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熄了燈后醫院長長的走廊里便一片昏暗，只有前臺和護士值班室有些許亮光。

    縣城里只有這么一個像樣的醫院，看護的病房已經住滿了，守夜的人只能睡在走廊里的椅子上。

    寒風從窗戶口吹來，身上一片涼意，這個小縣城的冬天比魔都要寒冷的多，但疲乏了的看護人卻顧不了這么許多，在冰涼的椅子上鋪上墊子，再蓋一層棉被，不一會兒就鼾聲大起。

    暮瑤也被軍大衣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張粉嫩的小臉，她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陳墨的側臉，間或看向靠在他肩上已經睡著了的妲己

    平日里都是九點前上床睡覺，今天歷經了這么多事卻有點睡不著了。

    “陳墨哥哥”，

    暮瑤小聲的叫他的名字。

    陳墨鼻子里“嗯”了一聲睜開眼。

    “你是從天上來的嗎？”，

    小姑娘水潤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陳墨忍俊不禁的道：“只是普通的鄰居而已，我小的時候家里遇到了什么事也要請鄰居幫忙的，人情嘛，就是你幫我我幫你的”，

    暮瑤道：“鄰居才沒有那種會飛的魚，也不會像妲己姐姐那樣飛來飛去”，

    陳墨笑道：“人生五十載，如夢亦如幻，但求一生者，豈有不滅乎？世界那么大，人能了解，掌握多少事？你就當是做了一個夢吧”，

    “做了一個很好很好的夢”，

    她的小手從大衣里伸出來握住他的手。

    陳墨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道：“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課”，

    ......

    切除闌尾只是小手術，但術后的休養也是必要的，術后十天左右可以拆線，一個月左右便能恢復正常了。

    早上陳墨帶著暮瑤去醫院門口的早餐店吃小籠包，小姑娘開心的眼睛都彎成了小月牙，因為生活拮據，她每天早上的早餐都是早餐鋪賣的肉包，皮厚肉少，除了大個能吃飽外沒有任何優點，相比之下皮薄肉嫩湯汁鮮美的小籠包雖然價格上翻了一倍多，但味道同樣也是好了一倍不止，暮瑤這么大點人吃了滿滿一小籠才算心滿意足地拍了拍小肚皮。

    陳墨給她擦了擦嘴，又鐙著自行車送她去上學。

    回來的時候帶了一份早餐，又去超市買了一些營養品，這方面他倒是頗有一些經驗這個年代腦白金之類的東西剛剛流行，在小縣城里除了逢年過節送禮外，大多數時候都喜歡買一些核桃，花生，芝麻之類的東西送人，陳墨小的時候也幫父母買過，這時便駕輕就熟，買了核桃，枸杞，紅棗，到醫院門口的時候又買了個水果籃子。

    醫院的護士已經上班了，陳墨拎著大包小包走進病房的時候暮瑤媽媽笑了一笑，有些吃力的坐起身來。

    “林姐，剛做完手術，躺著休息吧”，

    暮瑤媽媽名叫林淑儀，在這個滿大街名字都是“愛國”，“建國”，“趕英”，“超美”的年代，她的名字顯得格外有味道，她人也和名字一樣，嫻熟端莊，溫柔堅強。

    林淑儀有些靦腆的笑道：“不是什么大病，我這個人勞碌慣了，一睜開眼就不想躺著”，

    陳墨便取過旁邊厚一些的枕頭墊在她身后，坐在她旁邊解開早餐盒。

    看著這個溫和的年輕人，林淑儀心中涌起一絲異樣的感覺昨天晚上她雖然疼的厲害，但并沒有失去知覺，那條可愛的藍鯨她還記得，這不是她能夠理解的東西，她上過學，但小的時候也是在農村里長大，以前一有個頭疼腦熱奶奶就抱著她去找村后的神婆給她看病，那神婆也不懂什么醫術，只說神靈托夢，無所不知，不開藥方，只用些神婆手段，說些行善積德的話，有的時候一些怪病居然還真能治的好。

    后來，離開了那個村莊，到了城里，接觸到了許多新鮮的東西，義務教育開始興辦，街上算命的人漸漸的少了，學校里講的都是科學，化學，物理成為選修課，但對于怪力亂神的東西她一直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家里還供奉著觀音像，觀音像前常年都擺著幾杯酒，暮瑤和暮遠生了病她會第一時間把他們送去醫院，卻也不會忘了拜觀音像，就在暮遠高考之前她還拉著不情愿的暮遠在觀音像前磕了三個頭求菩薩保佑。

    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不顯山不露水，但卻有著許多與這個年代不相符的東西。

    “陳老師，這些天實在是麻煩你了，暮瑤這個孩子不懂事，總是打擾你，連我也......”，

    略想了想，還是決定他若不說便不去提昨天晚上那些神奇而又帶著些許夢幻色彩的事。

    陳墨笑道：“暮瑤挺好的，小孩子鬧一鬧家里也覺得熱鬧，不打擾的”，

    “生個病也是正常的，醫生說了，只是闌尾炎，沒什么的，不過林姐你平時太操勞了，要注意休息”，

    林淑儀笑了一笑，沒說什么，抬頭看了看掛在墻壁上的時鐘眉頭卻蹙了起來。

    “八點了，我...昨天沒有請假”，

    “請假的話打個電話就好了，廠里有座機嗎？”，

    “有...可是......”，

    冬天正是服裝廠生意最好的時候，員工們雖然忙碌，但這段時間有加班費，所以工作熱情都很高，林淑儀每年就指望這個時候能多掙點錢，暮瑤和暮遠的生活才算有著落，廠里的活拉下一天她都覺得心疼。

    陳墨也是從這個年代過來的，知道小縣城里的工廠都是大同小異，也知道她在想什么，道：“待會我給你們廠打個電話，代你請幾天假，生病了，沒辦法的事，剛做完手術，總要休息幾天吧”，

    林淑儀只好點了點頭，道：“陳老師，醫藥費是你墊的吧，回頭我去取還給你”，

    陳墨搖了搖頭道：“別放在心上，我一時半會用不著錢的”，

    把早餐盒和筷子遞給她，看了看手機，時間也不早了，陳墨道：“林姐，我也該上班了，晚上再來看你...林姐要是放心的話，這幾天暮瑤就先住我那里吧，剛好還有一間房空著”，

    林淑儀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又要麻煩你，陳老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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