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籠罩了擁擠的平民。人們摩肩擦踵,形成一個龐大的人群。有年幼的孩子在人群中跑來跑去。人們神色各異,但大多帶著些麻木。
“今天處死誰啊?”
無聊的人們竊竊私語著。
“你沒看告示嗎?是南境的黑龍”
“哦?是從這么南的地方押過來的嗎?”
“這位黑龍領領主也是南境的著名人物了。黑龍領是南境數一數二的龍巢級大領,沒想到還是栽在親王手里了。”
“看來親王殿下上位,也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只希望他能夠改善一下咱們這些底層人的生活,現在的政策真是太惡心了。”
“安靜!”一位身材魁梧的士兵大喊一聲,嗓音粗嘎,一雙在陽光下瞇縫著的眼睛環顧著人群。后者立刻噤若寒蟬。
烈日下,一個高高的木臺子架在人群中央,斑駁發黑的干涸血跡在陽光下更顯陰沉。
“嘩啦啦”一陣腳鏈拖拽聲傳來,那零亂的金屬碰撞聲打破了正午陽光下的昏昏欲睡。
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赤著腳,帶著沉重的腳鏈緩緩走上木臺。他低著頭,面容被陰影籠罩,只看得出一個深邃的輪廓。
白曉站在建筑投下的陰影里,看著自己的父親被押上處刑臺。他的神情平靜,只有手指在微微顫抖。
萊里被押到高臺的正中央,人群早已停止竊竊私語,好奇地看向這個面無表情的男人。
一位略有些發福的中年人接著走上臺。他抬手擦了擦頭上的汗,一張油光滿面的臉露出嚴肅的神情。他在眾人面前站定,輕咳一聲,拿出了一張羊皮紙。
“黑龍領領主萊里,濫殺平民、與敵國勾結、進攻幽影花領與紅磷領,造成大量傷亡和損失,有破壞萊茵帝國和平之意圖,罪狀明確、罪孽深重,因此在此宣布:于今天處其死刑。”
人群沒有吭聲。這些罪名的宣布最近幾乎是天天聽到,他們已經不想再聽了。他們最想看到的,是之后的處刑過程。
今天這人會是怎樣的死法呢?
接下來,處刑人很快解除了他們的疑惑。
幾個身材健碩、身著黑袍的處刑人不緊不慢地上臺。他們的手中拿著鐵錘與大號的鐵釘,慢慢地走向萊里。
“是釘刑啊”
人們來了興致,又開始小聲交談。
“這種死刑可不多見,我上一次見到,可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哩!”一位老者唏噓道,“這可是一種很痛苦的刑罰,看來黑龍領真的是與親王結怨深厚啊。”
幾位婦女小聲呼喚著她們的孩子,吩咐他們回去。但年幼的孩子們喜歡這些新奇的場面,在大人的膝下鉆來鉆去躲避著母親的抓捕,不時抬頭望向處刑臺。
“其幫兇大多已經被來自幽影花和紅磷的士兵們伏誅,唯余其獨子與管家。”中年人沒有在意人群中的喧鬧,自顧自地照著羊皮紙讀下去。
“其中黑龍堡的管家默林仍未被逮捕,還在逃亡途中,在此正式向此人頒發逮捕令,相關細節已經張貼在告示欄。如果有關于此人的信息,請盡快上報。”
“另一位幫兇,萊里之子,其幫助其父一同犯下不可饒恕之罪,但念其年紀尚幼,尚未成年,因此從輕處理,將其流放到”說到此處,他頓了頓,“阿斯琉斯。”
人們依舊在低聲討論著,但此時話題又變了。
“我沒聽錯吧?我可從未聽聞過流放到阿斯琉斯的罪犯!”
“流放到那種地方先不說生死存亡的問題,會有人愿意押送他過去嗎?”
“流放到邪神詛咒之地,這是有多大仇啊”
白曉聞言,拳頭握緊了一下又放開,微微垂下眼睛。
他料想到自己會被流放到兇險之地,但沒想到會是阿斯琉斯。
伊萊站在他的身側,強大的精神力緊緊禁錮著他。
“你沒想到吧?”他低聲說道,嘴角似乎有一抹笑意一閃而逝,“我說過,你傷了我的精神力,我必百倍償還。”
白曉一語不發,又抬眼看向自己的父親。
中年人已經宣讀完畢。處刑人緩緩走上前,兩人各抓住萊里的一只手臂,讓他緊靠在一塊豎起的木板上。
第三個處刑人左手拿著釘子,把閃爍著寒光的尖銳一頭對準萊里的一側肩膀。他的右手舉起錘子,緊接著用力往前一錘
細長而尖銳的釘子,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一下子沒入了萊里的皮肉,“啪”地一聲扎進木板,只顯露出一個圓圓的釘帽,在陽光下反射金屬光芒。
萊里低著頭,一動不動,仿佛釘子不是扎在他的肩膀上似的。
處刑人不緊不慢,又拿起一枚釘子,再一次舉起鐵錘。
“叮!”
陽光照耀下,兩枚渾圓的釘帽,一左一右,對稱地出現在萊里的肩膀上。
人群不自覺地停止交談,伸長了脖子,聚精會神地看向木臺。
“叮”
“叮”
“叮”
錘子與釘子敲擊聲連綿不絕。處刑人的動作不快不慢,流暢得如同舞蹈,又像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射手不斷拉弓射箭,一枚枚釘子隨著錘子的敲擊沒入人的血肉之中。
沒有血花四濺,沒有痛苦的哀嚎,有的只是釘帽在陽光下,一片刺目的閃光。
在整個處刑過程中,萊里始終低著頭,不發一聲,但他的身體因為痛苦而微微顫抖。
“叮”
“叮”
“叮”
太陽注視著這一場景,平靜地為木臺上的人籠罩上晃眼的光輝。
白曉緊緊盯著他的父親,看著釘子沒入他的身體,把他釘在木板上。伊萊也觀看著這一漫長的處刑過程,沉穩的面容上似是表現出滿意的神色。
“叮”
聲音戛然而止。處刑人握著鐵錘的手垂到身體一側。
木臺的中央,密密麻麻的長釘把一個人釘在了木板上,猶如一幅扭曲的畫卷,圓圓的釘帽如同閃爍的眼睛,看向在場的所有人。
中年人退下了,他擦了擦頭上的汗,從人群中離開。
之間大喊“安靜”的士兵此時愣了一會兒,看了看木臺上的人,好一會兒才又大喊道:
“看什么看?結束了!大家都散了!散了!”
頓了頓,他又加上一句:
“看見沒?與親王殿下作對就是這樣一個下場!”
人群嘟囔著、談論著,駐足看了一會萊里的模樣,才慢吞吞地離開。
伊萊仔細打量了一會兒還未斷氣的萊里,收回視線對白曉說道:“走吧,明天就輪到你了。”
白曉沒有說話,邁開步子向前走去。
通常犯人是不可以出獄觀看別人的處刑過程的,但伊萊估計是為了在情感和視覺上惡心他一把。
他故意押著白曉從木臺下走過。
白曉抬起頭,望向木臺上氣息奄奄的父親。在這些長釘的折磨下,犯人會痛不欲生,慢慢死去。
陽光依舊溫暖,但他卻覺得有些冷。
這時,萊里突然動了動,一雙眼睛忽的睜開了。
他的一只眼珠似乎蒙上了一層灰霧,如同蒙塵的寶珠,另一只則是最純粹和深沉的藍,中間是一個漆黑的瞳孔。
那是一汪深不見底的幽潭,是深藍色的無盡寒風與冰川。
白曉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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