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女子中學開學的日子，蘇瑾歌進校果然有一個身體檢查，檢查的老師是密斯徐。她盤著一個古板的發髻，戴著眼鏡，表情嚴肅，嘴角的法令紋拉的很長。她看了一眼蘇瑾歌的腳，面色不好：“這位同學，很可惜，瑪麗女子中學不收小腳學生。”
“老師……”
蘇瑾歌話還沒說完身后一個英氣的女孩子推開蘇瑾歌仗義執言道：“老師，這個規定不是歧視舊式女子嗎？瑪麗女子中學和國外聯合辦學，辦學宗旨是中西結合，兼容并包。連小腳女子都包容不了，還說什么兼容并包？這所學校名為進步，其實是在阻礙舊式女子進步！”
“這位同學，你放心，我不會讓一個熱愛學習追求進步的女子喪失學習資格的，哪怕她是舊式女子！”
密斯徐嘴角耷拉，這顯得她的法令紋更長，面相更兇了。“這是學校規定！”
在旁邊等待都是女孩子聽到聲音不耐煩的譏諷：“您這么有能耐質疑學校規定，就去和第一任校長說啊，為難密斯徐干嘛，還耽誤我們大家時間。”
蘇瑾歌道歉：“對不起老師，還有這位同學，我的腳早就放了，現在也大概恢復了正常。”她脫了鞋，棉布襪子下的腳潔白如玉，小雖小，形狀還是正常的。
為她出頭的那位英氣女同學感嘆：“我頭一次英雄救美就這樣落空了，這位同學，我叫陶英玉，英雄的英，玉石的玉，你有什么難題可以找我。”
“謝謝陶同學了，我叫蘇瑾歌。”蘇瑾歌一笑，和她握了手。
密斯徐臉色稍微好轉。“瑪麗女子中學不收小腳女生是有原因的，辦學第一年，我們破格收了八個通讀四書五經的女孩子。本以為會形成相互交流進步的場面，誰想到那些人死也不肯穿短裙短褲做操。
到了游泳課，老師給她們提供了泳裝，一個女孩子在老師鼓勵下穿上學會了憋氣，誰知道回到家她再也沒有來過，聽說是被家長吊死在祠堂。此事一出，另外六個女孩子齊齊退學。死去的女孩子家長糾結一群鄉鄰，舉著橫幅站在門口要求學校賠罪，這件事上了報紙，造成十分惡劣的影響。
瑪麗女子中學在中國的三個分校一致決定不收小腳女生。在個人力量無法反抗強大的宗族的時候，這也是對她們的保護。”
旁邊等待的女生聽得驚叫連連，陶英玉更是怒發沖冠。握著拳頭說：“如果我早生幾年，肯定要那群愚昧的宗族滾蛋！”
“陶同學，不能說臟話。”密斯徐正色道：“你們進入瑪麗女子中學就是為了成為以后社會上的精英，廣大女子的悲慘境遇需要你們去努力改善，希望你們到我這個年紀，每個女子都能和男子獲得相同的受教育權。”
“嗯，我們會的！老師，我剛才魯莽了，我向您道歉。”陶英玉說。
“陶同學，知錯就改還是好同學，你的性格很好，懂得打抱不平，可以后要注意方法，知道嗎？”
“知道了密斯徐。”
“好了，你們倆個走吧，別耽誤別的同學檢查。”
“密斯徐再見。”
蘇瑾歌和陶英玉出了更衣室，陶英玉神色還很激動。“瑪麗女子中學果然名不虛傳，校園里臥虎藏龍。”
“還要謝謝陶同學替我說話。”蘇瑾歌感激的說。
“我也沒幫上什么忙。”陶英玉不好意思的說。
“還是要謝謝你，那種情況下能像你這樣仗義執言的人不多了。”
“那都是小事，當不得你這樣夸贊。”陶英玉不好意思的笑。
“陶同學，那咱們以后可以做朋友們？”
“當然可以，蘇同學，我立志成為解放女性的領頭人，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愿意。”
“好！”陶英玉重重握住了蘇瑾歌的手：“一看你這樣就是需要保護的，咱們作為未來女性的榜樣，可千萬不能妥協于封建包辦婚姻，這對以后的形象十分不利！你要是有這種困擾，你千萬要告訴我。我悄悄告訴你，我爸是大官，誰都不敢惹。”
“知道了知道了。”蘇瑾歌笑了，她這是第一次遇見這么耿直的女孩子。
“嘿，你別不信，我爸真是大官，你別看我這么糙，那是我不喜歡女孩家的東西，她們選衣服非要選一下午，一下午時間還不如跟哥哥們去騎馬踏青，中途再去飯店吃一頓，那才快活呢。你呢，你喜歡什么？”
蘇瑾歌想了想：“我喜歡……看書吧。”
“什么書？”陶英玉很感興趣的問。
“《史記》、《資治通鑒》那些吧。”
“你真是厲害！喜歡的書和我爺爺喜歡的一樣，我就看不進去那些史書，我喜歡外國小說，比如《茶花女》、《簡愛》、《傲慢與偏見》、《羅密歐與朱麗葉》那些。那些書我都看了七八遍，你要是想看，我回頭給你帶來，我有原文版本的，你看看對學習英語有好處。”
“真是多謝你，我也不瞞你，我在一個四方的小院里生活了十多年，學習的都是母親留下的書，母親是個舊式女子，我也是。所以你說的書，我都沒看過。”蘇瑾歌坦誠的說。
聽到這兒，陶英玉立刻握緊了蘇瑾歌的手憐惜道：“你放心，以后我會保護你的，我爸是大官。我說的那些書你也要看，女人要懂得為自己抗爭。”
“嗯，謝謝陶同學。”
“叫什么陶同學，叫我小玉！”
“小玉。”
“這樣才對嘛，走吧，咱們先逛一逛學校認認路。”
上完課回到家，蘇明珠和江曼青都在大廳里呆著。江曼青摸著脖子上的金色珍珠串成的項鏈愛不釋手，蘇明珠也不停試戴托盤里的首飾。
“呦，姐姐回來了？在學校過得如何？”蘇明珠笑。
“還好，多謝妹妹關心。”蘇瑾歌淡笑。
蘇明珠看到蘇瑾歌的臉就忍不住的生氣，手中拿著的手串扔到托盤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她想到什么又笑了：“那姐姐可要好好體會學校的生活，畢竟您在學校呆的時間可不長。”
“蘇明珠，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蘇瑾歌淡漠的問。
“你這孩子就是多心，明珠不過關心關心你罷了。這些首飾是下面的人送過來的，你看看喜歡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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