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蒙蒙亮,但見自東城驛館,忽而是排出了三列士卒。又見摩雅邪是率先端坐于車攆而出,武維義則依舊是猶如失魂一般的與之齊肩。且還手持著一個長長的錦盒,在重兵的簇擁之下,徑直來到王宮外圍。
摩雅邪在宮門下了車輿,也不等內(nèi)官通稟,竟是直接帶了幾名親隨入內(nèi),王宮禁衛(wèi)似也已是司空見慣,居然并未加以阻攔。
大殿之上,只見此時老國王已是端坐于王位之上,而天璣夫人則是坐其身旁,畢摩列立于左。大殿之上,除摩雅邪之外,尚有其他文武卿臣,摩雅邪卻是不管不顧,徑直是走到最前排并是行禮道:
“乍部摩雅邪祝吾王日達木基安康!”
武益納緩緩抬頭,目光無神,輕聲言道:
“免……”
摩雅邪站起之后,畢摩卻是于大殿之上大聲喝道:
“摩雅邪!吾自朱提而返,曾是途徑僰寨。國王不曾發(fā)令,你卻私自發(fā)兵攻打僰寨!酋豪是否也該給大家一個解釋?”
面對畢摩的質(zhì)問,摩雅邪卻是坦然道:
“本豪確實曾派兵前往僰寨,但是并非攻打,而是商談僰族蠱王之事。早傳蠱王乃是萬蠱之首,具有延年益壽之能。臣知大王近些年來身體一直不適,臣竊以為若能得蠱王傍身,興許大王便能解得此擾!好在蒼天不負,僰族亦是感念日達木基這些年來的照顧,自愿獻出蠱王。而此番便特派了使者前來獻蠱!……”
天璣夫人和畢摩皆為僰人,此事在夜郎甚為隱秘,從來不曾挑明。是以摩雅邪如今在那信口開河,顛倒是非。天璣夫人明知其胡言亂語,卻也不便反駁,而畢摩想要與之對質(zhì)則更是無從說起。
畢摩遠遠看見武維義雙眸瞳孔內(nèi)收,臉色微黃,確實是中蠱之狀。
“即為獻蠱,卻為何僅此一人前來?”
摩雅邪早知畢摩定是會如此問,因此早已是備下了托辭:
“回稟大王,僰族山寨前不久剛是經(jīng)歷山震,又遇疫臨,至今不曾是緩過勁來,所以只派得一人前來。”
畢摩回首望了一眼天璣夫人,天璣夫人于心不忍,暗中搖頭,畢摩卻淡然一笑,望向武維義,開口言道:
“既然如此,還請僰族使者暫留宮中,待國事商議完畢,再行獻蠱!”
摩雅邪搖頭道:
“蠱王如今已是離開宿主多日,羸弱不堪,還請國王能夠盡早親自接蠱,再依使者之言食用,當有奇效!若是誤了時機,只怕是大為不妙!”
天璣夫人側(cè)轉(zhuǎn)過身,一個點頭示意,一側(cè)的內(nèi)官領(lǐng)會其意,躬身碎步上前準備接蠱。誰知,摩雅邪卻是一把將其攔在身前,并是大聲說道:
“大王,此蠱甚是精貴!若是假人之手,只恐不妥,還請大王能夠親自接蠱!”
此言甚是無禮,然而畢竟這摩雅邪乃是乍部之首,而乍部又為夜郎第二大部族,因此殿上眾人誰又肯是當面開罪于他?只聽得在殿中竟是霎時鴉雀無聲,皆不敢造次。
此時,唯有畢摩是上前一步,來到摩雅邪面前,并是與之對道:
“吾受大王恩澤,授為畢摩,乃夜郎眾巫之首。如今大王身體不適,不便接蠱!便由卑職代勞!”
畢摩言罷,只聽摩雅邪又是冷哼一聲,言道:
“雖授畢摩,又豈可替王行事?”
“王如今行動不便,難不成你想要僰族使臣至上殿獻蠱不成?”
摩雅邪聽得此言,不禁亦是一震。未曾想到,眾人皆不敢于此時替王出頭,而這畢摩竟是有這般的膽氣!也難怪早前日達木基會將畢摩尊位授予此人。
摩雅邪遲疑許久,知道此事亦是決計不可強來,以免讓蠱人漏了馬腳,落人口實。
因此,摩雅邪也只得是頗為不甘愿的讓出身位,且讓畢摩過去,畢摩舉足要行,天璣夫人卻是不禁大喊一聲:
“畢摩!”
畢摩卻并也不回頭,竟只于大殿上吟唱道:
“皎皎白駒,在彼空谷。生芻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爾音,而有遐心。”
畢摩吟唱此句,眾人皆是不解其意,卻唯有天璣是了然于胸。天璣與畢摩情同手足,又如何忍心……
畢摩緩步來到武維義面前,見得武維義如此模樣,心中不由一陣酸楚,而武維義卻呆滯在那里,于周邊一切皆是毫無知覺。
畢摩暗中將一只手放在衣袖之中,武維義機械一般的打開錦盒,忽而動作變得迅捷,猛然從錦盒中拿出魚腸劍,以迅疾不及掩耳之勢,竟一劍刺向畢摩。
畢摩本有機會閃避,卻未動得分毫,且將藏在衣袖中的一顆朱色藥丸,塞入武維義口中。而與此同時,武維義手中的魚腸已是刺入畢摩心口。
畢摩心口噴出一個血柱,灑在武維義的臉上,畢摩前傾的一瞬間,反掌拍出,一陣粉塵和著自己的血液,盡皆附著在武維義的身上。
武維義與畢摩是一起栽倒在地,雙雙不省人事。事發(fā)極為突然,皆是僅在一瞬間。在場的文武百官也盡皆呆立當場,殿外禁軍得知內(nèi)庭是有變故,便立即是入內(nèi)救駕!
而畢摩此時倒在血泊之中,不由抽搐了幾下,便是閉了眼,氣絕而亡。天璣夫人居高臨下,見得此間全部,心中滿是悲憤。正在此時,禁軍趕至殿內(nèi),二話不說,一刀便是要朝武維義砍去。
天璣夫人見狀,卻急切一聲喚道:
“且慢!”
摩雅邪于此前亦是早有預(yù)謀,立即是裝作一副護主的姿態(tài),立于王位的臺下,雙手張開,大聲叫道:
“保護大王!”
其實刺殺者武維義此時早已昏倒,更無甚其他險情。只不過,大殿之上,眾多公卿依舊是不明就里,委實有些害怕,因此場面多少顯得有些凌亂。
只見天璣夫人起了身,與眾卿家沉聲呵道:
“全都切勿驚慌!”
天璣同時又指著武維義言道:
“將此賊暫且押入王宮天牢,等候發(fā)落……另……畢摩大人的遺體置于側(cè)殿,不日厚葬……”
禁軍齊聲應(yīng)道:
“喏!”
天璣夫人望了一眼看似忠心護主的摩雅邪,滿懷恨意,但此刻卻亦是拿他完全沒有辦法。畢竟殿上如今也不安全,天璣只能是先護送武益納回了寢宮。
武維義所中之蠱,本是個死蠱。且其蠱甚是歹毒,中者六親不認,唯識戮殺。而以天璣夫人之能,本亦可于殿上驅(qū)使蠱蟲發(fā)作,讓武維義當場斃命,但天璣夫人此時卻并未如此行事。
而畢摩臨終之時,給武維義服用的藥丸,乃是專門用來壓制此種蠱蟲的密藥。而此藥由于藥性太烈,少了無用,多了人卻也是耐受不住,因而此藥唯有喂予犧牲祭物再取其血,方能入藥。
畢摩與天璣皆知,若要安然破解此局,也唯有是犧牲一人性命。此事,若是置于旁人自是無有此等決心的,而天璣思前想后,原本卻是要自己舍身,但誰知最終卻為畢摩所替。
而畢摩的做法看似愚笨,實則確是不得已為之,也唯有此法,才有可能是救得武維義的性命。
這出鬧劇演罷,武維義現(xiàn)在依舊是昏倒在地。然而,經(jīng)過畢摩的這一番舍命相救,當其再次醒過來之時,按理便會清醒過來!
天璣夫人安頓了武益納躺好,回想起在大殿發(fā)生的事情,不由流下淚來,淚水如珍珠般掉在武益納臉上,武益納本已緊閉的雙眼竟突然是睜了開來,看到天璣夫人,勉強一笑,與她言道:
“夫人……”
天璣夫人聞得武益納驚醒,急忙是擦拭眼淚,強笑道:
“大王!……你醒了?”
武益納乍一醒來,又是喘息了片刻,與天璣說道:
“生死有命……寡人年近天壽,本已是無憾,晚年還得夫人陪伴護佑,當真是……當真是何其幸甚。”
天璣夫人剛要答話,卻聽外面有宮女說道:
“稟夫人!摩雅邪如今正于殿上召集六部臣工,只說僰人乃是狼子野心,竟是意欲刺殺大王,如今正于殿上誓言報仇!”
天璣夫人聞此言不禁是大驚失色,而武益納卻是勸慰道:
“切莫心急,寡人……寡人既如今尚存一氣!又豈容他摩雅邪如此……況且,大子之仇,寡人……寡人誓報……咳咳……”
武益納話未說完,又是接連一陣咳嗽,一時氣息不順,竟又暈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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