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出口,那個年輕軍戶自己臉一紅,這時候知道眼前的年輕人是真有心雇傭自己這幫人,哪還敢和剛剛那樣放肆,反而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道尊客你要雇傭多少人?”;
說完他就等著方凱的答復,好在方凱無所謂的擺擺手,然后問了一句:“你能湊齊多少人,我就雇傭多少人,反正我正缺人手。”
“我們可是賤籍。”那個軍戶又小聲的提醒方凱,直到身后開始的歡呼的其他軍戶各個瞪著,這才閉了嘴。
只是此番舉動像是不希望眼前的尊客無意中上了誰的當,倒讓方凱對這個為首的軍戶起了興許。
“你叫什么名字?”方凱問道,他現在逢人都想問問,要不然手下連個可用的人都沒有,誰讓他粗粗的就將場子鋪的太大,原先濟州島和慶尚港已經夠勉強了,他偏偏還找上大明衛所。
“這小子叫張五郎,張五的張,五郎的五,五郎的郎。”另一個軍戶搶著回答道,連說話機會都不讓給張五郎。
要說下山之前大家心里還忐忑不安,畢竟這么好的好事不是說來就來的,上天沒道理憑空送塊甜餅,所以最后還是選了張五郎當頭,帶著一部分兄弟下來探探口風,只是這張五郎到現在干了什么!就會把兄弟的命往外面推,后面不說話的軍戶們早就恨得牙癢癢,哪肯再給張五郎說話的機會,趕緊各個給雇主大獻殷勤。
要他們這幫軍戶世世代代都給大明做牛做馬,連基本的自由都沒有,雖然現下衛所制度敗壞,但這些軍戶也沒幾個肯出去的,畢竟他們身無所長,就算是離開了衛所得莊子,那也得活活餓死,這還不如在莊里賴活著。
如今卻真真實實的天上掉的甜餅,除了張五郎那傻瓜,沒人會肯把怎么個甜頭送出去。
“你們把名字抱一下,順帶還能拉來多少人,我都要了。”
方凱大方的說道,要說他手上雖然沒什么錢了,可一兩千兩還是有的,拿來收買一次人心再容易不過,而且這些衛所兵卒明顯沒見過這么大方的恩客,頓時各個叫嚷起來。
“我七大姑六姨在青州左衛那,早就吃不上飯了,肯定一喊就到。”
“馬戶,你不是有個表弟就在萊州衛那,叫來一起發財。”
“對對,回頭我就去寫信”
“你會寫信?屁,馬戶你少在新主子面前吹牛皮,你還以為你是秀才啊,就一破爛軍戶。”立馬有人破口大罵。
“別扯了,誰去把山上剩余的兄弟叫下來。”張五郎聽不下去了,他也怕給新雇主留下不好印象,這才趕緊制止,好在平日里這幫兄弟聽他的聽習慣了,剛剛是為一時關乎自己的利益才造他的反,此時聞言全都安靜了下來。
他哪知道,張五郎吩咐一眾兄弟忙東忙西這會,方凱也把張五郎給記下了,為人機警,又有威信,就是長得寒酸了點,沒一點武將的樣子,白混在登州衛半輩子了。
只不過眼看著這幫名義上的軍戶,好像沒一個像樣的,五大三粗的一個沒有,倒是竹竿,瘦猴一大堆,別說拿來和女真人對沖了。
沒一會從山上又下來幾十個軍戶,這些人看上去比一開始的十幾個還要慘些,走不動路的,拖著身體的,各個都面有菜色。
凄凄慘慘戚戚,看上去就像是山上的一幫難民,這些人給方凱的感覺怕是比在義州時遼東難民成堆成堆跟著他跑還要凄涼幾分。
這就是大明傳承幾百年的戰力?也不知道是不是蒙古人被趕出關外后也都皮包骨頭的,要不然大明憑著這些個軍戶怎么能守得住大明邊關兩百年的。
不管他怎么想,第二天方凱就讓李焦領著一幫人到了登州衛,除了帶來必要的生活用品外,還帶來足夠多登州城里的廚師。
想要馬兒跑,就要讓馬兒飽,方凱自然明白足夠道理。
隨即方凱也搬出了毛承祿送給他的那座莊園,把居所搬到了登州衛,方便管理,在登州衛留守的三天,陸陸續續聽到消息的登州衛兵丁回來了大半,這些人老幼都有,但還是以青壯居多。
畢竟前兩年的饑荒,餓死的大多是老弱,年輕人身體壯一些,也容易存活一點。
方凱仔細算了算人數,不多不少,一百零八個,一個百戶,兩個總旗,四個小旗,這就是山東諸多衛所里還算比較大的登州衛僅剩的兵卒,按照大明登記在冊的兵額,登州衛可是實打實的大衛,擁有五個千戶5600人,下轄五十個百戶,總旗、小旗就更多了,但那都是正德年前的數字,過了正德年再到嘉靖年間,這個人數就不停減少。
直到如今一百多個青壯,從老百戶的記憶里,前些年沒鬧饑荒的時候,登州衛的人數還是有兩千來人的,雖然其中老幼都有,可好歹缺額沒現在這么夸張。
可饑荒一起,老幼首先就死了個精光,剩下的青壯眼看留下來也活不下去,走出去的又占了大部分,加上這兩年死的死的,跑的跑的,登州衛就成了如此局面。
時間不允許方凱留在登州港太長時間,他只在登州衛待了一個月,在七月中旬就帶著人手北上。
從登州出發,走水路到天津衛停船沒幾天就能到大明的京師,偏偏方凱沒有選這條路線,他反而選擇繞過被孔有德重兵圍繞的萊州府,路經直隸的全部和山東的大部,有陸路就走陸路,有海路就走海路。
在出發前李焦送來一個消息,正在攻打萊州的孔有德被明軍先鋒一觸即潰,死傷慘重,可李焦語焉不詳,方凱也并未放在心上,畢竟在他的記憶里,孔有德還得再折騰個半年有余。
方凱從登州出發時帶著的人手也是從登州衛的一幫年輕小伙,這些人經過一個月的養身體明顯起色好得多,畢竟都是二十來歲的青壯,在方凱到達登州衛的第十天就各個生龍活虎,畢竟好吃好喝的供應著。
剩下的二十天方凱都拿這些軍戶練兵,只是一通瞎練,主要還是把這些軍戶的膽氣練起來,畢竟他們不是濟州島那些原先就當兵殺人的,又有耿仲明協助。
只是那些火銃兵也被李焦帶了兩百到登州,可這些人方凱另有他用,自然就舍不得拿出來當護衛,最后還是決定帶上二十幾個剛剛真正訓練都沒二十天的登州衛軍戶。
大明雖然已經破敗的不成樣子,但在山東直隸一帶,除了孔有德作亂外都還好一些,至少沒什么半路打劫的存在,惹得方凱本身想看一場‘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的好戲也沒能如愿。
“方大哥,怎么的?”跟在方凱身旁的張五郎問道,這幫登州衛的年輕人和方凱混的久了,見這個雇主挺好說話,便也順著李焦叫上了方大哥。
時間久了,整個莊子里的年輕人都叫上了方大哥,也不管到底哪個年級大,哪個年級小的,喊著喊著,便喊順口了。
至于今天,方凱帶著他們繞過了萊州,剛進了直隸的地界,大家都管不住自己的嘴,三言兩語便扯上了,才有了剛才的一幕。
方凱便把心里想法拿出來一說,一棒子窮軍戶大眼瞪小眼,然后各個抱著肚子發瘋的笑,連一向穩重的張五郎都不意外。
“哪有那么笨的賊。”馬戶笑的最夸張,肚子也捂著最用勁,手上剛摘得柳條都直打彎。
“說不定,嘿嘿。”方凱撇撇嘴笑笑,對于這幫子給自己打工的人這么個笑法很不屑,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
小說就是小說,就像他方凱穿越過來依舊不是萬人敵一個道理一樣,全都不可信。
“五哥,五哥,你就讓我去吧,求求你了。”一個個子瘦小但看上去很精干的小子舉著手臂大勝嚷嚷。
三天前,方凱出發的前一天才決定帶著莊里的人出遠門,只通知了張五郎一個,讓張五郎去挑選人手,這可難倒了張五郎。
沒過半個時辰,全莊子都知道新主子要帶上人出遠門,這趟遠門聽說還蠻遠,比那什么開封府都遠的地頭。
頓時,整個莊子都聒噪起來,去張五郎串門的人在短短一個下午就比以前千戶在的時候逢年過節往那跑的還多。
這就能說明到底有多少人想跟著一塊出去,更別說傳小道消息的那廝可還信誓旦旦的說了,不但餉銀加倍,就連一路吃喝都由雇主負責,只要你什么都聽就行!
沸騰了!整個莊子里比過年還熱鬧,這些個剛過了一個月好日子的軍戶們都拿出手上僅存的好東西‘賄賂’張五郎,可那張五郎偏偏什么都不收,平時稱兄道弟的好兄弟,到了他張五郎那就是四個字,翻臉無情!
于是這么一幫人背地里少不得就得詛咒上張五郎,什么東西,這壓根就是狐假虎威,白眼狼一個,這才幾天就都忘了大家都一鍋里啃樹皮的!
罵歸罵,罵夠了各歸各家,誰讓生殺大權是握在那張五郎手上的,也不是沒人想起來去求方凱,可這第一個進門的人話還沒說出口,方凱就淡淡的扔下一句話:“誰不聽的張五郎的,扣銀子,打板子!”
頓時,呱噪的人全都閉上了嘴,想說話自然不敢再說了,畢竟誰都不會和自己的屁股和銀子過不去!
只是到了第二天所有人在莊里的校場集合,一眾想罵張五郎從心底也閉了嘴。
挑選出來的二十五個人,從哪看那都是最適合的,落選的還得心安理得,不由不佩服張五郎。
比如馬戶,雖然嘴刁了些,個子還瘦小的跟個干猴,別說能不能打,就是莊子里沒吃飯前的壯漢都能挑了這個瘦猴。
可他馬戶被選上了,原因是他馬戶親戚夠多,滿山東的衛所莊子,隨便哪個都能找出馬戶家的嬸子叔父,這就是優勢,比尋常的一個壯漢要好用的多,拿方大哥的說法,這叫人和地利都占了。
至于剩余的,各個都是二十天里訓練中的佼佼者,該被選上的一個不拉,沒被選上的自然是唉聲嘆氣,可最后張五郎的一句話,莊里沒一個不笑的。
“大家都不要唉聲嘆氣的,方大哥說了,如果大家想出去闖闖,回頭商線安置好了出去的機會多的是,保證連想回家的機會都沒有。”張五郎笑嘻嘻的說完,一幫子生疏了二十天的破落戶又開始稱兄道弟,誰都沒在意之前發生的事。
大家都是窮兄弟,想的也就少,就算有矛盾那也會一笑而過。
至于方凱什么時候漏了口風他自己都不知道,不過張五郎好歹把這回事都辦妥當了。
所以這才有了眾人一路順風順水繞過萊州到了直隸。
這幫子軍戶平時隨便慣了,雖然對方凱心中還很尊敬,平時說話間忌諱就沒那么多了,也讓方凱途中沒那么無聊。
沒事的時候張五郎的也有問地利、人和都有了,天時怎么才能有,為此方凱翻翻白眼,險些讓馬戶去弄套道服,學學諸葛武侯‘只欠東風’。
只不過張五郎問的方凱還是給回答了。
“好好聽著,我不說第二次。”方凱捏捏嗓子,開始胡扯:
“這里的天時指的自然不是純粹的天氣,天下大勢,朝堂上的你爭我奪同樣是天時,天時的概念很廣,比如,我們打算運送五車的鹽貨,這些鹽貨到了京城卻因為朝廷頒布新的法令,讓這些鹽貨賣不出去,這就是天時!”
“方大哥,私鹽本身就是殺頭的買賣。”馬戶忍不住插了一句。
“閉嘴!”張五郎瞪了馬戶一眼,諂媚的向著方凱道:“這混蛋就喜歡插嘴,方大哥您繼續。”
“恩咳、”方凱假咳兩聲,剛準備繼續。
“這天時嘛……恩咳,下次再說,休息夠了,該出發了。”
方凱說完就去扶運鹽的鹽車,幾個軍戶趕緊接過手柄沒讓方凱推著,至于剛剛圍繞在方凱身旁的幾個人,張五郎和馬戶面面相覷,其他幾個人更是一頭霧水。
馬戶突然冒出一句,隨即佩服的道:
“方大哥真是高人啊,這話說一半出來就夠了,云里霧里的,誰都聽不明白,太有風范了。”
一幫人更怔了,一個個面色呆滯,也不知道是想笑憋的怕抽的,還是真給馬戶的一句話給雷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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