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茯苓見楊清一似是在沉思，輕輕地喊了一聲。
“嗯？”楊清一回過神來，“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就算有事，今年也應(yīng)該是無虞了�！�
“��？”茯苓不明所以。
楊清一輕輕搖了搖頭，并不想再談這個話題�！昂筇焓侵星�，宮里有什么活動嗎？”
被問到自己熟悉的事物，茯苓終于開心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當(dāng)然有呀�；屎笤谥鞒种星锿硌缒�，福王、瑞王、惠王都會回京參加晚宴呢，這幾日應(yīng)該就要到了吧�！避蜍哂帧芭丁绷艘宦暎芭静铧c(diǎn)將此事忘了，這幾日皇上應(yīng)該忙著接見幾位皇叔，大概姑娘是不需要去皇上那里了�！�
她還怕什么呢？
從前還是不懼天不懼地的一個人，怎么到了這古代反而束手束腳，連句真心話都不敢說了？
更何況對方也算是朋友了。
她坐到琴前，好久沒有練琴讓她的手不免有些生疏。然而這首曲子于她而言太過熟悉了，她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伸出手按了一個泛音，琴聲隨之流淌而來。
開始是悠然自得的飄逸灑脫，殿中所有有人都一下子沉浸在了樂曲之中。主題音一下子不斷變化重復(fù)著，音調(diào)卻不斷在移位，又不時加入新的音調(diào)。這種呼應(yīng)像是一問一答，充滿著情趣之味。
楊清一正欲開口，張嫣卻似乎已經(jīng)了然她要說什么，她揮了揮手，又道：“你不必再說那些套話了�！彼聪驐钋逡�，“你抬起頭來，老是低著頭，不怕本宮忘了你長什么樣？”
楊清一慢慢抬頭，看著她那一雙清澈的眸子，似乎不再是那個雍容華貴的皇后，像是多年前還未出嫁的少女一般，眼中無雜質(zhì)，沒有試探，沒有懷疑。
楊清一心中微微一動，兩個人相視著，似乎都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出了什么。
“本宮叫你前來，其實(shí)是有幾句貼己話要與你說，方才聽了你那一曲，感慨更是良多，所以......”張嫣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卻是透著些許真誠，“本宮與你相處時間并不多，本宮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本宮。一直以來，雖然你在本宮面前總是帶著得體的笑容，可是本宮知道，你一直在偽裝，不過這是宮中所有人活下去必須掌握的技能。所以，本宮并不怪你�！�
楊清一仍舊沒什么表情變化，張嫣便又接著勸慰：“信王雖然看起來冷淡，可是他的內(nèi)心卻絕非如此。你若是喜歡他，真心對他好，信王自然也會好好照顧你，不會讓你吃虧。”言至此，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張嫣感嘆一般地嘆氣，“信王也是一個逍遙的人物，你若是跟了他，也會過得很快活。雖然也許達(dá)不到你曲中在天地間逍遙的境界，可是至少你不用為生計(jì)發(fā)愁，這已經(jīng)是人世間實(shí)實(shí)在在的自由了�！�
張嫣眉宇間全然是誠懇，“你可明白？”
人世間實(shí)實(shí)在在的自由？
楊清一重重一震。
難道是她太過理想主義了嗎？
沒有絕對的自由，只有相對的自在。
“奴婢明白皇后的意思�！卑肷危瑮钋逡唤K于開口，“可是，不僅僅是因?yàn)檫@個。兩個人不是僅僅有感情就可以，影響的因素實(shí)在是太多了......”
楊清一抿了抿唇，不由得想到那日朱由檢情緒完全的外泄，他的擁抱、他的親吻、她的深沉、他的溫柔，還有最后他煞白的臉色和沉重的腳步聲。心不由自主地疼著，一次比一次麻痹著她的神經(jīng)�！案螞r......奴婢與王爺，也并非感情那么好�！�
楊清一低下頭，她斂了眼，將眼中所有情緒都隱藏。
沉默。
張嫣將手抽開，嘆了口氣，站了起來。楊清一也連忙站了起來，張嫣卻突然走到窗邊，遙遙地望著窗外的迷人的景色，可惜所有人最多只能打開窗戶，卻爬不出這潭深井。
“皇宮之中沒有親情，沒有愛情，沒有友情。有的只是權(quán)力的爭奪罷了......不過你進(jìn)宮也有些日子了，想必你也看得出，信王與皇上之間，卻是有著真正的手足之情，這在皇宮之中是極為難得的。”
殿中所有都不禁屏住了呼吸，生怕給這首完美的曲子徒增瑕疵。楊清一感受到這種集中的情緒，她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又運(yùn)用了潑刺和三彈的技法，造成了強(qiáng)烈音響，又應(yīng)和著切分的節(jié)奏，仿佛能聽到在高山巍巍之中，一位怡然自得的樵夫快活的斧伐聲。
一曲將近，楊清一的手指不斷撥動著琴弦，將滾拂技法運(yùn)用得淋漓盡致，又形成了一個酣暢淋漓的高潮。
停了。
整個殿中鴉雀無聲，從大大小小的宮女到上位的張嫣，似乎都仍然沉浸在方才的一曲之中。
楊清一面色清冷，她緩緩起身，從琴前繞出來走到正殿中央，欠了個身道：“奴婢獻(xiàn)丑了。”
話一出口，將所有人都驚醒，張嫣似是如夢初醒一般，神色仍然有些恍惚，眼神極為復(fù)雜�！澳睦锸谦I(xiàn)丑，上回本宮便說了，宮里的樂師也不及你。如今再聽，上次倒是淺譽(yù)你了�！睆堟涛⑽@氣，眼神漸漸有些飄遠(yuǎn)，“倒是勾起了本宮尚未嫁進(jìn)宮時，在家中時候無憂無慮的那段日子了�！睆堟虥]有再說下去，也不能再說下去。
想到他，她心中微微一痛。
楊清一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幾位皇上一個一個接見過來，朱由校大概是有的忙了。想必，朱由檢應(yīng)該也不會在勖勤宮閑著了。
想到他，她心中微微一痛。
這樣也好，至少不會再見面。
見了面，只是徒增趕上而已。
“晚宴除了這幾位，還有會誰？”
“嗯......應(yīng)該會有一些大臣，只不過這些，奴婢就不清楚了。反正九千歲肯定是在的。”
楊清一了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魏忠賢那幫什么“五虎”“五彪”應(yīng)該也在了。只不過她確實(shí)有些好奇，魏忠賢權(quán)傾朝野，她每次去乾清宮，見到魏忠賢時，他都會朝她一笑，那笑容分明不是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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