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4章 1279、裴總總是這么優雅
裴遠晟緩緩走下樓梯，來到一樓旅館大堂，又自顧自地推開門朝外走去。
外面正下著雪。
遠處是連綿的山巒，在暗夜中靜靜蟄伏著。
街道兩旁的櫻花樹上落滿了雪，地上輕輕踩過去，也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
裴遠晟站在昏黃的路燈下，仰頭朝天空望去。
唐笑在旅館門口的石階前停下腳步，沒有去打擾他。
從她的角度，可以看見他異樣優美清晰的下頜線，還有挺直高聳的鼻梁，清亮而深邃的眼瞳。
他在想什么呢？
他微微張開雙臂，像是要擁抱那撲面而來的雪花。
她還從未見過這樣的裴遠晟。
印象中裴遠晟總是給人一種矜持高貴的感覺。
除卻剛剛認識時他偽裝出來的放蕩不羈，后來以真面目示人的他，雖然溫和優雅，但卻凜然不可侵犯。
他對于自己的行為舉止似乎有一個極其嚴格的標準，絕對不會使自己出錯，做出不合時宜或者不合禮數的事情。
曾一度唐笑眼中的裴遠晟是完美的，完美到近乎不真實。
隱約想起曉茹在某段時間也曾和她抱怨過，說裴遠晟對她很好，但她一直有一個困擾，是眼前這個人好像隨時可以從這個世界中抽離，又或者說，她覺得裴遠晟沒什么煙火氣。
煙火氣……
唐笑忽然想到這個詞。
再看看眼前站在雪中仰望天空的裴遠晟，她忽然意識到，此刻的裴遠晟，與以往的他不同。
是因為離開了承北，這里再也沒有人認識他，他再也不必肩負起整個家族的重任，所以——
才肯稍稍懈怠一些，流露出一絲真實的自我嗎？
她站在原地斟酌著，一時竟不知道是應該走過去和他一起看雪，還是靜靜的不要打擾他。
鬼使神差的，她拿出手機，拍下了漫天雪花中他仿佛與之融為一體的修長身影。
一陣清醇而動聽的歌聲忽然響起。
“ のびた人陰を
不斷延伸的影子
舗道にならべ
在紅磚道上并列
夕闇のなかを
在深夜與你
君と歩いてる
并肩走著
手をつないで
永遠緊緊
いつまでもずっと
牽著手
そばにいれたなら
只要能在你身旁
泣けちゃうくらい
我就感動得快要哭泣
……”
那曲調十分熟悉，但唐笑想不起在哪里聽過。
但最讓人驚訝的并不是別的，而是她很快意識到，唱著歌的人居然是裴遠晟。
也不知道為什么，歌聲中隱約透著一股淡淡的憂傷。
像是被什么牽引著，她慢慢地走下臺階，來到了他身前。
聽見咯吱咯吱的腳步聲，他低下頭，看著她微微笑，緋色的唇瓣中輕吐出動人的歌聲。
“最初の雪の華を
最初的雪花
ふたり寄り添って
向我倆慢慢靠近
眺めているこの瞬間に
在眺望著的這一瞬間
幸せがあふれだす
充滿了幸福的喜悅
甘えとか弱さじゃない
沒有撒嬌和脆弱
ただ
只是
君を愛してる
愛你
心からそう思った
打從心底愛你
君がいると
只要有你在
どんなことでも
無論發生什么
乗りきれるような
覺得什么
気持ちになってる
都可以克服
こんな日々が
我祈禱著
いつまでもきっと
這樣的日子
続いてくことを
一定會
祈っているよ
直到永遠
……”
唐笑聽得有些呆住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歌聲停了，她聽見他的聲音：“好聽么？”
她連忙點頭：“真好聽。”
他瞇起眼笑了。
然后在她錯愕的目光中，朝她伸出手。
“給錢。”
“……？？”
唐笑一臉的不明所以。
卻見裴遠晟微微嘟起嘴，眉尖微皺，那只修長如玉的手又朝她的方向伸了伸——
幾乎快要杵到她下巴上了。
……這個舉動，可一點也不像平時的裴遠晟會做出來的。
誰能想到，雷打不動的排在華國富豪排行榜前三的裴大總裁，會伸手找她要賞錢呢？
唐笑倒是想給啊，可問題是，她身上哪有現金呢？
她為難地看著面前似有些委屈的裴遠晟。
“那個……”
裴遠晟一雙格外透亮的眼眸定定地望著她。
她遲疑道：“沒現金，支付寶掃碼行不行？”
裴遠晟：“……”
兩兩相望，一片寂靜中，只聽見雪花慢慢落下的聲音。
大概過去了十幾秒，或者更久的時間。
只見裴遠晟，裴大總裁，忽然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從自己大衣口袋里摸出了手機。
唐笑瞳孔微顫，又見裴大總裁飛快地在手機屏幕上劃了幾下。
然后，他把手機屏幕朝她遞過去——
唐笑驚呆了！
可萬萬沒想到，在這歷史性的一刻，裴遠晟手一滑，手機啪嗒一聲落在了雪地上，在松軟的積雪上砸出淺淺一個小坑。
兩人同時伸手去撿。
裴遠晟修長的手指比唐笑更快接近手機。
但他瑩白如玉的指尖剛剛碰到手機，瘦削的身體卻微微一晃，緊接著，在唐笑驚愕的目光中，膝蓋一彎，整個人跪在了雪地上——
又或者說，是跪在了唐笑的面前。
唐笑額角滴汗，心道，裴遠晟這是真的喝醉了吧？
這家伙明天清醒過來要是還記得這些事，搞不好要殺自己滅口……
當然，她也不敢讓裴大總裁繼續跪在雪地，萬一凍傷了慕子豪還不得找自己算賬？
連忙伸手去扶，誰知道卻被裴遠晟一拽，也跟著一屁股墩兒坐到了雪地上。
唐笑尋思著這是要干嘛……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抬眼一看，見裴遠晟淺緋色的唇角微揚，墨玉般烏黑透亮的眼眸中閃爍著一絲狡黠的笑意。
我去……
還真被她蒙對了？
這家伙就是故意的！
意識到這個事實后唐笑又好氣又好笑，瞪了裴遠晟一眼，揶揄道：“裴大總裁，你今晚有點調皮哦。”
“調皮”的裴總自顧自調整姿勢，十分優雅地坐在了雪地上，甚至還整理了一下和式浴袍上的褶子——
這使他看起來不像是坐在溫泉旅館門前的雪地上，而是坐在他那個巨大寬敞的會議室內，給一屋子西裝革履的精英們開會。
裴總還真是無論何時何地都是那么的優雅……
唐笑腦海中徐徐浮現這么一句話。
優雅的裴總坐在冰天雪地里，含笑望著她，淡淡道：“小唐，唱首歌來聽聽。”
唐笑：“……！！”
此時此刻，她無比后悔剛剛沒有攔著裴遠晟喝下那三杯酒。
誰能想到，那三杯看似不起眼的清酒能讓一個時刻保持清醒理智的人醉成這樣呢？
差評。
回去后必須給差評！
唐笑暗暗攥了攥拳頭。
見她一直不說話，裴遠晟就用那種鼓勵中暗藏幾分期待的眼神安安靜靜地望著她，仿佛十分堅信“小唐”一定不會辜負他的期望。
“你……你想聽什么？”
唐笑艱難地開口。
裴遠晟雙手托腮，兩只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瞇起來，變成兩枚亮晶晶的小月牙。
“小唐隨便唱什么我都喜歡。”
“小唐”額角緩緩淌下一滴汗，心道，裴大總裁你可太看得起我了……
路邊偶爾有行人經過，見路上坐著兩個人，不免感到奇怪，有人在經過時小聲議論什么，唐笑只慶幸自己聽不懂島國話，并且這里沒人認識他們……
不然可就丟人丟大發了。
“我唱完后你是不是就乖乖跟我回去？”
唐笑湊近他，認真地問。
“嗯！”
裴遠晟非常認真地點頭。
唐笑呼出一口氣，心道，肯回去就好……就怕這位霸道總裁賴在雪地里不肯走。
她會唱的歌不多，拿手的就更不多。
此刻只想挑一首簡短的，唱完趕緊拉著裴遠晟進去。
雪花已經在他頭頂上肩膀上落了一層，他露在外面的雙手和臉頰都幾乎與雪同色。
她下意識地伸手在他手背上摸了一下，果然……冰冷得嚇人。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眼一閉，心一橫，曼聲唱道——
“世上只有媽媽好
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投進媽媽的懷抱
幸福享不了
沒有媽媽最苦惱
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離開媽媽的懷抱
幸福哪里找
世上只有媽媽好
有媽的孩子不知道
要是他知道
夢里也會笑
世上只有媽媽好
有媽的孩子不知道
要是他知道
夢里也會笑
……”
她隨便唱一唱，以為裴遠晟也只會隨便聽一聽。
卻沒想到，一抬頭，卻看見裴遠晟眼中亮閃閃的淚光。
她嚇了一跳，連忙止住歌聲——
“你你你……怎么了？你沒事兒吧？”
她明明只是隨便唱了首歌，怎么還把他弄哭了呢？
裴遠晟這樣一張臉，又凍得慘兮兮的坐在雪地上，眼中還帶著淚花，不得不說，實在是很有種我見猶憐的味道。
“裴遠晟，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你就跟我說啊，你別嚇我……”
她手忙腳亂，握起了他冰冷的雙手，又慌里慌張地去探他的額頭。
還好，沒發燒，體溫正常。
可是，他到底怎么了？
“你別哭啊……裴遠晟。”
她小小聲說道。
“沒事。”
他搖搖頭，聲音很低。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她松了口氣。
又更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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