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秀發凌空飛舞,發絲下的眸子中,神采異常堅定。
盡管和她并沒有太多交集,不過焚霸天還是相當欣賞這個處事果斷的女騎士。
但……她是魔裔。
無論當年的事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現在魔裔與人類之間確實是相互對立的,盡管看起來還不明顯。
可若有這么一個敵視火羅王國的少女作為魔裔的領導者的話,未來的情形,可以預見。
與惡魔們擁有同樣能力的魔裔,如果掀起大戰,難不成還要再打第二場御魔之戰?
人類這邊可沒有第二個布倫特了!
焚霸天張開雙臂,卸去一切防御,坦然地面對這個主動幫自己解脫的少女。
抱歉了,我是人類的英雄……
胸膛傳來的巨力讓焚霸天瞪大了眼睛,他吃驚地看著不該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少年憤怒地質問他:
“你想害她嗎?”
不……災厄之炎不能傳給布倫特的傳人……他是人類……不是魔裔!
“原來你知道……可不該由你來殺我啊……”
焚霸天吃力地想要調動自己的斗氣躲開他,可隨之而來的一掌徹底斷絕了他的生機。
焚霸天這一生,曾做過英雄,當過逃兵,與魔將對戰,和災厄之炎抗衡,最后失去妻子,被女兒遠離,被卡多救下后,便專心幫助他干一些見不得人的事。
謀殺大帝,霸占哈莉,欺騙羅林,驅逐魔裔,圍剿雨桐,算計竹鈞……他壞事做盡,可他做的每件事,都不會對帝國有害,他甚至獨自一人挑起了整個帝國的重擔!
這樣的人,無法用單純的好壞來衡量,但焚霸天覺得,他比自己更像個英雄。
生在帝國內,活在帝國中,一生為了帝國的繁榮而奮斗,最后作為下一代掌權者的養料,死在帝國中!
他對火羅王國的貢獻,絕對不輸給任何一個英雄!
焚霸天躺到在地,眼神漸漸失去光彩,在他意識即將消失的時候,他的眼前浮現一個冷著臉的嬌俏女孩兒。
“若是,早些去找你道歉的話,是否還能再聽你喊我一聲爸爸呢……”
傾盆大雨中,男人緩緩閉上眼睛,帶著唯一的遺憾,追尋自己的亡妻。
手臂上傳來的輕微灼痛讓葉東離眉頭微皺,他轉過身,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輕聲道:“他是個英雄,還是留個全尸吧!
竹璃兒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過卻也沒有和他深究,轉頭看了眼面色復雜的羅林,眼眸瞬間化為瑰紅。
“喝!”
伴隨著少女的低吼,無數銀色的鎖鏈從地面破空而出,將卡多和自己圍在當中。
密密麻麻的鎖鏈如同兩堵城墻,鎖鏈相互交織,最后形成一個長長的通道。
一個出口是英雄廣場,另一個出口直通城門外!
葉東離也被包圍在這通道之中,他看了少女一眼,嘴角泛起苦笑。
她……終究還是無法狠下心來。
通道外,羅林雙拳緊握,皺眉看向鎖鏈墻壁,猶豫著要不要沖進去看看情況,最終,他松開了手。
事到如今,即使真的把卡多殺了,自己又能挽回什么?
阿鈞、哈莉,他們都已經有了自己全新的生活,我卻依舊沉浸在自己的夢里……
該看開了!該看開了!
羅林轉身,大步朝王宮走去,竟是完全不管卡多的死活了。
“回去吧!
娜塔莎眉頭一挑,點了點頭,架起馬車從鎖鏈墻壁身旁經過,駛向財政大臣府,馬車里的人,清冷目光幽幽地看向佇立在廣場中央的巨大石像,不發一言。
堪坦翰目光深沉地望著葉東離原本站立的位置,隨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紅玫瑰傭兵團眾人,轉身離去。
“走啦,阿陌,回去睡覺吧!比袅蛰p聲提議道。
“你回去吧,不管璃兒做出什么選擇,我都需要留下來陪她。”
騎士的話讓若琳皺起眉頭,不過她卻沒有繼續堅持,轉身和堪坦翰一起離去,“好好安慰她!
庫森看到羅林走遠,失神地喃喃道:“你怎么能走?你怎么能走?”
庫森突然向城門口跑去,跑到通道盡頭的出口前。
銀白色的通道內,卡多目光復雜地看向竹璃兒,這個自己最對不起的小丫頭,卻也是對自己最好的人。
如果沒有當年的事,卡多真的很想就那樣和她生活在財政大臣府里,在那里,他體會到了從不曾體會過的親情。
可惜,沒有如果!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竹璃兒抬起頭,眼中的瑰紅妖艷而美麗,一層淡淡的濕氣為平日性格冷淡的她,憑添了幾分不該出現在她身上的楚楚可憐。
“璃兒,身為掌權者,不該有不必要的仁慈與僥幸!”
卡多向前一步,大聲道:“雨桐因我而死,阿鈞因為她的死才會頹廢,你童年所有的不幸都源自于我!”
竹璃兒銀牙緊咬,質問道:“對我的關心也是假的?送我禮物也是假的?”
卡多腳步一頓,沉默不語。
他早就習慣了說謊話,可事到如今,他不愿再欺騙這個丫頭。
看到他不肯回答,竹璃兒深深地吸了口氣,側身指向城門的出口,咬牙道:“我數到十,你若能跑出去,三個月內我不會殺你,算是回報你這些天對我的關照,但……”
“卡多!你不能出去!你一出去我們這么多年的努力就白費了!為了帝國!你必須死!”
通道盡頭,庫森指向英雄廣場,鼓足了氣,大聲道:“你不是一直想做英雄嗎?我實話告訴你,廣場中的那兩塊無名石碑,一塊是竹鈞的,另一塊是用來紀念你和赫爾莉婭這些曾在后方,為御魔之戰做出重大貢獻的后勤人員的!
大帝打算在那場宴會上給你一個驚喜,但他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遭遇了刺殺,所以這件事就一直拖著,那塊石碑也一直沒有雕刻任何東西!”
卡多瞪大了眼,滿臉震驚,他猛地轉過頭,腳步飛快地朝英雄廣場跑去。
這算什么?這算什么?
十八年前自己的夢就要實現了,可自己卻把它親手扼殺了……
“這算什么……這算什么……”
卡多癲狂地沖向英雄廣場,在一面面石碑中穿梭,尋找著那面本該屬于自己的英雄石碑。
城門口,生!
英雄廣場,死!
竹璃兒既然說出這句話,便是故意要放他一條生路,但這個胖子卻毫不在乎地舍棄了,轉身奔向英雄廣場,奔向死亡!
赤金長槍憑空消失,竹璃兒面色復雜地舉起手,絲絲縷縷的赤紅斗氣在她掌上凝聚成一把無柄之刃,正是她母親所用的破幕刀。
看到卡多沒有朝城門口沖過來,庫森松了口氣,癱坐在地上,哈哈大笑。
他的隱忍和努力終究沒有白費,帝國會在新的君王的領導下,以最強盛的姿態運轉下去!
神態瘋狂的卡多忽然停下腳步,渾身顫抖著看著面前兩塊巨大的無名石碑,他不敢相信地伸出手,摸在那塊冰冷地石碑上。
“我……也是……英雄?”
“我也是英雄!”
卡多撲倒在石碑上,雙手環抱石碑,抬頭看向巨大的石像,大聲道。
“阿倫!我也是英雄!我也是……”
中年胖子欣喜若狂地撫摸著石碑,撫摸著他年少時的夢,眼淚夾雜著雨水落在地上,他卻不去擦拭,只是一遍遍地用顫抖的手撫摸著石碑的每一個角落。
“對了,要刻上我的名字!”
卡多忽然低聲道,他掀起自己的袖子,用手指在石碑上摳挖,想要用指甲在石碑上刻上自己的名字。
他的指甲都被劃裂,鮮血順著手指流下,他卻仍不打算放棄,用另一只手繼續徒勞地重復著這個動作。
“要刻上我的名字……要刻上我的名字……”
一只籠罩在黃金臂鎧內的手抓住了他的手,止住了他近乎自殘的動作。
另一只黃金臂鎧內的手伸了出去,豎起大拇指,土黃色的斗氣在上面升起,緩慢卻堅定地按在石碑上,緩緩移動。
葉東離收回手,目光復雜地看著石碑,輕聲道:“是這樣嗎?”
看著石碑上的“卡多”二字,卡多眼底滿是欣喜,他剛要說什么,赤紅斗氣凝結成的無柄之刃便射向了他。
無柄之刃在接觸他的瞬間,便破散為無形的斗氣,眨眼間便毀去了他體內的一切生機。
整個過程的速度非?,卡多甚至沒有來得及感受到痛苦,便嘴角帶著笑意,倒在自己的英雄石碑面前。
嘩啦!
無數鎖鏈縮回地面,瞳色恢復如常的竹璃兒雙眼無神地看著倒在石碑面前的卡多,忽然一聲尖叫,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自從老頭兒離開漠都之后,她就再也沒有哭過,可今天,在她手刃害死自己母親的兇手后,她卻哭了。
與其說是大仇得報的欣喜若狂,不如說是被親人背叛的絕望與無助。
母親這個詞,對她來說根本就是陌生的,她早就習慣了沒有母親的日子,可……
可卡多卻是實實在在給予過自己親情的人。
她恨他害死自己母親,卻也喜歡他作為自己叔叔時對自己的關愛。
而現在,這種復雜的情感,無論是恨也好,愛也罷,都因為卡多的死,伴隨著少女的委屈化為了眼淚。
漫天大雨中,魔裔少女,悲痛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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