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將咱家家業統統變賣,能得多少錢?”
這一次王伯聽了個真切,大驚失色道:“娘子,您為何這么問?”
蘇楊兒自不能說她知道金兵很快便會打過來了,她能夠看出無論是小玲這種丫鬟,還是王伯這種老管事,甚至是外面所有的百姓此時都以為形勢一片大好,畢竟聯金滅遼在他們看來那是征夷討攘,揚我天威的事情,是以此時他們對宋庭那是持有相當信任。
可蘇楊兒卻知道正是因為在滅遼期間,宋庭屢戰屢敗,甚至在遼軍奄奄一息之際,還能將宋軍打得節節敗退,這才令金人發現原來看似強大的宋庭,不過是個紙老虎。
之后金兵南下的速度如摧枯拉朽,風林火山一點也不為過,最終趙構這個兒皇帝對金稱臣,接受“江南帝”愈封,自稱臣構的歷史是后世中學生都知道的。
蘇楊兒對宋庭可謂沒有一絲信任可言,這個軟弱的政權保護不了她,而她也沒什么去改變這一切的想法,況且她自認為她也沒有那個能力,既然變成了女人,何不就只做一個自私的小女人。
是以在淺吸一口氣后,說道:“楊兒不愿經營這些生意了,這兒的良田土地楊兒也不想要了,楊兒想搬到南方去,我聽聞那兒人杰地靈,有不少青年才俊,在那里才能尋到能讓楊兒委身的夫婿。”
“更何況楊兒也不想見您老人家為了蘇家這樣勞心勞力,您也是時候享享福了。”
她一口氣將這些話說完,卻見王伯頓時怔在原地,目光怪異的看著她。
蘇楊兒見狀,心下吶喊:“死老頭兒,你快點答應吧,你不答應這點家當也沒了!”
她之所以這樣說,旨在試探王伯反應,倘若這個老仆對蘇家真的忠心耿耿,那么對自己這個蘇家獨苗所提出的要求,定然是不能違背的,最多只會“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倘若自己還是堅持,那他也只能遵從,這從適才轟趕唐氏便能看出。
反過來,如果他心懷不軌,有取而代之的心思,那么他便會想方設法百般阻撓,家業若全變為現金,對他而言無異于殺雞取卵,也讓他再也無法染指蘇家家產。
“小娘子啊,這些孩子話,您不是當真的吧?”
良久后,王伯終于出聲了,語氣有些發顫,不知是驚是怒。
蘇楊兒聞音心下一緊,事情似乎正在向不好的方向發展,當即說道:“王伯,這些話楊兒已經想了很久,倘若您老還將我蘇家視為“主人”的話,我希望您能幫助楊兒把家產變賣掉。”
她刻意將“主人”二字咬的極重,從一個本來性格懦弱地少女口中說出,無疑有些怪異,果然王伯聽到這話后,面色也變了,聲音急促道:“小娘子,你可別做傻事呀,你蘇家能有今時今日,那是你祖上五代人的積累,你怎么能說賣就賣呢?”
“更何況…更何況你爹爹用了十數年的心血,才將你家從山陰遷至中原立足,眼下你又怎可再遷回去啊,你要知道眼下蘇氏宗廟中可都沒有你家這一支的靈位了。”
“山陰?”蘇楊兒聞言一怔,妙目一轉間暗道:“宜興,是宜興,原來蘇家本來就是南方人,我說怎么這老頭兒說話腔調和我不大一樣。”
蘇楊兒是在中原生長的,但蘇家祖籍是在山陰,也就是后世的宜興,直至蘇父這代人才遷入中原,誕下蘇楊兒。
這一發現令她頓時又有了新主意,她立即說道:“王伯,我蘇家本就是南方人,如今我爹爹已經沒了,蘇氏滿門只留楊兒一人在世,您就忍心瞧我一個弱女子漂泊在外,經營這偌大家業,還要時時刻刻防備著那些個壞人么,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楊兒一天也不想過了,楊兒只想回到家鄉去。”
“小娘子,您怎么能這么說呢,您現在不是有伯伯幫襯么,將來待您尋到人才一流地如意郎君,那就更不用擔心了,您如果執意這樣做,那便是在斷送你蘇家基業呀!”
王伯顯然是個很有主見的人,絕不會因蘇楊兒三言兩語便作出讓步,否則蘇父也不會托孤此人,況且在他眼中蘇楊兒不過是個孩子,而且還是個女人,這才是最重要的。
縱使二人一主一仆,在他眼中她也只是個女人,女人當家房倒屋塌,這是祖訓。
“這臭老頭兒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樣啊!”蘇楊兒見他不為所動,登時氣急敗壞起來。
此時她已然能夠看出,王伯一口一個蘇家,應該還是忠心耿耿的,但是他卻毫不讓步。
一時間蘇楊兒竟拿他有些無可奈何,不知是否是某種“女人天性”再作怪,她偷偷將手伸向自己的翹臀間,隨即狠狠的掐了一下。
蘇楊兒千金之軀何等嬌貴,這一掐,登時疼的她眼眶一紅,兩行清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沒有錯,她要施展女人的必殺絕技:無理取鬧**!
步驟為:一哭,二鬧,三上吊!
蘇楊兒突然之間哽咽道:“王伯…”
這一聲王伯從她銀嗓中叫出來,好不凄涼婉轉,當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倘若被拜倒在蘇楊兒裙下的一眾追求者得聞,怕是立即便會挺身而出,看看是哪個王八蛋在與佳人作對。
王伯也被她的模樣嚇了一跳:“小娘子,這好端端的,您哭什么呀?”
“王伯…我知道您辛辛苦苦一生,就為了等這個機會。”
“機會?”王伯驚怔道:“什么機會?”
“您不就是想要蘇家家業么,我給您便是,您用不著這樣咄咄逼人!”
蘇楊兒本是假哭,可一想到自己從男變女,還好死不死的來到了即將面臨“野人入侵”的恐怖時代,最可惡的是自己身為一個穿越者的小聰明對王伯百般不見效,可謂尊嚴盡失,不禁悲從中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而王伯聽到這話,當真嚇得魂不附體,顫聲道:“哎呦,小祖宗,這…這從何談起呀,你怎么能這么想伯伯呢。”
“王伯…家業給您,我…我下去陪我爹了,他一個人在下面也孤單,反正您早晚也會殺了我的…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呀!”
聽聞她儼然將自己描述為戲文中才有的奸仆惡奴,王伯登時面色慘白道:“小娘子…不,小祖宗,姑奶奶呦,伯伯叫您姑奶奶了,您快別鬧了,這要讓人聽見了…”
“您還害怕讓人聽見嗎!”不料蘇楊兒卻叫的更大聲起來。
邊說著,她還站起身來,朝向房門方向,一副要撞門自殺的模樣。
王伯見狀連忙攔在道上,手足無措道:“小娘子,您可別鬧了,伯伯…我…哎,我答應您還不行嗎,搬回去就搬回去,變賣就變賣!”
蘇楊兒聞言擦著眼淚抽泣道:“你…你說真的么?”
“真的!千真萬確,只要您別鬧了,伯伯什么都幫您!”
“那…那好,你現在就去找買家,明日之前您若尋不到,您便再也見不到楊兒了!”
“現在!?”王伯口干舌燥道:“使不得啊,小娘子,這哪來得及啊,是有幾個大買主一直盯著咱家這些物件,可他們都遠在京中呢,湯陰境內我上哪兒去給您找那么大的買主哇!”
“我…我不管,最遲五日,否則楊兒便下去陪爹爹!”
她雖在無理取鬧,但理智尚在,她知道自己想要將蘇家產業變現必須得依賴王伯,因為她對蘇家產業的規模一無所知,是以她也不想過分為難這個忠心老仆,試探的說了個日期。
“五天…好,就五天,伯伯現在就去尋買主!”
王伯顯是怕蘇楊兒真的做出什么傻事來,急匆匆的轉身便走,誰知出門便險些撞到了手持小托盤回來的小玲,好在及時駐足,吩咐道:“伯伯要有要緊事要辦,你在家好好看著小娘子,一步不準離開明白了嗎!?”
此時蘇楊兒已收起了淚水,看著王伯心急火燎的背影,讓一個老人家如此慌張,她又頓時有些于心不忍起來,心想:“老人家你就辛苦一下吧,我也不是故意的,這也算是在救你所忠心的蘇家了。”
“作為一個男人,千萬不要奢望去同一個固執的女人講理,你是怎么也講不過她的,她會用她那精湛的演技,逼真的眼淚讓你無所適從,甚至懷疑自己的立場。”
在親自實驗過無理取鬧**后,蘇楊兒忽然相信了這句話。
這時小玲也走進了屋中,納悶道:“娘子,王伯這是怎么了?”
蘇楊兒卻將目光望向了她手中的托盤,欣喜道:“這是什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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