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女子中國是由教會和外國大學承辦的公會學校，憑這里的學歷，在申請國外大學的時候是很好的加分項。相當于某某大學附屬中學的地位。

    來這里的女孩子一律剪學生頭，嬤嬤管的很嚴，言行舉止必須像一個真正的淑女，不然關小黑屋或者教鞭伺候。

    蘇瑾歌有一頭錦緞一樣的長發，養了十三年長到了小腿，垂下就像黑色的瀑布。蘇明珠在蘇瑾歌那里吃了癟，就和江曼青一條心對付蘇瑾歌，此刻她不懷好意的看著蘇瑾歌的頭發。“姐姐的啟蒙課本有沒有寫‘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也’。如今你是剪呢還是剪呢？”

    聽說舊式女子對自己的頭發看的很重，剪她的頭發就像是逼她去死一樣。可是課本上說了，留長發不好打理，還不衛生。現在必須要剪發，蘇瑾歌肯定得心疼死，說不定現在就在心里偷偷哭呢。

    蘇明珠看著蘇瑾歌的長發，眼珠一轉，捂著嘴咯咯的笑了起來。

    蘇瑾歌嘆了一口氣，柔軟的手拿起剪刀，手起刀落，咔嚓一聲，長發應聲而斷。蘇明珠的笑被噎在了喉嚨里，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十分滑稽。

    “你怎么就剪了？”蘇明珠聲音尖利的伸長脖子問。

    “妹妹，父親同意我進入瑪麗女子中學，也就是說同意我為此進行的一切活動。頭發剪了就剪了，這么大驚小怪做什么，我看妹妹的思想比我還封建呢。”蘇瑾歌拿著頭發笑道。

    蘇明珠立時就要反駁，可是想到了什么，最終一揮袖子道：“你也就會占個嘴上的便宜，等入學以后課程跟不上進度，看你怎么有臉見你的干娘！”

    “多謝妹妹提醒，我是該找個家教了。”

    “呵呵。”蘇明珠冷笑兩聲走了，蠢貨，現在這么得意，以為請家教就能補上進度，事實會教她做人，到時候看她還怎么得意。

    蘇瑾歌對著鏡子把頭發修好，頭上留著齊劉海，看起來軟萌又乖巧。她滿意的吹了口哨，找到蘇天賜申請家教經費。

    關于學習的事，蘇天賜沒有不答應的。很快就托人找到一位女大學生來幫她補課。這時候的女大學生含金量很高，這位女老師姓姚，穿著整潔的藍布旗袍，身材窈窕，表情有些高傲。

    “我了解到你之前學的都是古代文學，一點現代課程都沒有接觸過，這種程度想要通過瑪麗女子中學的入學考試，說實話非常難。還有，瑪麗女子中學入學時有一個體能測試。內八字外八字，駝背，如果有的話必須盡快改正。另外，瑪麗女子中學不收小腳。”姚老師眼神隱晦的看了一眼蘇瑾歌的腳。

    蘇瑾歌穿著銀白的繡花布鞋，鞋上有很漂亮的刺繡，不過也改變不了鞋子異常小的事實。

    “只要老師教我文化課知識就行了。”蘇瑾歌說。

    畢竟要拿人家工資的，姚老師對這位女學生有些可憐，又是一個被封建糟粕殘害的普通女子。她別的也關不了那么多，盡職盡責的教好她就行了。

    翻開整理的教案，姚老師表情嚴肅：“對于你現在的知識儲備來說，最難的就是學數學。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快識記九個阿拉伯數字，分別是……”

    她在紙上寫了一到九九個阿拉伯數字，字跡工整，字型優美。

    “是這樣嗎？”蘇瑾歌拿著筆寫下了九個數字，并一個個的讀出來。

    姚老師贊許的點點頭：“要注意的是，阿拉伯數字并不是阿拉伯人發明的，是印度人發明的，我們古代將印度叫做身（yuan）毒。認識了阿拉伯數字，接下來就要學九九乘法表，這個背下來需要很長時間，你要時刻練習。”

    她拿出了教案，讓蘇瑾歌照上面的九九乘法表抄一遍，并說：“如果覺得背太難得話，就多抄幾遍，有利于理解記憶。”

    蘇瑾歌并沒有動筆。“姚老師，我知道這個，九九歌是我國古代運用算籌進行乘除開方等基本運算法則的利器。在《荀子》、《管子》、《淮南子》、《戰國策》中都有記載，并在十三世紀初通過阿拉伯進入歐洲。”

    姚老師這下大大震驚了，給她介紹工作的老師說過這次的學生是個沒有接觸過一點現代思想的人，基礎比較差，沒想到會給她這么大一個驚喜。

    眼前的少女唇紅齒白，明媚如花，雖然穿著被她們鄙薄的舊式衣服，可氣質優雅，就像是西方人想像中寧靜幽美的大小姐。姚老師聽著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清脆聲音背著九九歌，心中又增添了一層可惜。

    這樣的容貌，這樣的聰慧，如果不是被家庭所累，走在大學校園里該多么受追捧啊。可是她的童年和少年時光卻只能在逼仄的小院中度過，實在是暴殄天物。

    蘇明珠聽說蘇瑾歌要請家教，嘴里說著“姐姐知道進步是好的。”心理卻很期待看到蘇瑾歌學什么都學不會的崩潰表情。剛要出去看，就看到阿綠擋在門口。

    “小姐，夫人說了讓您練琴呢，從德國買過來的鋼琴，幾萬大洋，要是不用不就浪費了嗎。”

    “夫人還說過，您就算看到大小姐學習舉步維艱，除了笑一笑還有什么好處，不如練琴提升自己，您下一年升入瑪麗女子中學就可以角逐‘最優美姿態小姐’，我也覺得您最重要是先提升自己，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不必要的事情上。”

    蘇明珠眉目狹長，是古典的鳳眼，她輕輕瞇起來的時候會透露出一種書香氣，但是她不喜歡這種書香氣，覺得死板落后。她喜歡荷里活明星那種大而圓，或嫵媚或深邃或性感的，帶著雙眼皮的美麗眼睛。

    為此，她經常瞪大眼睛，表現出對世界的好奇，用天真活潑來沖淡那種古典氣質。

    此刻她就瞪大眼睛，怒視著阿綠。“還沒跟你計較那一晚上的事，你倒是管起我來了！誰給你的膽子，不過是一個丫鬟！”

    “小姐～”阿綠不敢置信又難過，小姐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她。何況她是為了小姐好啊。

    “讀了兩天書就抖起來了，還真以為你可以跟我一樣，竟然去教訓蘇瑾歌，我看見你就煩，滾吧！”

    “小姐～”阿綠被罵的臉都紅了，站在門口不上不下的十分難堪。

    蘇明珠坐到琴房，雙手按在鋼琴上用力的按下去，心中十分憤怒。阿綠是個什么東西！借著她的名頭在名流面前竟然也混了一個臉面，那天晚上她還真把自己放在小姐的位置上，一番胡言亂語獲得眾人贊同。而她，卻在眾人面前丟盡了臉面。

    那一晚上的丟臉她始終無法釋懷，雙手按在鋼琴上的力氣更大了，咚咚咚像在砸東西。

    罷了，蘇瑾歌和阿綠不過是她前進路上的墊腳石。母親說過她性子執拗容易走偏，所以才買心比天高的阿綠給她磨練心志。還有蘇瑾歌，容貌是最廉價的東西，她學的知識是自己的，這么多年的積累，大可以對蘇瑾歌平和一點，她那樣針對蘇瑾歌，不過是，不過是……

    想通之后，蘇明珠平和下來，鋼琴聲也由慷慨悲壯轉為婉轉悠揚。

    另一邊蘇瑾歌還在上課，姚老師不斷刷新對她的認知。她覺得這女學生真是學識淵博的一個人，如果她從小就接受現代教育，成就會無可限量，不過現在……也不晚。

    測試了蘇瑾歌的知識水平，發現她對于西方歷史和自然科學方面有所欠缺，外語基礎也差勁。姚老師有了工作重心，教起來更加努力了，蘇瑾歌也進步飛快。為此，她經常在蘇天賜面前表達對蘇瑾歌的贊賞，覺得她是個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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