊柏i!”
大牙明白過來,之前洪貴一直盯著豬頭看,原來是在“豬臉識別”。
三叔瞪一眼老漢,手中大刀隨手一扔,刀身直直的插進(jìn)泥地里,足有半尺來深。
你怕官差,老子可不怕!
老漢瞧那架勢,哪里還敢多嘴。
袁三叔伸手示意大伙都坐上來吃菜。他自己拿起一個錫酒杯,一飲而盡,再倒?jié)M一杯又下肚。洪貴和熊辰豪率先上桌來吃,洪貴饞的久了,抓一大塊野豬肉,塞嘴里滿嘴流油的嚼起來。老漢和老婆子畢竟怕事,不敢動身。三個小娃娃看的眼饞,只是被爺爺奶奶喝住,不敢上來。
袁敬忠?guī)z孩子,三位一點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杯盤狼藉。吃的那個痛快。等袁老三回頭,看到老漢家三個孩子口水直流,便沖老漢嚷道:
“老頭!楞著干啥?都上來吃肉!三個官差回不來了!”
老頭不知三個官差有什么禍祟,有點擔(dān)心的問他:
“客人,敢問名姓?”
“我姓唐!痹粗译S口一說,嗞一杯酒下肚。
“敢問唐哥兒,三位官差咋啦?”
“山頭失火,沒跑出來。”袁敬忠抹一把流油的嘴巴,毫不在意的說道。
老頭、老婆子嚇的楞在哪里,臉色煞白。三個官差死在這,可如何是好!
大牙想想確實麻煩。這里算是第一現(xiàn)場,三位公差從老漢家出發(fā)去的山頭。自己三個人可以一走了之,可官府知道了,少不得拿他們一家子,嚴(yán)加拷問。
大牙便跑到屋外去看,老兩口跟著疾走到屋外。老頭家三個娃娃乘機(jī)上桌,趴著桌子,手抓豬肉放膽大吃。連同洪貴四小孩,陪袁敬忠喝酒吃菜。
熊辰豪看到遠(yuǎn)處的山頭,焰騰騰升起一團(tuán)大火,籠罩整個山頭。仿佛一個大火炬,照得周圍的夜色通紅。老漢家隔壁兩座茅草屋里也走出人來,跟老頭隔著籬笆,談?wù)撃悄饋淼纳交稹?br />
“那可是李老爺家的山頭!誰家楞娃子,敢去他家山頭打獵?倒叫走了火!”一戶人家的老頭說。
“那個會去李老爺?shù)纳筋^打獵啊,我看是三伏天冒起的旱火!绷硪粦衾相従诱f道,“咱們山上救火去吧?不然李老爺追究起來,需叫我們吃官司。”他征求兩個鄰居的意見。
收留袁敬忠的老漢,拉長著臉,揪心的看著山頭。他巴不得這山火燒的徹底點,三位官差尸骨無存才好。他垂著手,轉(zhuǎn)頭跟兩位老鄰居說道:
“偌大的野火,我們?nèi)牙瞎穷^救誰去?別白白丟了性命!等著吧!這天氣悶的緊,早晚得來場雨。交給老天爺吧!闭f著轉(zhuǎn)進(jìn)屋里去。
老頭一家關(guān)緊門戶,圍坐飯桌跟前。老兩口憂心如焚,那顧得上吃野豬肉。孩子們你爭我奪的,撒歡了吃。袁敬忠一個人喝酒吃菜,悶聲不響。
老婆子絮絮叨叨的說起來。原來附近幾個山頭都是兵部右侍郎李春燁家的產(chǎn)業(yè)。李家勢力大,他弟弟李春弘,仗著朝中有人,橫行鄉(xiāng)里。往常山民們并不敢上李家山頭。寧可繞的遠(yuǎn)遠(yuǎn)的,別處山頭打獵。
大牙記得有過李春燁這么個人。好似他開頭是反對魏忠賢的。上本天啟皇帝,痛斥魏忠賢,為東林黨人說話。結(jié)果當(dāng)然可想而知,被天啟皇帝貶官到湖北。過了一年,皇上不知為何,將李春燁選調(diào)回京,加以重用。如今當(dāng)上兵部右侍郎。想來李侍郎一定是曉得厲害了,知道魏忠賢果真是皇上的首席親信。馬上轉(zhuǎn)過彎來,趕緊抱牢魏公公的大腿。大牙記得這李春燁后面官至兵部尚書,至于魏忠賢下臺后怎么樣,就不甚清楚了。
大牙覺得,先別管李春燁,解決老兩口的后顧之憂最重要。
熊辰豪問道:“三叔,山上怎么著火了?”
“唉,三叔我差點交代在山上嘍!痹粗乙豢趷灡,轉(zhuǎn)著手中的空酒杯說道。
大牙心里明白,那三個官差肯定被袁三叔殺死了?h衙三個捕快憑空消失,此事瞞不住,縣太爺必然會嚴(yán)查。官府一路探訪,早晚得找到這里。別說老兩口,周圍幾戶人家怕都得遭殃。
袁老三本來想把三人殺了就地掩埋,神不知鬼不覺,F(xiàn)在這把大火燒的十里八鄉(xiāng)都知道,明天李家的人肯定上山查看。此事兜不住啊。袁敬忠酒喝的七八分醉,開口說道:
“對不住兩位,三個公差燒死在山上。趕明兒官府知道了,連累你們幾戶人家吃官司!
老漢低垂眼皮沒說話。他瞧見地上插的那口大刀。料想那三個官差必然死于此人之手。然后一把火,毀尸滅跡燒個干凈。他可以一走了之,留下的人可怎么辦好?
“你們家中還有何人?可否愿意跟我們走?”袁老三想來想去,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帶著這幾家人遠(yuǎn)走高飛吧。
老婆子見說,便濕了眼睛,滿臉心酸的說:
“唉,能安生過日子的,誰愿意背井離鄉(xiāng)啊!
老漢鼻孔哼出一聲,埋怨道:
“你多嘴多舌作啥?”
袁敬忠便問老頭:“你叫啥?怎么不見你的兒子?”
老頭回道:“唐哥兒,我們這山腳下就三戶人家,都姓陳。老朽叫陳永全。生三個男娃,老大三年前服徭役,去宣府送糧,路上叫劫匪搶了糧食,丟掉性命。老大老婆早兩年死了,留下兩男一女三個孩子,由我兩口子照料。老二因有百十斤力氣,被李春弘老爺雇傭,到他家當(dāng)長工。不曾想李老爺去年派他收租子,傻小子使氣任俠,看人家窮的揭不開鍋,便不忍催逼,空著手回來。
李老爺責(zé)罰他,田租要從他的工錢里扣除。結(jié)果我家那傻小子不干,與李老爺起爭執(zhí),叫人亂棍給打死了。”
老頭說到這里,眼淚汪汪,已經(jīng)說不下去了。老婆子嗚嗚的掩面而泣。大牙聽的好不傷感,這種草菅人命的事情,放在當(dāng)代誰敢這么干?一個兵部侍郎的弟弟,還不是侍郎自己,就敢如此囂張?你們大明朝還有王法嗎?
袁敬忠啪一掌拍到桌子上,“狗娘養(yǎng)的!李春弘如此膽大妄為!你們就甘心?”袁敬忠問道。
“唉,老朽又沒有當(dāng)官的親戚,又沒銀子使喚,如何告得過李老爺?縣尊一個聚眾斗毆查無元兇,便輕輕打發(fā)了事!鳖櫪项^無奈的說。
如此明白的事實還能給歪曲掉,看來大明的法制建設(shè)很不健全。大牙覺得有機(jī)會,自己得親自給天啟皇帝或崇禎皇帝普普法,講一講大學(xué)上過的《法律常識》。雖然他《法律常識》考試,鄰座同學(xué)的慷慨幫助下,剛剛60分及格。不過不能認(rèn)為大牙同學(xué)沒學(xué)好法律,因為鄰座同學(xué)自己才59分。天知道大牙那一題抄錯多得了一分。
然而,忽悠一下古人應(yīng)該夠了。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