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睦趕車來到機械廠后門的時候，吳春生早脫了原來的偽裝，露出了被遮住的真容。

    看著眼前四十來歲，五官端正濃眉大眼的男人，周和睦直接跳下牛車，將車上的背簍搬了下來。

    “大哥，你看看，有問題的我拿回去。”周和睦將背簍放在吳春生跟前，讓他先驗貨。

    涉及到金錢交易，周和睦并不想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因為這會影響后邊的合作問題。

    吳春生對周和睦感官不錯，雖然這人是鄉下人，但辦事做法卻很上道，低頭翻看了一下背簍里的獐子肉，確定這些兒肉都是新鮮完好的，才滿意的點點頭。

    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平房，笑著說道，“這位兄弟，我姓吳，不介意的話管我叫一聲老吳吧，那是我的辦公室，咱們進去談。”

    不然一會兒上班，被機械廠的工人發現就不好了。

    周和睦也想到了這點，拎起一旁的背簍，自然而然的跟在吳春生身后，“那我托大，叫您吳大哥，我叫周和睦，家在周家村，我們那里緊挨著山林，平日遇見的野物不多，眼下家家戶戶都不好過，這才不得不上山找找出路，吳大哥要是還需要野物的話，我尋思著，下回遇到什么稀罕玩意，直接就給吳大哥送過來。”

    周和睦話剛落下，吳春生就笑了，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感情好啊，周老弟，你還別說，咱們紅旗鎮好是好，就是買肉吃菜不方便，屠宰場的豬肉送到供銷社沒幾分鐘就搶沒了，青菜收上來也就蔫巴巴的沒滋沒味，你嫂子天天在家里抱怨沒東西吃，說是家里孩子餓的都瘦了，眼下有周老弟這話，大哥我就能放心了，以后不管周老弟能送來什么野物，老哥我都要，放心，價格肯定只高不低。”

    周和睦聽完，露出一口晃人的白牙，“那老弟就在這里多謝吳大哥了，有大哥在，老弟下次不送頭鹿過來，都沒臉見大哥了。”

    吳春生聽了哈哈大笑，又連連拍了拍周和睦的肩膀，“周老弟可不能這么說，誰不知道鹿皮鹿血鹿骨鹿茸有大用處，不過好東西也不是那么容易抓住的，老弟你時刻給老哥留心著就行，像山上常見的野雞野兔野豬，保管送來多少老哥收多少。”

    對上吳春生意味深長的話，周和睦自是滿頭答應，“當然，咱們家里抓住也不能吃這些兒。”

    兩人說著，吳春生已經推了門進了屋。

    屋子里陳設簡單，不到十平米的屋子，進門就是一張桌子，桌子上還擺放著整整齊齊的筆記，周圍只余下一個衣架和兩個衣柜，再無其他東西。

    周和睦將手里的背簍放在了地上。

    “給，周老弟，看看這些兒錢夠不夠？”吳春生遞過來一把紙幣和一把票子。

    周和睦雙手接過，看著手上花花綠綠的紙幣和票子，開心的咧了咧嘴。

    算上賣出去的兔肉，一共三十三塊錢。

    周和睦數了兩遍，才將手里的錢放進貼身口袋里，剩下的，他又看了眼手里的票子和工業券。

    實際上來說，票子和工業券可以算得上是一類，都是在整個社會中，商品實行憑票證供應的一個起點，是這個年代在計劃經濟年代的產物，短缺經濟的表現。

    實際上，工業券發行的時間不長，而且這個社會，工業券的用途多種多樣。憑工業券購買商品的范圍較廣，像毛巾，毛毯，毛線，手帕，電池，軸線，鐵鍋，鋁盆，鋁飯盒，搪瓷面盆，搪瓷口杯，搪瓷便盆，皮鞋，鬧鐘，收音機，手表等多種物品都可以用。

    這里邊，因為吳春生是機械廠副廠長的緣故，工業券里，除了日用品工業券外，還有幾張能買手表和鐘表的商品工業券。

    當然，這里的手表券，并不是一張就能買的，像是眼下最有名的上海手表，在供銷社要價0元，同時為了買手表還需要準備20張工業券，而這種工業券，只有上工的在職人員才有，他們還是按其工資收入比例發放的，眼下平均每10元工資配一張工業券。

    所以眼下結婚的人家，都是到處借工業券，既要攢錢又要攢工業券。

    手里握著一大把工業券，周和睦心里盤算著再來兩趟，沒準他就能給家添個鐘表大件了。

    “吳大哥，我下次過來，直接來這里就行？”周和睦將東西全都放進口袋里。

    吳春生又給了他兩袋未開封的麥乳精和兩個掉了點兒漆皮的搪瓷缸子和一個舊暖壺，“你來這里就行，這是我的辦公室，平日里沒有事，我都是在這休息的。”

    “哎呦，這怎么好意思？”周和睦接過對方的東西，露出一臉的感激和謝意。

    吳春生看到后，覺得這人更妥帖了，“拿著吧，這都是家里用不了打算不要的，正好，你家不是剛的了一個小娃娃，麥乳精家里多的吃不下去，你一塊拿回去，剩下的你也別嫌棄，就當是平常物件用去吧。”

    周和睦連連擺手，“不嫌棄不嫌棄，吳大哥，你是不知道，老弟就是想買，也沒有錢啊。”

    “哈哈哈，周老弟真是快人快語，以后有什么事情，盡管過來找老哥，老哥但凡能幫，肯定不會虧待了老弟。”吳春生笑瞇瞇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小聲嘀咕，“就是野物那邊，還是要老弟多給老哥留意留意啊，咱們這邊工廠說大不大說小不誰家每個事不是，家家都有困難，大哥身為副廠長，自然的多幫忙。”

    周和睦明白，這是想多從自己手里買些兒肉食來做人情，“包在老弟身上，等過幾天，老弟再來一趟，只不過，老哥別忘在給老弟些兒票子和工業券啊，家里孩子大人不少，需要的也就多，老弟也是沒辦法。”

    吳春生就怕對方不求，只要求了大家就能坐下來談生意，他才能放心，聽了周和睦的話自然答應下來，“包在老哥身上，對了，下次來，老哥帶你去一趟我們倉庫，你相中什么，就自己動手拿吧，反正工廠不用。”

    兩人又是說說笑笑，直到遠處的天要亮，周和睦這才不得不動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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