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
陸巖大踏步走進病房，維持秩序是他的本職工作。
大胖子一見警察進來，有點怕，但還是道：“警察同志，你來得正好，我要換醫生。”
“這是醫院，給你安排哪個醫生是院方的事，如果這位醫生做得有什么不合規范的地方，你可以向我投訴，我會通過警局轉給院方，但不是你想要哪個醫生就要哪個醫生，”陸巖厲聲道。
“可他是個庸醫啊，我現在很難受，頭都要爆炸了，可這庸醫給我又是打針又是吃藥，一點好轉沒有。
張國華一直是我的主治醫生，憑什么今天不是他來給我治病？警察同志，我頭好痛，我快死了……我老婆才二十歲，又漂亮身材又好，我要死了，我家的錢怎么辦啊，嗚嗚嗚。”
大胖子伏在枕頭上哭了起來，看上去好不可憐。
“現在特殊時期，院方有院方的安排，無論如何，你也沒資格對醫生發脾氣。”
陸巖訓斥了大胖子一句，走過去，小聲對床邊那名站著的醫生道：“現在正是病患情緒不穩的時候，我們首先是要安撫他們情緒，你們卻臨時給他更換醫生，為什么？”
醫生苦著臉道：“沒辦法啊，張醫生是我們醫院胸內科最好的醫生，他本來只負責特需病房的一位特殊病人，因為那位病人近日情況有所好轉，加上這位先生和院長有點關系，所以讓張醫生兼顧了這位先生。
但是這突如其來的病菌感染，那位特殊病人病情也惡化了，要是他在我們醫院出了什么事，我們整個醫院都要被牽連。
那位特殊病人病情加重，張醫生只能留在特需病房，別說這位先生只是院長親戚，就算是院長的爹，我們也不能把張醫生叫過來啊。”
“什么狗屁邏輯？”
這六個字，陸巖只是在心里罵出來，并沒有說出來，因為他知道，在這個社會，這種狗屁邏輯，實際上是最正統的邏輯。
就好像這個大胖子，要不是院長親戚，他連發脾氣的資格也沒有。
陸巖沒說什么，坐到床邊，抓起大胖子的手。
“警察同志我錯了，我不換醫生還不成嗎？別抓我去坐牢啊。”大胖子嚇了一跳，警察抓他手，以為是要銬他。
“別動。”
陸巖瞪了大胖子一眼，大胖子身體立刻僵硬，陸巖食指中指無名指搭上他的脈搏。
“他在干嘛？”
兩名正在收拾地上醫療器具的護士，驚訝地看向陸巖。
“他這是要……號脈？”
床邊的醫生愣住了，陸巖不是個警察么？難道一專多能，還是個江湖郎中？
連靠在門口無所事事的桑梓依，都眼睛一亮，好奇地看著陸巖。
陸巖沒注意到周圍目光，他在專心地號脈，這是他第一次號脈，雖然歐陽明日醫書上講得很清楚，經過渲染點渲染后，更是把各個細節拆開分層次講解了出來。
但是陸巖現在真摸到脈，還是抓瞎。
好不容易找到橈動脈，感受著大胖子的脈搏跳動，細心去尋找其中隱含的信息。
陸巖記得書上說的腕口“寸、關、尺”三部，各反應哪個臟腑的情況。
也知道切脈的不同指法，什么“浮取”“中取”“沉取”，不同的指力，都代表不同的意義，可以判斷病源深淺和發病機理。
各種跳動幅度和頻率各代表氣血是什么情況，反應人體內部的各種生理變化。
更懂得各種號脈手法、姿勢、體位和要領。
但是現在真把著大胖子的脈，還是一團亂麻。
號了好一會脈，陸巖依然沒能準確分辨大胖子患了什么病。
不過陸巖經過仔細感受還是有收獲，至少右寸沉脈明顯，反應這個胖子肺部氣虛至極，雖然不知道到底是肺炎，肺癌，肺結核，肺氣腫，還是單純的肺虛，但至少知道是肺部疾病，這與他被分配到胸內科一致。
而他脈搏另一種異于常人的現象是，氣血運行極其紊亂，導致他腕橫紋各處脈搏都顯得不規律。這就是歐陽明日醫書上記載的“失魂癥”。
換到今天的醫學術語，叫做“免疫系統崩潰”。
現在他呼吸系統滋生的病菌，因為無法被免疫系統殺死，正通過氣血蔓延全身，表象是頭部發燒，但實際他的身體正在被全方位摧殘。這是典型的病毒感染特征。
陸巖并不知道是什么病毒，但既然歐陽明日診斷過了，也不用他多此一舉了。陸巖來號脈，只是想看看自己學的理論，到底能不能應用于實踐。
目前看來，醫學博大精深，絕不是看幾本理論書就能成神醫的，哪怕是絕世神醫寫的醫書也不行。
不過陸巖能明顯感覺到歐陽明日的醫書高深莫測，只要自己勤加學習，并應用于實踐，醫術一定能得到飛速提高。
“不用去找張醫生了，我能給他治療。”陸巖對病床旁的醫生說道。
“啊？”
醫生嘴張得雞蛋那么大。
桑梓依也吃驚地看著陸巖，她完全不敢信陸巖竟然還會醫術。
“你知道醫圣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嗎？”
“哦，知道知道。”醫生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里面有一個退燒方子，叫‘柴胡湯’，其中第五附注方劑用于病毒感染，已經在醫院普遍適用，你們醫院應該有備吧？”
“有的。”其實這名陳醫生就是中醫出身，現在管中藥房的。
“那你全拿來，每個病人一副，先給他們退燒，然后我來給他們治療。”
“啊？”
這次陳醫生嘴張得更大了。
“怎么了？”
陸巖疑惑地看著陳醫生，柴胡湯貌似不貴吧？很普遍的中藥方劑啊，用得著這個表情？
“不能用西藥退燒嗎？”醫生問道。
“不能。”陸巖果斷否決。
現在很多人不再相信中醫，這是有道理的。中醫體系不夠系統，大多是經驗所得，不但騙子多，許多已經成經典的藥方，也未必適用于各種情況。
而西醫則不同，西醫理論基礎牢固，易學易用，還不容易出錯，指哪打哪，藥到病除。
所以久而久之，中醫學的人少，信的人更少。
但如果有人患了一些中間癥，就知道中醫的獨到之處了，比如一個人感冒了，用西藥立竿見影，但是一個人經常感冒呢？
的確，一感冒，就可以用西藥醫治，用中藥很久都好不了。
但其實經常感冒，就已經是一種病了，說明這個人氣虛體虛，需要固本培元。而“固本培元”之類的中間癥治療方法，中醫的確遠勝西醫。
這不是愛國論，也不是專家論證，而是許多被體虛困擾，最終選擇中醫的都市患者親身感受，做不了假。
同樣的道理，現在大胖子肺虛氣弱，如果用西藥直接退燒，會導致他氣血虛弱加重。
到時候陸巖對他施針，還是“下陰九穴”的會陰聚寒手法，必然導致他體內寒氣過重。
歐陽明日的醫書記載，針灸切忌“陽上灌陽，陰上加陰。”到時候出現什么并發癥，就完全不是陸巖能預料的了。
而用柴胡湯退燒，雖然慢點，但至少不會損耗病人元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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