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著,整個大殿都靜默了片刻。
忽然,段寒輕輕一笑,似是嘲諷,似是無奈。
“皇上問……是真是假……可惜,段某也并不了解。”
“因為,我與她結交,只是因為她只是楊清一而已,我從不在乎她的身份。無論是宮女還是妖女,我全都不在乎。”
“而她,也并不在乎我是誰,不在乎我的身份地位,也只是因為我是段如是而已。”
段寒輕輕笑著,朱由校在他的臉上看見的,竟然是幾分得意。
這樣的得意,讓他不免微微有些嫉妒。
嫉妒這樣的感情。
“你說的這些,在魏忠賢看來,毫無用處。”朱由校淡淡道,“能救她的,也只有證據。”
“證據?所謂勖勤宮告密的那個小太監,就是人證了?人證不能夠造假嗎?”
“即便是造假,可是你們連造假都不曾有。”
“那為何不直接召來信王?一問便知。”
“信王?”朱由校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到段寒面前。“你不明白嗎?我并不關注這其中的斗爭,我想知道的是,她究竟是不是妖女。”
“兩萬余人之中她竟然毫發無傷?大爆炸當日,朕在乾清宮都感受到了爆炸的強烈程度……你告訴朕,朕要怎么相信?她真的沒有問題嗎?”
不待段寒回應,朱由校又接著道,“你可知道,大爆炸一事,事關重大。朕身為天子,一直沒有給百姓一個說法……”
“皇上!”段寒上前一步,“皇上的意思是,要拿清一當替罪羊嗎?”
朱由校被段寒話語中的寒意震了震,他的聲音小了一些。“朕沒有那樣說。”
“那如果真的是呢?”
“如果真的是……”朱由校的心顫了顫,那個女子的笑語嫣然忽然出現在他面前,然而一剎那間,大爆炸的慘烈又出現在他面前。那些斷肢殘臂,那些凄慘哭喊……他閉了閉眼睛,皇家本就是應該如此的……“那朕只好為民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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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廠地牢——
漆黑陰潮,狹小幽閉。
她從來沒有坐過牢,無論是現代還是古代。
這樣的場景,她只在電視劇里見過。
可其實遠遠不如電視劇里那樣,看起來那樣的寬敞。周圍沒有別的人關在這里,只有她一個。她甚至不知道時刻,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
最上面的窗戶永遠都是那樣,透著若有若無的光。
方才她跟魏忠賢的爭鋒相對,表面上她看上去冷靜囂張,可其實她是害怕的。
——“你找死!你以為我不敢殺你么?!”
她幾乎以為她就要這樣被魏忠賢掐死了。
她艱難地微微張開嘴,用僅有的氣息告訴他:你不敢。
因為即使她被抓了起來,段如是的維護很明顯,朱由校的態度也并不明朗。
可即便如此,即便魏忠賢真的松了手,將她關押到了這里,她還是怕的。
段如是說到底不過是個商人,在這個重農抑商的封建王朝,即使明末國庫空虛,可是仍是要博上一博。更何況……
她不想欠他的,至少不能欠太多。
至于朱由校,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態度。即使他們相處融洽,可是她也始終不曾忘了,他仍然是大明的帝王。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必須出于他本身階層的利益出發。
她是學歷史的,自然深知這個道理。
又怎么可能妄想?
如若一旦有證據證實,她又怎么不可能被犧牲?
更何況她確確實實是異世之人,她雖然不懂她的穿越,可是確實也是因為天啟大爆炸。
用他們古人的話來說,她確確實實是個妖女。
倒也無可厚非。
那么……朱由檢呢?
楊清一恍恍惚惚地想著,他又是怎么想的?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也始終不曾逼迫過她,甚至還一直為她隱瞞著。如今她的身份曝光,其實牽連最大的人……就是他吧?
魏忠賢對付她這樣一個無名小卒,最終目的不也是因為想要對付他嗎?
那么,如今他究竟是什么樣子呢……
本來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就要登基了。
作為一個現代的史學生,她始終不愿意改變歷史。因為她一直都知道,歷史其實是不能被強行改變的。即使她知道歷史的進程又如何?她不敢冒那個險。
可是這一次,牽連到了他,他會不會受到影響?魏忠賢的權力是否又更大了?
會不會……最后他做不了皇帝?
楊清一忽然覺得很冷。
鼻子一下子酸了起來。
做不了皇帝……其實雖然他從來不說,可是她始終知道,他對當今大明的局勢是不滿的,他有憂慮有思想,他是懷著一腔抱負,他想要中興大明。
或許她就是明明白白地將結局告訴他,他就算再難過,也會去試一試。
他是不是很難過呢?
她牽連了他。
楊清一蹲下來身子,雙臂懷抱住膝蓋,將半張臉都埋在膝蓋下。
不當皇帝……不當皇帝也挺好的。至少或許不會像最后的結局那么悲慘。身死便也罷,心亡才是最大的傷痛。
就是似乎她比較慘吧。
古往今來,那么多穿越者,或許她是最倒霉的一個了吧。
穿越在亂世,四面楚歌層層危機,沒有身份沒有地位,如今還要被當成妖女處死……
楊清一的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所有被抓以來的委屈、不甘、恐懼,通通一下子找上了她,幾乎要將她擊潰。
她會被怎么處死呢?
火刑?凌遲?五馬分尸?
眼淚更加洶涌地咆哮著,她卻依然死死咬著下唇,不愿發出一絲絲的聲音。
她真的真的,最怕疼了……
寒氣直往她的衣袖里鉆著,如今已是秋天,尤其是這樣的陰冷的地牢里,每一個身處其中的人,都能感受到從內而外的冰冷——連骨頭,也是冷的。
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這牢中的潮濕感。
明明是北方,可偏偏這里比南方的梅雨季節更讓人難熬。
眼淚不斷地將干涸在臉上的淚痕覆蓋,然后又形成更干的淚痕,直到最后眼淚也干涸,最后在臉上的淚痕,便更讓人難以忍受。
她試著扯出一個微笑,卻覺得臉上的每一個細胞都要被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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