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雅邪聞言,頓是心中一驚,不由得是將他那三角邪眼是瞇成一縫。他隱隱能夠感知到,這天璣夫人的言外之意。
要說這夜郎六部,本就是互為鉗制,互相制約的。默部的顎魯默有勇無謀,倒也好說。而布部、糯部遠居于西南,極難控制。且其為夜郎宗親,見武部失位絕不會是善罷甘休的。而且,恒部表面與世無爭,蛇鼠兩端,但此番于暗處也是極力維護著武部。
摩雅邪本意欲是將武多同賺入宮中,借其手除去天璣,然后再由他親自入宮護駕,殺了武多同,并名正言順的將弒君殺母夫人罪責都給按在武多同的身上。然而,今**宮,卻事與愿違,眾目睽睽之下其部眾雖是不敢忤逆,但難保日后不會流傳出去!
屆時,其余諸部皆是不好糊弄。若就此殺了天璣和武多同,傳至西南二部,只怕他所謀之大計也便要功虧一簣!
摩雅邪雖是懂得此間盤算,心中甚是憂慮。但他表面上卻依舊是裝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并是冷聲笑道:
“呵,此事就不勞夫人費心了!本豪且先是殺了你們,至于其他,日后總有解決之法!”
其實,天璣夫人亦是最懂摩雅邪為人,他若真是無所顧忌,又豈會在此與她一婦人多言至此。既是始終不敢動手,便定然是有所顧忌!因此,天璣亦是淡然道:
“哦?!如此看來,這國主遜位的詔書便也無有必要。本宮原本還覺著,酋豪就此逼宮,實屬無理,必是有所憑借以正視聽。如今看來,原來酋豪竟是未曾作得周全……哎,也罷,既然酋豪如此肆意妄為,那傳詔禪讓之舉,也無有必要。那便請酋豪這就動手吧!待本宮化鬼之后,倒也正好能瞧瞧,這王位……酋豪究竟能安穩得住幾日!”
摩雅邪聞得此言,不禁是心中一震!原本瞇縫著的眼睛突然又綻出了光亮,并是將金刀背于身后,大聲喝道:
“你!……你此話乃是何意?!”
天璣夫人低下頭,輕輕的撫了撫武益納的臉頰,又抬起頭來,甚是堅毅的回道:
“小君侍奉大王十余年,大王待君妾亦最是言聽計從的!小君自可先擬一份帛書于酋豪以為信物,待來日再行禪讓之典。小君既如此說,那自是有辦法可周全此事,只看酋豪你究竟樂不樂意與小君做成這筆買賣?!”
武多同橫劍于床前,聞得此言,不禁是回首驚訝喊道:
“母后……摩雅邪乃是豺狼,此舉萬萬不可!”
天璣夫人輕輕搖頭,表示無礙,武多同滿腹疑慮,但還是強忍了下來。他現在雖不能說是對天璣夫人言聽計從,但也已是絕對信任于她。
摩雅邪內心頗有些起伏,并甚是小心謹言道:
“此話……當真?”
只見天璣夫人是站起了身,凌波微步的走到了摩雅邪的跟前。兩人相距不過三尺,摩雅邪但凡歹心微起,便可徑直一刀取其性命。
不過,天璣夫人好似是勝券在握一般,頗為胸有成竹,絲毫不懼:
“本宮既言及于此,便定能辦到!且旁人亦絕不會看出任何破綻!”
摩雅邪在心中盤算了一陣,隨后厲聲道:
“那便莫要再說些廢話!立即是作得一份禪讓帛書出來,否則本豪不僅要殺了你們,即便是武益納的尸身,本豪也絕不放過!”
武多同聞言,早已經是咬牙切齒,怒不可遏,不禁是破口罵道:
“老賊!小王今日若不殺你,枉為人哉!”
武多同說罷,便徑直是要動手。天璣夫人卻亦是立即回轉過身,將他握劍的手是強行按住。武多同畢竟習武之人,力氣甚大,本可一把將天璣夫人掙開。但見此情形,卻也只是急道:
“嫡母!……我夜郎百年基業,萬萬不能……”
天璣夫人與他正色相視,并搖了搖頭。扭頭又瞥了一眼摩雅邪,將頭回正,與他小聲說道:
“二殿下切莫妄動,如今局勢于我二人不利,二殿下還需先保得性命要緊……”
武多同本欲再言,如今即便是寫得遜位帛詔。依照摩雅邪的秉性也絕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卻看到天璣夫人眼神中竟是透出一陣異樣的光彩,與他是微微點了點頭。武多同心中默念:
“夫人既如此說,又如何會是連這個都想不明白?”
于是,話雖已是掛于嘴邊,他卻突然又將其咽了回去,退居到一旁沒了聲響。
摩雅邪見狀,不禁是喋喋怪笑道:
“呵呵,畢竟還是夫人識得大體。曉得審時度勢,不似二殿下那般只知意氣用事!……既如此,望夫人莫要再是浪費時間,且先將禪讓帛書是速速制來交予本豪!”
天璣夫人又回轉過身,并是沉聲道:
“若要小君摹得王之筆墨真跡,還需潛心秉筆。因此,有勞酋豪且將這些人手盡數撤出殿外,待本宮書罷,自會面呈于酋豪!”
摩雅邪一聽,知道這其中定有蹊蹺,便甚是不耐煩的回道:
“呸!啰里啰嗦的原來竟還有這般盤算!不過是詔書一封罷了,哪有這般的麻煩!本豪便站在此處,你寫便是,莫要再耍什么花樣!”
天璣夫人聞言,又是不禁嗤笑一聲,白了一眼摩雅邪,并是接話道:
“呵呵,酋豪既已掌得全局,卻為何還這般畏首畏尾?如此作為豈是能成大事之人?如今寢宮內外皆已是被你圍住,想必整個柯洛倮姆也已是在你的掌控之下了吧!既如此,酋豪難道還怕本宮是會遁地跑了不成?……若是酋豪執意不肯,那本宮也無有能耐于此境況之下安心執筆,其筆跡自然也就會漏洞百出。此間理論,還望酋豪明斷!”
天璣夫人現出一副全然無可商議的態勢。摩雅邪見狀,亦是踟躕細想了一番,最后想來天璣此言說得也有些道理。而且畢竟此舉也無傷大雅,又何必與她再糾結于這些個瑣事?
“也罷,本豪遵命便是!……不過,夫人也需先將金杖取來!”
天璣夫人聞言亦是驚得一跳,要說這金仗乃是夜郎王權之物,金貴無比,又豈能輕易予人?此物名曰金仗,實為硬木外裹上一層金衣。而這一層金衣由于極薄,因此作為夜郎祭祀通神之法器,自是要妥善加以保管的!
(科普:三星堆2號祭祀坑中曾經出土過“黃金權杖”)
“金仗如今乃供奉于宗廟,此物極為貴重,若是來回奔波只恐受損。如今本宮既已答應禪讓于酋豪,那么金杖自當是于大典之時一并奉上!況且,金仗如今于酋豪而言卻又有何益處?難道酋豪不曾聞得‘長木裹金而亡’之理?良木雖得裹金而顯貴,卻也不過是一件亡物罷了。既如此,酋豪卻又何必是執念于此?!”
摩雅邪細細思量,要說天璣這一番言語,確也是極有道理!說到底,那物件終究不過是個死物罷了,又如何能比得上日達木基的“親筆”遜位之詔?
“好吧!那本豪便在殿外恭候佳音!夫人若是還耍著什么心思,屆時可休怪本豪不丑言在先。如今便是日達木基,亦護不得爾等周全!”
摩雅邪撇了撇嘴,示意眾人退到殿外。但暗伏于殿外的弓弩手卻是愈加戒備。摩雅邪早已是做了盤算,只待其一聲令下,便會是萬箭齊發,而殿內勿論他們躲于何處,都將難留性命!
天璣夫人當著摩雅邪的面移到門前,往四處張望了一番,又將寢殿大門閉上。而摩雅邪則是死死盯著掩門的天璣,并是在大門即將閉合的一剎那又大聲喝道:
“記住!本豪只許你一炷香的時間!”
天璣夫人不置可否,將門緊閉之后,武維義和墨翟從屏風后是立即跑了出來,四人圍在武益納的床前。
墨翟嘆道:
“兄長……方才理應是有時機的,以我三人之能,定當可當眾擒住此賊!兄長卻始終是無動于衷,不知為何?”
武維義皺起眉頭,與墨翟是解釋言道:
“哎,賢弟有所不料!你我二人本是隱于暗處,若是當場現行,豈不正好坐實了暗害日達木基之實?況且,即便是當場擒得摩雅邪又能如何?摩雅邪既行此險事,那必已是抱有必死之心。他不懼死,我等又如何能夠以死懼之?屆時只怕非但是要陷夫人與王子不義,而且充極量也不過是魚死網破而已……”
天璣夫人聞言,不禁是點頭贊許道:
“武先生果然洞若觀火!方才未曾動手是極正確的,其實,本宮早已是于此殿之內留出一條暗道,可直通宮外。摩雅邪狼子野心久矣,此暗道正是為他所設,今日正當用處!”
天璣夫人一邊說著話,又一邊是在武益納所臥榻的另一側掀起一扇門蓋,并緩緩的竟是露出一道暗門來,而暗門背面又掛有一物,天璣夫人伸手將其取下,竟是露出一節金仗來。其形制卻是酷似一竹節!
武維義見得此物,不禁是大吃一驚,心中暗自奇道:
“金竹夜郎!”
原來,夜郎國盛產羅漢竹,百姓又多信奉竹王,權杖為竹杖外裹了一層金皮,這倒也是正常。但武維義此前也曾經聽說過,根據彝文的相關記載,夜郎的最后一個王朝,便是這“金竹夜郎”!因此,如今親眼見得此物,武維義便是瞬間明白了這“金竹”二字,卻究竟是何意味!
但見這竹形金杖約一米左右,金衣外還雕印有箭串魚鳥的圖紋!頂處一顆亮晶晶綠油油的綠松石格外耀眼,兩邊各懸著一條金色綬帶,印有夜郎象形:
“竹王多德,受命于天!”
天璣夫人將竹杖仔細端詳一陣,隨后將其是一并交予武多同,并是與之說道:
“此乃夜郎傳國權杖,二殿下務必留好,萬不可遺失!”
武多同不敢伸手去接,竟是有些支吾著言道:
“母后,此時傳杖,甚為不妥!待一并出去之后,再做計較不遲!”
但見天璣夫人卻是急忙搖頭言道:
“小君既能將摩雅邪騙出殿外,那便自有法子跟來,二殿下不必過于擔憂。爾等出去之后,務必是要向諸部告發摩雅邪之罪狀,夜郎諸部聞訊,定會支援于你!”
武多同聞言大喜,說道:
“原來母后早已是備有退路,既如此,孩兒這便背著父王一起遁走!”
豈料天璣夫人卻又是一陣搖頭,并是怒道:
“殿下快走!來不及了!且將你父王置于此地,有小君在此,諒他們也不敢動彈!……快走快走!”
武多同不禁大吃一驚,而武維義和墨翟也是沒有想到,皆是驚語道:
“為……為何?”
只見天璣夫人又是堅定言道:
“莫要多問,一切便依小君所言行事即可!如今唯有此一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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